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想之余口袋震动,他把手机藏在校服外套里按亮。 「大忙人:“已经到校门口了,准备回班级拿资料。”」 温故一愣,凑到走廊的窗边张望,果然有辆大巴车在缓缓停靠,他“卧槽”了声,连语音都没来得及发,就跟装加速器似的跑下楼。 教学楼内由于人多,二氧化碳都快形成温室效应,又闷又暖,和外面天差地别。 温故溜出楼底,冷风顿时如刀削般刮过脸颊,鼻尖瞬间被冻的没知觉,风从敞开的领口灌进,让他忍不住打寒颤,跑步出的薄汗很快风干,他撑着膝盖站在校门口,呼出一团团白气,将视线都变得模糊。 司机和老师在帮忙把行李箱推出来,五颜六色的贴着姓名贴,学生们也忙于找自己的行李,他刚抵达大巴车门边,消失了一周的林止醒恰好单肩挎包往下走。 黑色风衣衬得腿修长,医用口罩遮挡半张脸,更是加浓了眼睛的深邃好看。 林止醒有些许意外,快步跳到他面前,“怎么在这里?” 温故没好气地反问,“还不乐意见我?寒假作业都在我这里,正打算捎给你呢,现在可以直接回家了。” 他推林止醒去拿行李。 “没有不乐意。”林止醒似是还要说什么,但想想又没继续。 温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把花跟礼袋都怼到那家伙身上,“林大学霸,学校给你的礼物。” 他都能猜到,林止醒看见那大红色的袋子后,此刻口罩下的表情是什么样。 一脸麻木。 如果这是档节目,那后期肯定配满拒绝、我不想要、帮我丢掉的字幕,于是温故忍不住乐,然后被林止醒无语地扫眼后,弹了脑门儿。 “卧槽——好痛!”温故见那家伙头也不回地往林间路走,追上去把冰手贴他后脖,然后欺负林止醒东西多,逃命般的迅速溜走。 两人瞎闹腾半天,因为冬天实在不适合瞎跑,才勉强安分下来走路。 林间路的树枝都已光秃,寒风凛凛,露在外面的皮肤都会被冻红,由于觉得在大路上走太冷,为此他俩换了条小道,从巷子里穿过。 老巷很狭窄,两侧墙面被风雨摧残的破败,自行车和电瓶车倾斜地靠着,迷信风水的老人家会在门口挂镜子,贴红纸,抬头是纷繁但不缠绕的电线,和灰白的天,偶尔传来犬吠声,有裹着羽绒服的小孩坐在家门口玩,脸颊红扑扑的。 温故问:“北京挺冷的吧。” 林止醒示意他去手机,“下雪。” “你拍照了啊,好难得。”温故夸张地感叹,利索地从风衣口袋里摸出手机。 那人别开视线,“你不是说想看雪?” 输密码解锁,温故在相册里找到了不少照片,有张是竞赛当天,外面是鹅毛大雪满天飞舞,学生们都戴着厚厚的围巾在等待,手里抱着资料在最后抱佛脚。 温故露出笑容,“能出去真好。” 云城这地方冬天只冷,但就是不下雪,温故记得最后一次见还是小学,当时全校兴奋的直接停课半天,老师带队去公园玩。 “那为什么不参加竞赛?”林止醒忽然问。 的确,虽然忙碌压力很大,但能去不同的地方,见形形色色的人,他喜欢这种短暂却深刻的相遇。 温故一咯噔,心虚眨了下眼睛,将手机怼回林止醒的口袋,“你们搞英语,我去岂不是找虐么。” 林止醒不是没有问过,只是被自己搪塞过去了,但这次他似乎没打算放过,“马上就是数学了。” 培优班的寒假集训之后,学校就会先组织奥赛选拔,这是大家都想争取的机会。 数学也是他打小就喜欢的,甚至有那么一点天赋。 大家都还在死记硬背九九表的时候,温故就已经将十九乘十九烂熟于心,因此心算特别快。奥数班挑人时也是老师点名要他参加。 小学奥数风极盛,孩子们很多都是被家长逼迫,痛苦地“开拓思维”,下课后爸妈边拥孩子上车,边询问今天有没有收获呀…… 但温故自己愿意参加的,虽然他爸妈都在国外工作很忙,没法接送他上课,但都向温故表示了支持。 早上背着书包赶公交,深夜一个小男孩独自战战兢兢地走夜路,温故也会羡慕那些能和父母牵手的小孩。 但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打扰他们忙碌的生活,只是乖乖在奥赛拿奖,用好消息告诉远在他乡的爸妈: 我想你们。 “没兴趣。”温故盯着脚尖,见家门到了,挥手刚想逃跑,就被人拽着背包拖回来。 “干嘛?”温故没明白这是哪出,就感觉书包一沉,那家伙压了上来。 林止醒垂眼看他,“就和你说句下周我也会来上课。” 等人都消失没影,温故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居然要回培优班上课了,之前由于他爸妈的反对,林程那件事后,林止醒就没有再在培优班出现过,哪怕座位一直为他留着。 温故刚想发语音,结果突然察觉到书包沉了几分,于是他匆匆按指纹开门,宽敞的房子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 他快步跑上楼,按开卧室的台灯,昏黄的台灯映在他的脸颊,让眼眸也亮起一抹浅光。 打开书包后,里面多了两本书。 一本是简约的活页本,详细列出了听力、阅读、完形填空的常考词汇,还有很多整理好的应用文、概要续写的语句和范文。 字迹是标准的衡水体,工整漂亮的无可挑剔,一看就知道是林止醒的。 温故的指尖轻轻摩挲过下陷的笔迹,感受纸张的起伏不平。 另本是蓝灰黄相间的《维克多新高考英语词汇》,他翻了翻,忽然发现有页被折起一角。 