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我们吵架吵到最凶的时候,他曾硬掰开我的嘴巴,哭着求我说,崩溃至极地教我开口,可我就是神经质到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彭南生笑着,不过那似乎是个自嘲的表情,这些简单的道理要是早几年意识到就好了。 他告诉项谨琛:“如果你仅凭这个就对他判刑,那我的罪名与他不相上下,我也不得好死。” 项谨琛如梦初醒,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垂眸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彭南生大方接受。 既然已经撕裂了一个口,那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揣着明白装糊涂,干脆一棍棒直接击碎所有的斯文体面好了。 他清楚知道项谨琛最想问的是什么:“你和谢道莹本质上是一样的,都看不起许直行,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在我这里你输给许直行。” 仿佛万钧雷霆兜头劈下,“输”这个字太难听了,项谨琛脑中轰然,比起被读心的难堪,一种狂乱炙热,嫉妒愤怒的情绪暴涨,他覆在桌面上的手掌徒然攥紧,道道青筋凸起蛰伏,模样不亚于许直行要发疯前的预兆。 但他硬生生忍住了,语气冰寒又极致讽刺:“他的平庸具有不可抗拒的阶级局限性,被看不起,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不要再说阶级了!”彭南生厉声喝道。 这也是他对除了谢道莹以外的人,第一次翻脸。 不是故意要争对谁,他只是愈发对这些根生蒂固的糜烂思想感到恶心。 彭南生的态度比项谨琛还要强硬,声音更严肃,化作一根棘刺,直插项谨琛的肺腑: “这个世界上本没有阶级,不过是一群自视甚高的人,为了满足自己那可怜的虚荣心,而建筑起来的加冕台阶罢了。” “你到底是站在哪个高度上评价许直行啊?”他原封不动地把嘲讽还给项谨琛。 “你只看见他对家庭不闻不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一份工资养三口人,为了升职加薪,为了能让我和许愿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惜应酬时抛掉一个alpha的尊严,被人灌白酒灌到胃出血,都心甘情愿承受着,赔笑着,最后被120送进医院抢救,还要骗我说是去出差?!” “你只看见他间接性让我丢掉了工作,那你知不知道当初离婚,他完全可以报复性不签字,用小孩捆住我,给我洗脑,把我永远囚在家庭里,让我永无止境地堕落下去!或者他大可以去法院起诉我,让我走的时候把许愿也一并带走,强加给我所有压力,让我不能一身轻松地到英国念书?” 彭南生闭上眼睛,少顷才睁开。他在极力克制着,但苍白的唇角暴露了他最真实的心境,他浑身颤栗,眼底满是红血丝。 项谨琛不知道,这些其实才是最折磨他的伤疤,每当午夜梦回,他都心痛得巴不得立刻死去。 “你只看见他是经济实力差的社畜,可能混一辈子都达不到你的高度。那你知不知道,六年前毕业,对于一个没有家庭没有背景,刚出社会工作不到一年的年轻人来说,安家买房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但他凭借他的工资,他去银行贷款,他凌晨坐在出租屋的客厅里,挨个低声下气地打电话找朋友帮忙,他就是没让我掏一分钱!从里到外,从首付到装修到分期还款,他没有让我花过一分钱!他现在住的那个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彭南生每说一段,就要停下来缓很久。痛苦与愤怒不平的情绪将他潮涌,他甚至会带上嘶哑的哭腔。 但他还没讲完,他看见项谨琛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还够不爽快,他要对方羞愧、懊悔,直到抬不起头。 “你只看见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和我之间有不可跨越的阶级。那你知不知道,他从读初中起,就是边打工边上学?洗车,刷盘子,拉货,工地搬砖,当保安,做家教,从初中到现在,他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能力挣来的,在我们做什么都伸手向家里要的年纪,他只靠自己,他只有自己!你告诉我他到底哪里丢人了?他差在哪里?!” “他只不过没有背景而已,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不都是许直行这种普通人吗?你们因为他没有含着金钥匙出生,因为他不是富二代,就理直气壮瞧不起他,自以为高他一等,不觉得很可笑吗?” “项谨琛我问你,如果你没投了个好胎,不是在项家长大,没有父母的支持,你敢保证你现在还是万人敬仰的项董事长吗?” 还是吗? 项谨琛无异于被人戳着脊梁骨羞侮一顿,可他像忽然断掉了声带,面对如此凌辱,竟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似乎有某种东西被彻底从头到尾劈裂,那扇薄纱窗打开后,非但没有云开见月明,反倒让他看清了自己与彭南生之间的距离。 原来不是一墙之隔,而是隔山跨海,还有千沟万壑。 彭南生的目的达到了,此刻项谨琛饱受屈辱围攻,无论回不回答对方的那个问题都不重要了。 他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第一眼就喜欢上彭南生;又惊觉,原来自己也属于妄想吃天鹅肉的那一众癞蛤蟆;更恍然大悟,许直行和彭南生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有跨越阶级的能力,一个有打破阶级的态度。 