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的滂沱大雨。 有男生冲上去使劲关窗,雨滴顿时打了满脸,其他人手忙脚乱地按住疯狂翻动的课本,或是在下一记雷鸣前堵好耳朵。 “靠,今晚寝室千万别停电啊我会疯的。” “这课本湿的,我天都多久没下暴雨了?” 教室顿时乱作一团,激动、紧张或抱怨的声音互相夹杂,直到奶奶敲黑板揶揄大家像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躁动才稍微平息下来。 林止醒听着滚滚雷鸣皱起眉头,在抽屉里按开微信。 「Z:“你在哪里?”」 所有人都张望永夜般的黑天和议论雷鸣时,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石沉大海的消息,许久后揉了揉太阳穴,很轻很轻地叹息。 总是让人不省心。 窗外雨大的仿佛将教学楼与外界隔绝,潮湿的水汽在空中弥漫,他的心也被打湿,隐隐不安起来。 但下午、晚自习、甚至寝室熄灯,温故都没有出现。 - 11:30 宿管查寝都早已结束,整栋宿舍楼都陷入黑暗,503寝室传来轻轻地敲门声,接着课代表探头,担忧又焦急地问道,“醒哥,班长还没有回来吗?” 林止醒点着台灯看书,闻声抬头,“仇千结说温故下午向她请假了,晚上得迟点回寝,宿管会开门。” 于是课代表勉强松了口气,“那还好,我先睡觉去了。” 外面的暴雨只增不减,窗玻璃噼啪地哀嚎,林止醒熄灭台灯,将完全没有翻动的书本合上,在黑暗中盯着模糊不堪的窗外,眼色微微低沉。 消息不回、电话不通。 片刻后他抓起外套,起身就要往寝室外走。 就在林止醒想扭转把手的瞬间,门忽然嘎吱——被缓缓推开,与之相伴的是雨水、闷雷和刺骨寒风,闷雷伴随大雨而至,走廊浑然被水汽与雾气弥漫。 “你……”林止醒错愕在原地,剩下的话如鲠在喉,就同按下消音键般消失。 就见温故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门口,冷风凛冽的暴雨夜却只穿着短袖,整个人都在颤抖和淌水,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你疯了吗?”林止醒冷着脸拽人进屋,“谁同意你淋雨的?”凛冬时分外面的气温低于4摄氏度,这家伙简直是胡闹。 但林止醒看见温故胡乱揉了揉眼睛,忽然抱住他,由于地面湿滑且毫无防备,他们同时摔倒在地。 林止醒地背部猛地撞到衣柜的木板,几件挂边上的衣物掉落,让这空间显得更加拥塞。 寝室本来就暗,视觉被剥夺,林止醒却是更清晰的感受到温故把脑袋埋在自己的颈窝里,以及耳畔压抑的哽咽声。 他在哭。 眼泪是滚烫的,几乎要灼烧起来,但湿透的衣物却是冰凉的,让自己的发梢也沾染水滴。 林止醒的心仿佛被揪住。 在不痛不痒的17年里,他不善言辞也情感淡漠,就连邹吹笙都说你不像是会共情的孩子,所以怎能料想有一天,他也会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真正强大的人不应该有软肋,但他义无反顾,也早已覆水难收。 仗着黑暗的庇护,林止醒抚上温故泛红的眼角,轻轻擦掉眼泪,就见那家伙就这么睫毛湿漉漉地垂眸看自己,眼睛由于水汽愈发的黑,但情绪却是逐渐稳定下来。 他们此刻的相视在短暂生命中,其实也只是一刹那,恰似雷光在黑天里划亮过,但林止醒却在温故滚烫热泪落入颈窝的瞬间,忘记了世俗告知的现实桎梏。 他只知道他爱他,哪怕此时这份爱只能藏在黑夜里,无法寄顿于苍穹与白昼间。 “我给你拿干衣服。”林止醒沉声道,“会感冒的。” 温故低低地嗯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去浴室换完衣服出来后,林止醒将很保暖的校服外套裹到他身上,找出毛巾把头发擦干,虽然温故平时的性格跳脱,要强还嘴欠,揍人的时候狠的下心,但头发却是意外的柔软。 林止醒等温故躺下后替这家伙拉好被子,但他靠住枕头后却没有立马闭眼,忽然低声道,“小时候,我挺想要一个哥哥或姐姐的。” 听到这里林止醒顿了顿,他刚欲开口,却发现没了后文,只剩下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林止醒坐在旁边待了会儿,看着温故浓密修长的睫毛,碎发微垂,没有锋芒而是很安静的睡相,忽然好想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温故不愿意讲,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他也进浴室洗了把脸,可等再度出来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林止醒立马来到床边,将手背贴在温故的额头。 好烫。 林止醒擦掉他额前的冷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人叫醒。 发烧得去校外的医院,不能去医务室。他动作迅速地整理好物品,提前叫好出租车,温故也从床上坐起身,面颊由于发热而微微泛红,头发凌乱,眼底染着浓浓的困倦。 林止醒替他带好医用口罩,顺了顺头发,“走得动吗?走不动我抱你。” 温故摇头,爬下床想穿鞋。 就在这瞬间,林止醒忽然一顿,轻眨了下眼睛。 脚踝上那是……蜘蛛纹身? 左脚踝漆黑、右脚踝淡金,攀附在苍白的关节血肉,睁着滴血般的猩红色眼睛。
