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最好的。” 池律扬唇笑了笑,没说话。 此前,他真如别人口中的那样,冷冰冰的。 倒不是他看不起谁,相反,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别人特殊到哪,只是不愿意也不习惯和别人有过多交际,不愿意别人离自己太近,习惯性地拒绝所有的追求者。 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冷情冷性下去,直到唐松灵出现,打破了以往所有的惯例。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个平凡的,甚至有些不起眼的人。 等发现时,早已挪不开眼,一天强过一天的占有欲和想要接近的欲望,折磨他有时候连觉都睡不好,这是他短短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发生过的,许多不曾有过的情绪,被唐松灵轻易挖掘出来,他才知道,自己的情绪也会被别人牵引。 然而这所有的变化,都独属唐松灵一个人。 唐松灵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自己。 一场雪后晴天,一间静谧无声的教室,不知道藏了多少少年人的心事。 春天不远了,有些东西注定是要破土的。 学校赶在年前放了寒假,虽然只有短短十几天,但饱受摧残的准高三生还是兴奋了一把,毕竟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长假。 年关将近,整个京城喜气洋洋,满大街都是大红灯笼,夜幕四合时,便是霓虹灯缔造的绚烂世界。 唐松灵送完最后一单外卖,骑着小电驴路过一家精品店,一分钟不到又掉头回来。 精品店里的饰品摆件琳琅满目,唐松灵独独对着橱窗里一个支着脑袋打瞌睡的小和尚望了很久。 小和尚背对着灯光面朝街道,眼眸微瞌,唇角平展,一只手捧着还沾着露水的荷花叶。 尘世繁杂,它却安闲自在,不受其扰。 店里明亮的灯光映得唐松灵的眼睛碎光闪烁不已。 在看见小和尚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特别像池律,尤其是那抹淡漠清冷的神色。 几分钟之后,唐松灵提着小和尚边往店外走边想自己真是想池律想疯了,尤其在这样团聚氛围浓厚的节日里,愈发思念。 之前,过年对唐松灵来说过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小时候每年这几天盼着爸爸回来,后来爸爸不在了,又盼着妈妈回来,再后来妈妈也不回来了,邻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声笑语时,他家好像越来越冷清,渐渐地,开始害怕这个节日。 可是今年又不同,许是心里有了挂念的人,无端得又生出许多希翼。 大年初一零点刚到,远处钟楼准时传来悠远而低沉的钟声,像古龙朦胧地沉吟。 池家大宅灯火通明,年夜饭刚刚撤下,电视里正播放着春晚,主持人们争相祝福,一片辞旧迎新的喜气。 池律随便找了个借口从闹哄哄的酒桌脱身,出了院门站在花园边上舒了口气,刚陪着几位长辈喝了几杯,此时已有些醉意,被冬夜里的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不少。 望着远处零星闪烁的灯光,心中那抹瘦小的身影愈发清晰。 突然很想他。 原来想念是这种滋味。 适时,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了下,像是预感到什么,池律赶紧摸出手机,耐着信子将唐松灵从一堆未读消息里扒拉出来。 [新年快乐。] 短短四个字被池律来来回回看了许久,回了更简短的两个字:[同乐。] 对方好像被他这两个字鼓励了,立刻又回了一条消息,这次是一张照片。 是一个抱着荷叶打盹的小和尚,可爱极了。 池律点看看了好一会儿,给唐松灵回了两个字:[像你。] [啊?不像我啊,我觉得特别像你。] 池律弯唇笑了笑,眼里隐隐有些醉意,又给对方回道:[更像你。] [哪像?] [哪都像。] 对方像是被他打击到了,‘对方正在输入’闪一会儿停一会儿,终于又回过来一条:[我就是觉得它像你才买的,本来想送给你的.....] 池律怔忡看着最新发来的消息,指尖颤了颤,胸口被莫名的酸涩鼓涨得有些难受。 良久,才回道:[你在哪?] [在家,和妈妈看春晚。] [既然是送我的,我来拿好不好?] [现在吗?] 唐松灵一骨碌从沙发上做起来,瞪着手机不可置信。 [嗯。] 他很想念池律,想立刻见到他,但是现在已经凌晨了,琢磨半天,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拿起手机又开始哒哒哒敲字:[过几天好不好,初三我要去超市帮忙卸货,刚好在一中附近。] 许是刚刚喝的酒又开始作祟,池律醉意朦胧,胸口烫热,未经大脑消息就发了出去。 [可我现在就想要。] 按了发送键之后,池律猛地清醒,却没有撤回,又发了一条:[逗你的,早点睡,晚安]。 [晚安。] 远处,秦玉贤站在落地窗里看着池律被光映着的侧脸,眉间微沉。 