这样一对情人怎么可能不相配。 彭南生又道:“配不上的人是我,不对等的人也是我,如果从小离开了谢道莹的栽培,我想我也是你们口中的下等人。” “所以谁都没有资格评判许直行,除了和他出生相同,迄今为止混得还比他好的人。” 话音落,剩下所有来不及收尾的情绪霎那间化作一段无声旁白,收录于整座瑰夏庄园的背景音乐中。 最后一个问题,赶在彭南生起身离开前,项谨琛开口:“....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先出现在许直行之前,你会喜欢我吗?” 彭南生动作微顿,他还真的有在仔细思考,尽管这并不是一个有营养的问题。 对方抛给他一个假设情景,而他回予对方一个条件前提: “除非这个世界上没有许直行,也不会出现新的许直行。” ……. 回到车上时,彭南生才彻底摆脱了那一阵阵卡在喉咙间的窒息感。 与后视镜里的自己对视,清澈瞳孔中映照出刀笔画般棱角分明的面颊。 他半张脸埋进阴影线里,原以为至少会残存几分倦意与狼狈,其实没有。 此刻的他浑身裹挟与这祥宁午后格格不入的萧肃之气,以致于眉眼间的攻击性迟迟消散不去。 这场交谈中,谁都没有错,突兀就突兀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道德产生了激烈碰撞。 彭南生有种如释重负的踏实感。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看,是一串陌生号码。 不会这么离谱吧.... 前脚刚走,后脚就换了另一方来继续纠缠...? 他面色迟疑,犹豫良久,在来电挂断的前一秒摁下接听键。 厌恶的神情被压在眼底,心中飞掠无数种短兵相接的假想,结果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喂——妈...妈?” 许愿战战兢兢地试探道:“妈、妈....我又闯祸了,你现在能不能...来一趟学校?”
第23章 === 公司刚散会。 许直行摘掉平光镜,顶光打在他突出的眉骨和鼻梁间,把人衬得棱角分明,如雕塑般立体深邃。 几个新来的omega看直了眼,围在角落里迟迟不愿走。 -“你说许主任有没有对象啊?” -“我看着不像有...他这么年轻,还是个劳模,哪来的时间谈恋爱?” -“糟糕!家人们谁懂...他完全长在我审美点上了!!” -“那你快去搭讪!!刚好这里有份待批的申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留个印象也好!” -“啊...这么突然吗?!你快帮我看看我脱妆没?有没有卡粉?” -“没有没有,简直完美!” 被怂恿的omega瞬间燃起自信,迅速整理了下空气刘海,脚踩八厘米恨天高,颜值犹可媲美亚洲小姐。 距离越来越近,她心跳如鼓,逐渐盖过了周遭的嘈杂。 精心挑选最好看的脸型角度,眼神要清纯,微笑要自然,一言一行举手投足间都要足够自信大方。 omega略带紧张地咽了咽喉咙,终于完成心理建设,艳红唇瓣轻微翕动着,声音半夹不夹:“许主任...” 许直行闻声抬头,平板上的蓝光反射到透明镜片中,他面无表情看向对方,可能是单眼皮的原因,显得格外冷漠疏离。 无形之中omega的压力又加大几分,勇气锐减,强装淡定说:“这里有份申请需要——” 没等她讲完,许直行进来了个电话。 余光一瞥,是许愿的电话手表打来的。 “稍等。”他抬手示意对方先暂停,隐约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通后小姑娘像个报丧鸟似的:“爸爸!!爸爸不好啦!” 稚嫩的声音慌张且嘹亮,许直行没开免提,却足以让身旁近在咫尺的omega听见。 omega顿时怀疑自己幻听了,电话里的人刚刚叫许主任什、什么来着....? 爸、爸...?! 许直行两指抵着额心,仿佛这样能有效降压,他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怎么了?” “呜呜我又闯祸了,妈妈现在在学校...好像和班主任吵起来了。”许愿也没想到会这样,原以为换个人来或许不用挨骂,哪想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妈妈,凶起来居然和许直行不分上下。 “什么?妈妈过去了?”许直行听见与彭南生有关当即变了脸色,从转椅里起身,“许愿,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不是我!”小姑娘坚决否认,又不敢和许直行耍横,只得先认栽,“爸爸,你快来吧!” 嘟嘟嘟.... 忙音蓦然响起,许直行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一旁的omega彻底惊呆了,嘴巴呈圆形,下巴合不拢。 妈妈...?许、许愿?!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难道所有的帅哥都人均一个孩子吗!! 当然,帅哥本人无从感知她丰富的内心活动,帅哥现在只惆怅该怎么给熊孩子收拾烂摊子。 许直行麻溜地登入公司系统,递交了请假申请,边走边交代:“文件你拿去给李总经理审批,有事工作邮箱联系。” “噢,好、好的。”omega难以从痛失男神的打击里回神,偏偏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和许直行相熟的同事—— 对方打趣道:“哟,许主任走这么急,是不是小闺女又在学校里起义了?” 许直行头也不回:“这次更牛,带着她妈妈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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