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但也有人提出质疑:“您说这幅第一版是L老师八年前画的,但据我们所知,他们俩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岑越老师又如何知道L老师八年前的作品?!” 晏昼挑了下眉:“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真的是这样吗?” 话音一落,场馆的音响突然响了起来,几阵嘈杂的电流过后,几阵对话传了出来,而内容,正好是林听和沈初寒去拜访徐明时所说的。 录音里详细地说出了岑越在八年前参与过林听的随考,并且看到了林听所画的画,与此同时,放映屏幕上跳出一张图,图上的画和第一版的《淬火》一模一样,而下方还标记了日期和署名。 ——20xx年7月14日。 ——岑越画。 场馆内短暂安静了几秒,继而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异叹息。 赤/裸裸的证据摆在面前,可还是有人固执地问道:“请问你们找的鉴定老师是谁?岑越那边可是找的非常有名的喻洪老师,他在艺术界什么地位大家心里都清楚,百分之九十八的相似率可不低,你们该不会是随便找的什么三流画师吧?” 对方的语气咄咄逼人,晏昼正想出声反驳,就在这时,他的话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我不太明白这位先生纠结的意义何在,既然我们选择了回应,那就一定会拿出一个认真的态度。”沈初寒从后方走出来,停在晏昼身边时,还顺手拍了拍晏昼的肩膀。 他一出场,原本嘈杂的展馆变得更加喧闹,人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所有人都在惊叹于沈家的掌权人沈初寒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之所以会怀疑岑越先生,是因为我们在他的老师家里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沈初寒从晏昼手里拿过控制器,继续调转。 “岑越先生似乎非常着迷于L先生的绘画风格,并且十分固执地在不断模仿学习,从他早期的作品来看,L先生给他带来的影响很大,基本上每一笔里……都藏着L先生的味道。” “他很聪明,学东西学起来很快,到了后期他的模仿就到了一比一还原的程度,甚至我在看见这些作品之后,都有些恍惚到底那一副才是他画的。” 沈初寒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以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 “只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岑越先生有没有意识到……不是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 所有的证据均已展现,再也没有人敢继续提出质疑,就在这时,沈初寒却拿着话筒凑近唇边,凌厉的目光投落到刚才那位媒体身上。 “现在,我来回答这位先生的问题。” “我们找的鉴定老师,他的名字叫——” “岑博鸣。”
第30章 沈初寒的声音从面前的话筒里传出后无限放大, 聚集在场馆内的媒体们再一次默契的安静下来,最后三个字清晰的钻入门口的岑越耳中,他瞳孔骤然一缩, 刚想迈进大门的腿收了回去。 身后的小助理好不容易追上了他, 大口喘着粗气, 疑惑问道:“先生……我刚才没听错吧?好像有人叫了您父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被岑越瞪了一眼,小助理连忙识相地闭上嘴,抬起手指了指面前的展馆大门,意思是“那我们还进去吗?” 岑越脸色复杂地抬头望了眼馆内, 垂在身侧紧握成全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最后他低下脑袋, 眼底裹挟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低声开口:“没必要了。” “他连沈初寒都能找出来帮忙。”岑越深深叹了口气,“这一次,是我输了。” 他磨了几下后槽牙, 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还在诉说着不甘心,身旁的小助理畏畏缩缩缩着脑袋, 小心翼翼观察着岑越的情绪:“先生,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岑越语气渐渐沉下去,漆黑的眼眸盯着小助理, 眉心蹙成一团,“该公关就去公关,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 连这点事都要我教你吗?!” 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岑越的音量不自觉太高几分,声音在半空中盘旋几秒。 就在这时, 他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视线,岑越眼瞳一转,抬起脑袋往视线投射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在看清对方后,岑越冷笑一声,抬起手拍拍小助理的肩膀: “你先回去,我去见一个老朋友。” - 发布会开始之后,沈初寒和晏昼都没打算让林听上场,林听也清楚自己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按照他们的意思乖乖站在门口等。 一个是他多年的好朋友,一个是自己值得信任的爱人,有他们俩顶在自己前面,林听原本慌乱的心跳算是勉强安稳一些。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听等了许久,发布会依然没有结束,事情貌似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以解决,场馆内时不时传出几阵模糊的声音,他听不太清楚,于是即使看不见,林听也会踮起脚朝艺术展馆望过去。 偏偏就在这时,林听听到不远处响起几声激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在吵架,对于声音的敏感度,林听下意识扭过脑袋望向声因为传过来的方向,而那边的人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所以下一秒就闭上了嘴,周围再次归为宁静。 林听低下脑袋,用脚底碾磨着地上的落叶,“沙沙”的摩挲声紧接着被一阵脚步掩盖,林听的动作顿了一下,察觉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连忙抬起脑袋,薄唇一动:“谁?” 对方似乎站定在自己面前,林听感受到那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立马警惕起来,条件反射想往后退几步。 “请问……”来者猝不及防开口,声音听着格外熟悉,“您就是L老师吗?” 林听的双眼微微睁大,下意识在脑袋里思索声音的主人是谁,一点一点剥丝抽茧寻找到后,林听的脊背一僵。 是岑越。 而后,他的眉心皱起来。 岑越来找自己做什么? 林听抿着唇角没说话,岑越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在对方漂亮的面容上徘徊。 上一次见到林听已经是八年前了,那个坐在画板前画画的少年早就褪去一身青涩长成了成熟的大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的注意力依旧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我想想,您的名字……好像是林听对吧?”岑越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故意般问道,“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面,那个时候我才十六岁,第一次见到您画画之后,就给您的画技折服了。” 说着,他顿了一秒,接着说道:“……我还问过您,您可不可以教我画画。” 林听密长的眼睫轻轻一颤,他不明白岑越说这些没头没脑的东西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绝对不好对付,于是他只能勉强点点头:“我记得。” 岑越一听,嘴角高高扬起,似乎真的再为自己钦佩的人没忘记自己而感到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后,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的语气越来越奇怪,林听咬了咬下唇,冷不丁打断他:“岑先生,我听不太懂您到底什么意思。” 夹杂着冷意的风从林听的脸旁吹过去,他的手心里溢出一层薄汗。 岑越的神色一瞬间冷淡下来,他轻轻掀起眼皮,看着林听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在那一刻,心中的烈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如倒放的电影般展现在自己眼前。 “林先生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岑越往前走了几步,他俯下身子,凝视着林听眼中倒映出来的身影,“您很聪明,居然能找到徐明老师哪里。” “估计徐明老师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随意聊起的话题,居然直接毁掉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他一字一句里都在暗讽林听他们偷偷录音的操作,林听额角挑了挑,即使心里惴惴不安,但他还是扬起脑袋,迎上了岑越灼热的目光。 “岑先生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件事是您先挑起来的,我们当然要想方设法找证据,现在岑先生能说出这种话,难道您就不为利用自己的老师感到心虚吗?” 林听一口气说完,连喘气都没顾上,他活了二十多年,平日里除了面对熟悉的人之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顶着泛着薄红的脸颊,藏在身后的手细细颤抖着。 岑越似乎被他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半天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林听稳了稳自己的心跳,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岑越先生。” “您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你抄袭是吗?”岑越毫不客气地接下了林听后面的话,他眨了眨眼,冷哼一声,“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嫉妒你。” 林听半张着薄唇,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讶异。 岑越直起身子,嘴角挂着的笑反而像是在嘲弄自己。 “你也听说过吧,我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可我被人这么称呼的原因并不是我有多高的绘画天赋,而是因为我爸。” 他抬起脑袋,望着无云的天空,眼底闪过一抹悲凉:“我爸岑博鸣,大家都知道他在艺术界的地位,所以我一出生,他们就觉得我遗传了我爸的良好基因,一定也是一个画画天才。” “……他们都想错了,我不喜欢画画,但我爸对我要求严,想让我走他的路,所以我从四岁开始就整天面对着让我烦躁的颜料和画板。” 岑越说着,语气有些缓慢,他看着天空的眼睛微微出神,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我又没办法反抗我爸,相反,我其实挺崇拜他的,他想让我走他的路,我就乖乖走,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夸奖我一次。”眼前比自己小了一岁的男人敛下眼睫,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里的情绪。 “直到……直到我遇到了你。”岑越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他重新看向林听,“你知道吗?我那天回去学着你画出那副画后,我爸居然前所未有地夸了我。” “他笑得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难得的画画天才。” 林听听他这么说,他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没能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我为了能让我爸看到我,开始没日没夜地模仿你的画,学习你的绘画风格,直到最后我直接忘记了我为什么在学画画,落下的每一笔,都藏着你的影子!” “可是我还是比不过你……” 岑越的尾音打着颤,他的眼眶逐渐发红,直到一滴透明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我连双目失明的你都比不过……” 他吸了口气。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 “我只是个——”男人哽咽着,“追在你身后的影子而已。” 他眼前一片朦胧,眼泪模糊了林听的身影,巨大的挫败感压得岑越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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