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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盯着床边站着的高大男生，但是他已经看不清苏燚的面容，只能看出一个轮廓在向他走近，然后他觉得有一个东西在触碰他的手，有一丝丝的温暖，细腻。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接触还是他的确看清了苏燚的面容，他似乎真的知道苏燚来看他了。 “好，好。”他继续用力地喊着，声音从喉咙里压出来，闷闷的。 然后他用另外一只手在床的内侧摸来摸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荫就问：“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找。” “是不是饿了，要吃点什么？”金美见床的内侧放了一些饼干袋子，于是问道。 “是不是啊？”林荫便顺着金美的话问。 舅爷爷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用手去探寻，终于让他抓到了一包饼干，然后将那包饼干放到了苏燚的手里：“燚儿，吃，吃。” 两个女人看到这一幕自然是湿了眼，苏燚虽然没有流泪，但是心里却十分的酸，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此刻竟然还如此牵挂着他，这如同复刻小时候的场景，苏燚瞬间悲伤地无法言语。 林荫见这样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就推着苏燚离开了卧室。 “你也别太伤心了，年纪大了，总归有这么一天的。”林荫说。 回去的路上，苏燚反复回想着林荫那句和金美一样的话，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陆淼。他和陆淼也会老去，等他们老了，又该何去何从？
第六十五章 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苏明正在厨房做饭，见金美和苏燚回来，就问道：“舅舅今天状况如何？” 金美说：“恐怕是不行了，人都不大能说话了。” 一声叹息，整个屋子都没了声音。 苏燚暗自叹息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陆淼估计是想问苏燚有没有吃晚饭，正好打来了视频电话。本还担心苏燚不方便接，没想到铃声刚开始响，视频就接通了。 “今天接的这么快，是不是想我了。”陆淼颇为激动地说。 确实有想到陆淼，但不是儿女情长那个方面，而是想到了生死，尽管两人刚在一起不久，尽管两人都还年轻。 视频里苏燚的表情淡淡的，陆淼这才想起今天苏燚去看望他病重的舅爷爷，心情肯定不会好。这么一想，刚才他着实太失礼了。 便一改刚才的活泼，压低声音问道：“你舅爷爷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苏燚说。 听到苏燚这样说，陆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拙劣地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会嘛？ 知道舅爷爷情况的人都知道不会，也就陆淼为了哄他瞎说说罢了。 一阵安静之后苏燚突然开口问道：“人是不是都会老？都会死？” “啊？”陆淼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苏燚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虽然他知道这个回答是肯定的。 于是他担忧地问：“苏燚，你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就是觉得人总要分开，总要面对死亡。”苏燚说。 回想起那个细雨蒙蒙的早晨，陆淼心有余悸，自打知道苏燚容易伤感之后，他就尽量不让苏燚瞎想八想，但是现在苏燚这副样子，肯定又是胡思乱想了。于是他赶忙安慰道：“别多想，即便是老，即便是死，我也会陪着你。” 苏燚看向屏幕里陆淼的脸，温和而真诚，复杂的心情终于舒缓了些许。 看到苏燚的脸色有了起色，陆淼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一鼓作气，将镜头移到桌面上，向苏燚展示自己的晚饭，镜头里有一道番茄炒鸡蛋，一道青椒肉丝，还有一碗香喷喷的大米饭。 镜头重新对准自己，陆淼故意欠儿地说：“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吃饭哦，你呢，晚上吃什么？” 苏燚说：“爸爸在做。” 看来苏燚的心情确实不大好，陆淼觉得也不能强行逗他开心，于是说道：“叔叔做的菜肯定好吃，那你快去吃饭吧，吃晚饭早点睡觉吧。” 苏燚点点头，说道：“好，你也是。” “嗯，拜拜。”陆淼说着冲屏幕嘟了一下嘴唇，一声清脆的亲吻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 “爱你。”陆淼说着挂断了电话。 “爱你。”苏燚也默默地动了动嘴唇。 舅爷爷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彻底断了气息的。那天早晨特别寒冷，苏燚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朝窗外看了眼，只觉得窗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苏明正在场地上接电话，没听清他的声音，只看到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和铅灰色的天空一样。 苏燚大致是懂了这通电话的内容，上完厕所后并没有再回到被窝里。果然苏明说：“大扫除晚两天吧，舅爷爷去世了，吃好早饭我们过去吧。” 金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苏燚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回房间换了一套素色棉袄。 