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四人早上四点就从S市高铁站出发,坐了三个小时的高铁加上七个多小时的火车,又从火车站走到隔着天桥的汽车站,到达转车的L市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王敛累得满头大汗,渴得四处找水,“我靠,怎么这么大的车站都没有一台自助售卖机。” 黎娜闻言站定环视一圈,语气微妙,“这个车站……大吗?” 眼前的车站看起来很有上个世纪的风格,没有单独的售票厅和候车厅,一个大平层用展架隔了三块区域,只有窗口没有自助售卖机。售票,候车,到站流线作业一站式解决。 林森没说话,从背包里拿了一个保温杯递给王敛,给他指了指角落的开水锅炉。 王敛愣愣地接过,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又“靠”了一声。 趁着他去接水的功夫,简述和黎娜去窗口买票,却被告知今日去H市的班次已经没有了。 简述愣怔片刻,不可置信地问,“不是四点半有一班车吗?” 来之前简述特意做了功课,无论是陈玉梅还是网上的攻略,都告诉他这个时间有一班车,而且几乎没什么人,车票很好买。 售票口的工作人员:“先生不好意思,是刚出的调整,这个月才开始执行的,去H市最早有明天早上六点的票,要买吗?” 简述望向黎娜寻求对方意见,后者点了点头。 简述便把四个人的证件递给工作人员,“先买吧。” 换了四张手撕票,另外两人也过来了。简述把目前的情况简短地分享了一下,“计划有变,我们需要在这里住一晚了。” 听罢简述的解释,众人虽然无奈但也只能接受,幸好车站看起来不大,周边配套倒是齐全。 几个人没一会儿便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进去定了三间房——王敛和林森住,黎娜和简述都是单独一间。 凌晨便起床,又在车上几乎呆了一整天。大家都累到不行,出去吃了个简餐后便回来各自休息了。 旅馆也是上个世纪的装修风格,狭长的无窗走廊,房间挨得密密实实。只有天花板上的圆形射灯在地板上打出一个个圆形的光圈,晃着人的眼睛。 门与门中间的空墙上贴着写实的装饰画,盗版的蒙娜丽莎无言地对着简述微笑。 刷了五遍门都没打开锁,简述感觉这蒙娜丽莎是在嘲笑他。 林森不知何时把摄影机背了出来,正在走廊上取景。见简述在门口发呆,过来招呼道,“简哥,怎么还不进去?” 简述和他对视一眼,又看下手里的卡,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滴的一声,灯亮了,但门依旧没开。 简述朝林森晃了晃手中的卡示意,无奈叹气,“就是这样,我去找老板——” “等下,”林森突然冲过来拉住他,拍了拍背着的机器,“再来一次,我拍点素材。” 简述:“……” 多少有些无语,但简述还是顺从得在镜头的注视下又刷了一遍门卡。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科技的加持,这次竟然完全没有卡顿,十分顺利地打开了门。 这下换林森无言以对了,“……行。” 简述摆了摆手,叮嘱对方早点休息,便进屋关上了门。 正准备先去洗澡,手机突然振了一下。简述低头打开,是席穆的微信。 穆:“被困了?” 对方消息倒是灵通,简述想着,估计又是王敛泄露的。 刚在心里冤枉完小助理,不小心侧滑返回了微信列表,发现是娜娜在项目群直播打蟑螂…… 简述默默点到和席穆的聊天框,回复:“计划赶不上变化。” 想了想,又加上了一个“猪猪流泪”的表情包,席穆回了个摸摸头。 简述没再回,把手机扔在床头,准备先去洗澡。 老旅馆的水龙头很不配合,左拨一点太烫,右推一点又太冷。光着身子折腾了近十分钟,终于调到了一个合适的温度,结果简述洗澡加洗头也就花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打开吹风机,又发现不出风。 简述被折腾到没脾气,他用浴巾胡乱擦了下头发,跑到空调下面吹。 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他往前几步单膝跪到床上,伸手勾回手机,是席穆的电话。 “休息一天也好,你们本来的行程太赶了。” 接通电话的席穆说,“活动要大后天晚上才开始,时间上来得及。” “嗯。” 简述有气无力地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有一股廉价洗衣粉的味道。 “怎么了?” 没想到自己只是回了一个字,便被对方察觉到情绪,席穆的敏锐总是超乎他的认知。 简述转了个方向,靠床躺着,把还有点湿的头发垂到木质的床沿。 “感觉……”简述盯着天花板,斟酌了一下,“比我想象中还要困难。” 他没有明说,却觉得席穆应该能理解。 简述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他有过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凌晨一点的经历,也曾经在一天之内奔波四五个城市,走了十几公里。 这次H市之行虽然不算顺利,充其量只是一点小意外,按道理不该让他有挫折感。 但简述也是今天才突然意识到,要完成他设想中的“移动篝火计划”,就需要拉着一整个团队来面对未来会遇到的,比现状困难百倍的事情。 一时的头脑发热之后,简述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浅薄和天真。 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后悔,又试图寻求一点安慰。 对面的席穆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回道,“项目已经立项了。” 简述呼吸一滞,随后慢慢放松下来,停顿了一会儿,他说,“你说得对。” “没必要想那么多,对于大家来说,这就是份工作罢了。” 席穆又说,一贯的条理分明、理智分析:“他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自然会走。” 听起来是资本家的冷漠,但也给了所有人极大的自主权。 简述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轻轻地先“嗯”了一声。双方沉默下来,只能听到互相清浅的呼吸音,和背景里轻微的生活噪声。 就在简述准备开口的时候,房间的空调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席穆:“……什么声音?” 简述握着手机爬起来几步走过去,检查过后发现还在正常制冷,没有任何问题。 他心有余悸地回道,“好像是我房间空调……呃,正常工作的声音。” 席穆:“?” 被这奇怪的动静打断,简述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又聊了几句,或许是察觉到他的疲惫,席穆说了句“早点休息”便挂了电话。 简述还站在空调下,他摸了摸头发,已经干透了。 作者有话说: 席总:……什么逼动静!
