听女人说包里装了不少现金,是她四处借钱借来的,是给自己女儿的救命钱。被谢臻这么一弄,长期高压的女人在拿到失而复得的包时,拽着谢臻的手号啕大哭了起来,哭到几乎是差点要晕厥过去。 她女儿的病要移植骨髓,没有充足的钱,完全克服不了化疗、手术的全额费用。在ICU病房里一天住下来就要上万块,那一口气也完全是凭借着仅剩的家底吊着。谢臻听她讲了个大概,帮着对电子产品都不甚熟悉的她,走流程帮忙筹款,又给了她一笔不大不小的数额,帮着解决一些手术上的困难。 这件事没给谢臻心里留下太大的印象,只记得是有这么一码事。毕竟他帮忙的份额也不算多,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和能做的,谢臻没想过会有人记他那么久。 女人姓秋,是个罕见的姓,见到谢臻的时候高兴得几乎合不拢嘴。谢臻被她生拉硬拽,说是要请他吃顿饭,谢臻不肯,又好说歹说劝谢臻去她家里坐坐。 秋姐家里冷清得要命,是在城郊结合部的偏乡下地区,租了老式独栋里的一间单间,地板是没经过拓瓷砖的水泥地,墙面上刮的腻子也只是薄薄一层,还有几个意外被凿出来的洞。单间里只摆了一张床,一个简陋的随行衣架和小餐桌,以及各种看不出牌子的小电器,墙上还挂着一张小女孩的遗照。 谢臻从进门前便看见了,他定定地看了两眼,没有多置喙,实际上从秋姐出现在墓地,就能说明很多东西了。谢臻不提,可秋姐又偏偏谈起,脸上还笑吟吟的:“谢警官,我一直都特别想感谢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女儿也很难再撑后面那段时间。” “说不定我也崩溃一头撞死了……要不是遇见了你,我肯定是没有勇气面对现在这种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的情况的。我女儿死的时候,就那天,她哭着跟我说对不起呀妈妈,花了你那么多钱。我一下就……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秋姐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又哭又笑地抹眼泪。谢臻没什么表情,也没主动去纠正秋姐对他的称呼,他静静听着秋姐说了一大通。 “秋姐,我当时做的那些,只是我当时应该做的事,您没必要这样。” “为什么没必要啊?!谢警官,我后面还去找过你很多次,提着果篮打算去见你,结果他们和我说,没有谢警官这个人了。我就想,大概是调岗了吧,可我相信缘分,未来肯定能再遇见你!你看,今天就叫我遇见了,谢警官这次是特意回墓地来看望家人吗?” “……嗯,是调岗了。”谢臻垂下眼,静静地喝了口水,“看望我母亲。” 对于母亲这个话题,在回忆起秋姐和她女儿的事之后,谢臻不愿意再多提一个字。在秋姐家里小坐了一会没多久,谢臻便接到杨四的催促电话,他和秋姐告辞,紧赶慢赶地回了市区。 从前几天杨四和他汇报说谢臻手下的阿东失手放走一个Omega开始到现在,这个失踪了的Omega至今杳无音信。既没有听说有报警的风声,也没有听到人在哪里的风声,就像这人无缘无故掉进海里消失不见了一样。 杨四说人是从夜总会附近带来的,是天生腺体受损,观察了近两个月才有机会抓到,准备送去实验所进行改良实验,而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杨四也无法一时间迅速找到一个天生腺体有所受损的人,替上这个名额。为此唐纪还和杨四发了一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火。 今天要开会,还是个不小的会。大多数时间里,需要谢臻参加的会不过就是唐纪、文慧、谢臻、杨四四个人的会议,但偶尔也会出现几次大型会议,是谢臻这两年多来为数不多的接触到“上层”的机会。但这样的会议谨慎程度远远高出平时的小例会小探讨。 文慧开着车来接了谢臻,自从上次一面之别,文慧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脸上的淤痕淡下去,可身上却多了不少疤痕。光是一眼,谢臻就能判断出来文慧这满身的伤是来源于哪里,毕竟唐纪是个板上钉钉的禽兽。和一般禽兽不太相同,唐纪这人很享受追逐、狩猎的过程,不愿意强迫,这也是为什么谢臻在他身边待了两年之久,却还是没有被唐纪碰上一根汗毛。谢臻胜在能忍,哪怕唐纪无数次用肮脏龌龊的手段来刁难他,谢臻也会硬着头皮拒绝,而文慧比他更渴望权力,也更懂得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早早地便委身给了唐纪。 虽说老二的位置是文慧的,可文慧在唐纪面前的姿态可谓是放低到了极点。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出。 谢臻没想到的是,文慧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和疤脸无声息地搞到了一起,还让唐纪发现了。文慧能从唐纪手下再捡回这么一条命,都是可喜可贺的事,说明对于唐纪来说,文慧在某些方面做得实在无可替代。 疤脸这段时间销声匿迹,谢臻几乎都没能再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谢臻将安全带扣好,对着驾驶座上的文慧偏了偏头:“疤脸今天没跟着你?” “……你还不知道吗,疤脸死了。”文慧木然着一张脸,冷冷地扫视了下谢臻。 谢臻有些意外,但又不太意外,他平淡地哦出声:“是吗,那还真是意料之中。” “不过我特别意外,你为什么会和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唐纪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慧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平日里风情万种的眼睛却有些异常的冷,她没有说话,而是猛地踩下了刹车。 文慧身边有不少人,有的人信谢臻真的一心一意地给唐纪做事,有的人不信。而疤脸就是那个信的人,倒也称不上信,只是觉得没有多大的必要去怀疑,毕竟谢臻这两年尽心尽力,做的事也挑不出半分差错,也没有过半分逾越。