他们去的挺早的，但是林荫家里家外早已经挤满了人。林荫老公和几个近亲正在安排丧事，嗓门异常高大，见苏明来了，拨了根烟道：“来了。” 苏明接过烟，“嗯”了一声道：“我们先进去看一下，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安排。” “好。”林荫老公说。 舅爷爷的灵柩在屋子里停了三日，第三日送去火化，一套桑仪办下来，他的儿女及近亲都瘦了一大圈。苏燚是晚辈，倒不用亲手做些什么，但是也跟着熬了好几个晚上，直到舅爷爷的骨灰入了纪念堂这件事才算了结。 陆淼知道苏燚这几天在忙他舅爷爷的事，所以都没有打扰他。但他一直在等苏燚忙完了给他发信息，告诉他一切安好。 可是这个晚上并没有等到苏燚的信息，因为苏燚太累了，晚饭都没有吃几口就爬上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金美叫苏燚起来吃早饭，但是喊了好几声苏燚也没有答应。她突然产生一种不好的念头，推开门，走到苏燚身边，发现苏燚有些神志不清的，一摸脑门，烫的要死。 “这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卫生室里，金美焦急地问。 “是不是着凉了？或者压力大？”医生一边配盐水，一边询问。 金美仔细回顾这几日苏燚的状态，苏燚一直跟着他们，至于有没有着凉，或者焦急？好像没有，但是又像两者都有。 苏燚心思重金美一直都知道，别看他外表看起来挺温吞大方，心思细起来比头发丝还细。金美自然知道苏燚这种性格形成的原因，每当安静的时候她都会觉得惭愧。 医生没有特意等待金美的答复，金美思索的十来分钟里医生已经将针插入了苏燚的手背里。 挂了半晌盐水，苏燚的烧退了些，眼睛也可以睁开了。如此，金美稍微放了心。 一连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到第三天他的病情才算稳定下来，医生说：“明天你们量一xia体温，正常的话就不用来了。” “好的。”金美答应着。 金美将苏燚带回家，一进家门他就让苏燚躺着，苏燚说：“我手机呢？” 金美说：“这两天别玩手机，赶紧把身体养好，再有几天就过年了。” “可是……” “别可是了，至少今天不准碰，等明天再说。”金美严肃道。 已经三天没看手机了，陆淼肯定给他发了很多信息。突然的失联，陆淼又不知道情况，肯定会很担心，这可怎么办呢？ 金美不让他碰手机他定然是碰不到的，只能躺在床上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六十六章 陆淼也躺在床上，正午的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异常刺眼。更让他心烦的是已经整整三天，不对，加上前面几天，已经一星期没有苏燚的消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苏燚怎么一个电话也不回他？ 难道是手机坏了？ 手机坏了应该要买个新的啊，现代人怎么能没有手机呢？ 苏燚不会是出事了吧？ 心里不安宁，他拿起手机又给苏燚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怎么办？要不要去找他？”陆淼问自己。 不去找他，陆淼寝食难安，去找他，又怕他突然的出现会让苏燚陷入尴尬。但是反复思量了一夜，陆淼还是决定去找苏燚，毕竟失联可是一件大事，没有见到苏燚陆淼始终不放心。大不了就说是去通城玩，顺便看一下苏燚，若是苏燚无碍，他哪怕立马就走。 于是陆淼草草收拾了两身换洗衣服就去了车站。 他本以为车站会像上次送苏燚回去的时候那样空，谁知临近过年，车站早已经人山人海，而且上午的票早就卖光了。 “三点的票要不要？”票务员有些不耐烦地问。 三点发车，即便不堵车到通城也已经六点了，天都黑了。但是为了早点看到苏燚，他只能咬牙买了一张。 于是他坐在候车室里，从上午九点一直等到下午三点才坐上了去通城的车。 金美谨记医生的话，光是上午就给苏燚量了三次体温。三次都正常的体温让她松了一口气。到了下午，苏燚再也忍不住了说道：“妈妈，我已经好了，你就把手机给我吧，万一我们老师找我怎么办？” 金美自然是觉得能晚给一天是一天，但是苏明打岔道：“苏燚说的是，你总要给他看一下手机，大不了回完信息再收起来。” 见父子俩联手，金美没办法，只好妥协。 拿到手机的那一刻，苏燚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他不知道失联几天陆淼会给他发多少信息，打多少电话。果然，微信和电话都是好几十个红色小标记。 略过一些无用的推送和几个不生不熟的联系人，苏燚点开了陆淼的对话框，果然一眼看去都是在问“怎么不回信息”之类的话。 但是其中有一条信息把苏燚下了一跳，是三点钟发来的：“苏燚，我已经坐上了去你家的大巴。” 往下：“已经开出一个小时了，你到底怎么了？” …… 苏燚心里咯噔一下，再一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不出意外陆淼此刻已经进了通城境内了。 他连忙回信息：“你现在到哪儿了？” 陆淼在车上睡了一觉，此刻已经醒来，看到苏燚的信息之后先是一阵激动，然后又有点生气，发问道：“你这几天怎么了，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苏燚只好据实相告。 看到苏燚说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心疼一下子占据了略显生气的心。 “你到哪里了？”苏燚再次问道。 陆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自然是说不出来到了哪儿的，只知道再有十几分钟就到车站了。 “那我去接你。”苏燚说。 “会不会太麻烦了？”陆淼问，他紧接着发了一条信息：“要不就算了，我待会找个酒店凑合一夜，明天我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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