第二十八章 傻子和骗子 第二天一早,简述一行便坐上了H市的汽车,路上又颠簸了四个多小时。 提前打了招呼,陈玉梅的亲戚到车站接他们。来人是个高个的中年男人,也姓陈,让大家叫他陈叔。陈叔的面包车做过改造,后面只有一排座位,简述便让黎娜坐在副驾驶,几个个高腿长的青年在后排挤挤攘攘地坐成一团。 好在开车比坐公交便利,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简述坐在最外面,等车停稳拉开车门下去,印入眼帘的是一幢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建造的年数有些久了,外立面的贴砖装饰复古又破旧。裸露的墙面也已经脱落了大部分,显露出岁月雕琢的痕迹。 陈叔拔了钥匙下车,掏出一根烟点燃,见他们好奇打量,说道,“这本来是村里最早建的小洋楼呢,后来泽泽生病了,他爸妈掏了所有家底救他,这楼就一直没翻新,其他人家都盖起别墅咯。” 简述看了看紧挨着的建筑,都是造型别致又新潮的自建房,这幢楼看起来确实格格不入、 林森举起摄影机录了一圈周边环境,然后把镜头对准院门,简述便站在那里。 他问陈叔,“那陈泽一个人住里面吗?” 陈泽就是陈玉梅生病的儿子。 陈叔吸了几口,点头,“平时泽泽都住二楼,他行动不方便,三餐都是我老婆也就是他婶给送上去。轮到打针的日子我就去背他下来,开车送去省医院。其他时间基本都不出门,也不咋见人。” 简述闻言,有些迟疑,“那他愿意见我们吗?” “愿意的愿意的,”陈叔闻言三下五除二吸完,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领着众人往里走,“玉梅和他电话过了,泽泽说很欢迎你们来。”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大门前,门没锁,陈叔推了一把就开了。 客厅的窗户朝北,里面也没有开灯,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昏暗之中。简述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能够看清。客厅的家居设施应该都许久没使用过,也无人定期打扫,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 乍然进来,空气里可以问到一股淡淡的,像是什么东西发酵了的微酸。混合着南方城市特有的潮湿气味,说不上难闻,只是多少有点让人不适。 陈叔轻车熟路地领着他们到左手边的楼梯边,打开墙壁上的开关。封闭式的楼梯被转角一盏黄黄的灯点亮了,射下一道波浪状的暖光。 陈叔大声问道,“泽泽,你醒着嘛?你妈妈说的好心人到啦!” 说着,也不管有没有应答,率先上了楼梯。 黎娜有些忐忑,“不用换鞋吗?” “没事,”陈叔回头摆手,又招手,“大家都上来吧。” 楼道狭小,几人只能一个个的上去,如同列队一般。迈上最后一层台阶后是一个右转角,角落支着架子,摆着一瓶小小的水培绿萝,里面的水有些浑浊了。 陈叔带着他们从转角出去,又敲了敲右手边的门,“泽泽?” 二楼倒很明亮,转角出来后是一个走廊,尽头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倒是擦得十分透亮,阳光便从这里照射进来。 左手边有两扇门,靠近简述的那间半开着,似乎是个卫生间,离他稍远一点的房门则紧闭着。 简述正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右边的门里传来虚弱的回应。 “进来吧。” 陈叔转动把手的同时,简述看了眼林森,做手势示意他先把摄影机关了,便跟在后面一同进去。 其他人也鱼贯而入,不算太大的房间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一个清秀的青年倚在床上,对他们笑了一下。 只是笑容似乎已经耗尽他的力气,接下是的声音微不可闻。 “你们好,”他说,“我是陈泽。” 来之前简述看了一些SMA患者的视频,可能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孩童时甚至婴儿时患病,往往发育不良,头大而四肢纤细。陈泽和他们都不一样,他有着看起来似乎还挺健康的身体,面容略显苍白但不病态,还有些书卷气。
73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