疤脸认为是因为谢臻动到了文慧的蛋糕,所以才会那么忌讳谢臻,把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文慧做了这么年,疤脸是在她身边最尽心尽力的一个,也带有很多时候文慧会忽略掉的理智,帮文慧做了不少事。眼下疤脸死了,文慧丢了一个最有力的帮手,以至于她现在看着谢臻就肝火旺得不行。 “文慧。”谢臻察觉到文慧频频看他的眼神,语气平平叫道。 驾驶座上的女人略显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谢臻:“你见到疤脸的尸体了吗?” 文慧猛地被点了一通,突然来了个猛刹,她目光紧锁着谢臻:“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单纯提出一个疑惑罢了。”谢臻将头靠在窗上,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你的意思是疤脸可能没有死?” “我并没这样说吧。” 文慧却不理会他这迂回的姿态,定定看着谢臻:“如果我能找到疤脸,算我欠你人情。” 谢臻猛地笑出声,眼睛微微弯起,可表情却依旧透着一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随意摸了摸自己的肩,指尖顺着发丝穿插过去,语调中还带着几分轻松:“先找到再说吧。” 文慧的脸色和缓了些许,开始沉默地开车。
第38章 靳寒 38 “靳哥,你怎么看?”乔乐将记好的笔录塞进包里,打开出租车的门迅速钻了进去,她手上还拿着两个正冒着热气的包子,甚至还有些烫手。靳时雨跟着钻进车,顺势回答道:“不怎么看。” “你刚刚表情都不对了。”乔乐降下车窗,开始弥补自己没吃上的早饭,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的时候有些含混。靳时雨不轻不重地捏动着自己的肩膀,手法娴熟地给自己放松按摩,他瞥了乔乐一眼:“那天你查过销案记录吗?” 乔乐吃东西的动作一愣:“没有啊。” “没有的话,回去就查一查,然后拿给我。”靳时雨说着,又停顿了下,“我认识的一个人,六年前也在鹤英分局,他就姓谢。” “真的假的啊?有这么巧的事,那他现在在哪儿个辖区工作啊,咱去找他问问情况呗。” 靳时雨没应声,乔乐面露困惑地看向突然噤声的靳时雨,片刻后,这人才缓缓开口道:“他已经不是警察了,而且这个人你前不久还见过。” 乔乐在脑海中飞速寻找着前段时间见过的姓谢的人,搜索到最后,脑海中只浮现了一张人脸,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连嘴里的包子都忘记咀嚼。 “档案上没写啊。”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没有写。”靳时雨撑着脸,慢慢将眼睛闭上了。 乔乐瞄了他一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靳哥,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能让我问吗?” 靳时雨抬起眼皮:“如果我说不能,你会不问吗?” 狭小的出租车里,靳时雨的腿缩起来抵在前座上,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出租车都显得很狭小逼仄。乔乐尴尬笑了笑:“你和那个谢臻什么关系啊?” “他上次拍卖会那次讯问,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你俩之间不太对劲。” “……他是我哥哥。” 想过分手对象、仇家等等各种各样的复杂关系的乔乐猛地愣住,平时转得再快的脑子也差点儿不转了。她是局里为数不多的女警,在局里跟个万金油一样,一组需要的时候就去帮帮一组,二组需要的时候又调来二组,但大多数时间都还是待在二组多一些,毕竟一组的冯组年纪已经要有两个靳时雨那么大,组员也是老人,体系已经很成熟完善,用到她的时候也不多。在二组待了那么久,和靳时雨相处了三年,她还是头一回听靳时雨有个姓谢的哥哥。 饭后闲谈的时候,乔乐偶尔听到别人讲过,说靳时雨,是有个哥哥,不过姓靳,在第二军区,虽然是口口相传的八卦,但是空穴不来凤。而现在突如其来冒出来个……谢臻,乔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混乱还是混乱了。 靳时雨一眼看明白她的表情,冷不丁笑了下:“不是亲生的。是我养父母家里的哥哥,我十八岁那年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了。”他顿了顿,又仔细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或许你想听的不是这么没意思的答案,但是我找不到一个更好的词去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 乔乐沉默了下,硬着头皮说:“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靳寒在第二军区任职,现在年纪也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做到了中将的位置,除了有家庭背景支撑的因素在,靳寒也是名副其实的年轻有为,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婚配,也是军区内一块香饽饽。 靳时雨十八岁那年被靳寒带着人救了出来,做了DNA检测后将靳时雨带回靳家,到现在整整六年过去,靳时雨和靳寒见过的次数甚至不会超过三位数。当年靳时雨大四的时候要去鹤英分局,但靳寒要靳时雨去他手下做事,被靳时雨拒绝了。靳寒和靳时雨定了个约定,说是三年之后如果还没有结果,就回到他身边去。靳寒放纵的态度让很多人都觉得靳寒是将计就计,害怕靳时雨未来有一天会超过他,可靳时雨倒不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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