翻到那里,发现林止醒用水笔划出了一个例句。 “Nothing is so big that it is impossible to get over,and hurt only serves to make us stronger.” (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苦难,痛苦只会让我们更加强大) 那瞬间字句仿佛在纸页流淌起来,染着淡金色的光,淌入血液后就这么灼烧起来,直抵人心。 看来林止醒早就知道了他的抵触心理。 温故静静地看着,沉默片刻后按下拨号,那边很快接通,就跟一直守着似的。 “醒哥。”他轻轻喊道,“我其实初中的时候,是有参加竞赛的。”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林止醒靠在了墙边,在安静地听他说话。 “科学奥赛和信息省级联赛后,我估计进全国联赛十拿九稳了,但……我没有。” 温故顺着回忆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整齐放置着他所有的奖状和奖杯,只是到了初三那年戛然而止。 “原本想拿奖项保送的,结果初赛成绩糟糕到入围门槛都够不着,所有投入的时间精力全部付之东流,后来提前招受了影响,也没有考好。” 当时所有人都说,他肯定能提前批去一中,谁料非但没有保送,最后还是竞赛班解散后,回到了普通班参加中考。 所有的非议和压力都汹涌而来。 ——平时拿这么多年级第一有什么用啊,关键时刻还不是掉链子、灰头土脸的。 ——好惨,在高压的竞赛班待了这么久,还不是老老实实地中考。 温故也一度陷入迷茫,以及对自己能力的深切怀疑。 也许真的不擅长吧。 他停顿了下,似是在轻轻叹息,“可后来我才知道,当初的竞赛成绩是被卖掉了。”
第34章 住校 暗箱调度温故成绩的是学校高层,转给了自己的女儿,也是竞赛班的,仗着自己权利大神不知鬼不觉,欺负他爸妈管不着国内的事,老一辈就算发觉了也毫无办法。 如果不是高一期中考后温故回初中看老师的时候,恰巧碰见那个女生的同桌,他可能一直会被蒙在鼓里。 “我是不小心听说的,觉得不能不告诉你,因为这犯法啊。”同桌当时拽住温故,“她初三谈恋爱去了都没在学习,哪能去风城第二中学?全靠的是你的竞赛成绩。” 与云城相比,风城的教育资源才是全省顶尖。 在温故沉默之时,同桌拍拍他后背,“你那段时间成绩掉的老师都慌了,就怕你这样的好苗子落到其他学校,还好你对自己要求高,及时调整过来。” 幸亏只是中考,如果是高考的话,可能就是被置换的人生了,现在想来也挺可怕的。 “……陈哲彻只讲述了大概。”林止醒忽然开口,“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提的。” 温故笑了笑,“是我要谢谢你,不然……要一辈子待在死胡同里里。” 恐惧、害怕、逃避。他明白自己不是同学眼中的全能好学生,什么事都能做好,他也会彷徨,也需要别人拽一把。 “接下来的数据奥赛我们一起拿奖吧。”温故将抽屉关上。 不是一起参加,而是拿奖。 他把笔记本和词典小小放好,“集训要住校,不知道你缺不缺一个特别聪明的室友?” - 这次寒假集训的任务很紧,在通过学生和家长的同意后,能住校的都要暂时住校。 至于为什么是“暂时”,因为云中只有高三学生拥有宿舍楼,这次只是有空房间,于是“借”给他们这群高二的。 “晚上住在这里不要喧哗,绝对不能打扰高三的学长学姐休息!”仇千结站在分房名单旁,千叮咛万嘱咐。 温故拉着行李箱,仰头环顾四周,想到半年后他也会正式来到这里,不由得心潮澎湃。 宿舍楼就在高三楼对面,它们位于云城中学偏僻的角落,被苍天的树林环绕掩映与世隔绝,有着独特的学习氛围,此刻正值晚自习课间,高三楼灯火通明,有学生端着水杯匆匆走过。 温故拎着东西上楼,找到503寝室后推门,发现林止醒正在擦拭窗台。 “晚上好啊。”温故吹了声口哨把寝室门带上,由于只有25人,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校方允许两人一间寝室,住的也舒坦些。 林止醒也轻轻挑眉,拉过他的行李箱,语气似乎透着隐约地欣喜,“晚上好。” 寝室本是6人间,床都是上下铺,虽然拥挤但却整洁而温馨。 温故喜欢小而拥挤点的空间,让人容易产生安全感,不像他空空荡荡的家。他爸妈的工作非常忙碌,为了生意常年在外,妹妹温归因为年纪还小,也都借住在外婆家。 “怎么了?”林止醒把他的行李放到床边,边收拾自己的东西边说。 温故摇头,也开始忙活着铺床。 外面冷的不像样,就连窗玻璃都冰凉的像是冰雕,被寒风一吹就噼啪作响,但寝室里却很暖和,温故见林止醒睡下铺,于是就挑了他对面的下铺住。 牙刷毛巾、暗推灯、《白夜行》、乱七八糟的耳机和充电线……寝室瞬间就被堆满,温故理完东西就把外套脱到旁边,躺在床上累的不想动弹,招呼林止醒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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