第37章 发烧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看到过? 这个年纪的男生都爱耍酷,彰显个性。穿帅气的球鞋,冬天厚校服里套短袖,要把校裤裁短露出脚踝,就算是大冬天也这么干,显然温故也属于平日爱做这种中二事情的人。 裤脚不长,打篮球跳跃的时候肯定会看见,但既然如此,他怎会毫无印象。 紧接着林止醒的目光,落到温故正在套的长袜,是很男孩的嘻哈风,厚薄度大概是一年四季都能穿,恰好遮掩住纹身。 看来是不希望别人发现,所以用袜子藏起来。但温故现在烧得头晕,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纹身,不小心暴露在了别人眼前。 林止醒轻轻皱眉,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温故的手臂搭住自己肩膀,哪怕两人都戴着口罩,身穿羽绒外套,他也能感受到温故身上异常的高温。 寝室门推开的瞬间,外界的暴雨雷鸣声更加清晰,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耳膜,细雨丝被寒风迎面刮来,刀削般打在林止醒的脸庞,让他微眯起眼睛,随后将温故往怀里揽了点。 这种天气雨都是胡乱倾盆而下的,雨伞完全撑不两人,很快林止醒另边的肩膀就湿透了,冰凉的几乎失去知觉,发梢也开始滴水。 他顺着朦胧的路灯光往校门口走,刚欲甩掉眼里的水时,温故忽然咳嗽着把雨伞杆推正,语气低哑却带着点指责的意味,“别光撑我。” 林止醒顿了下,显然不认同这家伙的做法,沉声反驳道,“你是病人。” “是啊……病人现在很难受,要是你也淋雨发烧了,在医院谁来管我?”温故闷声闷气地回敬,轻声抱怨,“你靠我近点……好冷。” 这瞬间仿佛心什么东西轻挠过。 林止醒将搭在腰上的手稍微发力,把人拽近,感觉温故就像湿冷夜晚的热源,他眼眸微深,片刻后问道,“这算是在撒娇吗?” “放屁!”温故一副誓死不承认的模样。 林止醒笑了下,在心底松了口气,既然能呛人,说明心情已经不像方才这么差了。 司机早就在校外等候,见状连忙帮他们开门,然后迅速驶往医院,这个点医院的人依旧很多,亮着明晃晃的白光,怀抱哭闹小孩的中年妇女、佝偻腰背询问科室的老人、身穿白大褂的护士不断穿梭,人群来来往往,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排队挂号、量体温、做测验……林止醒的效率极高,最后医生告知只是因为淋雨着凉引起的发热,去吊盐水就好。 “要打针吗?”温故压了压太阳穴,约莫是头痛。 林止醒探手再摸了下他的额头,发现依旧很烫,“嗯。” 没等他问怕不怕,温故就已经麻溜地撸起袖子,露出苍白的手臂,任由护士姐姐往上涂冰凉的碘酒,甚至是坦然地盯着尖锐针孔扎入皮肤,和旁边同样在打针的、鬼哭狼嚎的中年男子形成鲜明对比。 于是林止醒挑眉接过盐水袋,选择了人少的角落挂好,见温故还在低头看针管,于是敲了下他的脑袋,“看久了会晕。” 温故没多少力气地瞪他,“这么小的针头早就免疫了,我小学得肺炎的时候,那个粗针头感觉有掌心这么长,整个推进我的手臂,那时候血抽出来都是黑的。” 说罢他甚至还比划起来,语气居然有点小骄傲,林止醒不得不压住手不让乱动,生怕血液回流。“这么小,家里人是不是很担心。” “哪有……我爸妈在大洋彼岸呢,我妹那时候还在幼儿园,爷爷奶奶也走不开陪我,打针的时候就我一个人。”温故别开视线,声音里的骄傲一点点平淡下去。 身旁有个打头针的男孩被家长牵着走过,睁眼慌张又好奇地环顾四周,手里捏着一个汪汪队阿奇的气球;年轻小伙坐着打瞌睡,一个姑娘拎着香气扑鼻的麦饼走来,故意敞开小口在他面前晃,那小伙醒来后十分惊喜,拉过姑娘亲了一口。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形形色色的生活。 林止醒在想如果是当年的温故看到这一切,他会是怎么的心情,周围的人都有人陪伴,只有一个小孩独自坐着,为了堤防坏人不敢睡觉,也没有能为他买水和热乎的麦饼。 其实最初在荣誉榜上见到温故时,林止醒见这男生笑的灿烂,以为他会是被家里人簇拥着长大的,但那晚在保安室对上视线时,他却是从当时那发愣的眼神中,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 后来林止醒想明白了,熟悉感可能来源于他们相似的孤独与倔强。 “饿不饿?”林止醒问,他担心这家伙下午逃出学校,没有吃晚饭。 闻声温故微微侧头,大半张脸隐藏在口罩后,只露出双安静的眼睛看他,片刻后弯起染上笑意,“我要是也亲你一口,能拜托你去提汤面么?我超级饿。” 林止醒一愣,半晌后面露无奈地起身,“这种玩笑不要开。” 他把温故的衣领整理好,忽然想到医务室那次就算膝盖有伤,还背着他偷偷溜出去的事,不由得皱起眉头,补充道,“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但温故显然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朝他困惑的哦了声。 空气是潮湿寒凉的,林止醒冒雨匆匆穿行,小面馆的招牌在雨雾中朦朦胧胧,店内倒是人多,暖和的玻璃上都生起雾气,有小孩在往上面手指涂鸦,有人喝着热腾腾的汤汁,也有不少人是打包后往医院走。 “老板!来份拌面,哦对我媳妇儿不吃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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