初一初二正是走亲戚的时候,可惜在京城里,唐松灵一个亲戚也没有,这倒也没什么,他早都习惯了,奇怪的是苗韵过年也不回婆家,几次想问,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 那天晚上贺旗张口闭口婊子的狰狞面孔,后来再回想起来,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满脸都是痛苦,那滴落在颈间的眼泪,明明是冰凉潮湿的,却烫得他好几天都没睡好。 贺旗一定认识妈妈,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还不敢轻易下定论,但潜意识里觉得这个真相,不是自己轻易能承受得了的。 “你总看我干什么?” 苗韵换了套米棕色羽绒服,边梳头边透过镜子看站在身后朝着自己发呆的唐松灵。 “啊?没什么.....” “有事就说。” “真的没事。”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又添了一句,“就.....突然发现妈妈很漂亮。” “是吗?”苗韵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走吧,得快点,今天去庙里的人肯定非常多。” “哦。”
第29章 佛前真心 俩人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但离得远交通不方便,到底还是晚了些,寺庙里进进出出到处都是人。 等了好一会儿,苗韵才领着唐松灵进了大殿,将在偏殿提前写好的表文递给师傅,师傅分别给两人发了三根立香,焚香三拜之后,在蒲团上跪下。 大殿之上安静异常,远远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念经颂文浑厚幽怨的声音,浓重的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动,跪在一旁的僧人口里念念有词,偶尔敲击放在腿边的钵盂,洪亮悠长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唐松灵闭着眼睛静静跪着,一直以来有些浮躁的心绪渐渐平静。 佛祖面前不藏私,他回忆着自己已经经历的,和即将面对的,以及心底那团早已清晰明朗的情感,今天在佛祖面前,才敢正视。 他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也许自己穷其一生都靠近不了。 他突然很羡慕那天要自己帮忙递情书的那个女孩,不管池律接不接受,她的理由都是正当的,正常的,她有追求所爱的权利,可自己,什么都没有。 念经文的僧人拖长音调念完最后一句,重重敲击了一下钵盂,洪亮的声音将唐松灵从自己缔造的一场绚烂美好的梦里惊醒,他睁开空荡的眼睛,向着佛祖拜三拜,才跟着苗韵出去。 “你怎么了?” “没事。” 苗韵看了眼唐松灵有些苍白的脸,有些担心:“有什么事就和妈妈说,别一个人憋着。” “真的没事。” 快出寺庙的时候,唐松灵突然想起什么,让苗韵先坐在长椅上等自己,又转身跑进庙门,大约半个小时,又出来了。 苗韵一脸莫名道:“干什么去了?” 唐松灵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从兜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三根红线编成的手链,拿了一根递给苗韵:“这个刚刚找师傅开过光的,保健康的,您最近好像又有些憔悴,一定要保重身体。” 苗韵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这么细心,看了眼盒子里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明显精致很多,问道:“那这俩是给谁的?” 唐松灵咬了下唇,顿了顿才说:“一个是我的,那个有檀木珠子的是给....朋友的。” “朋友?穆宁?” “不是不是,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苗韵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问了,只要不是搞什么歪门邪道就行。 自从寺庙里回来,唐松灵心情低落了好一会儿,但他是个很能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自己开导自己这项技能早就炉火纯青,经过一天两夜的自我思想疏导,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 有什么关系,明明从一开始心里就清楚和他不是一路人,即使看清真心又怎么样?能偶尔见见他,已是足够了,何必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徒增烦恼。 初三去超市帮忙卸货,本来下午要和池律见面的,结果他家里来了很多亲戚,被秦玉贤硬押着不让走。 唐松灵看着池律发来的消息,想了想回道:[没关系,我这边也很晚,你那边结束了直接过来,我在超市背后的正街等你。] [好。] 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搬完最后一箱货,看表才知道已经很晚了。 五分钟之前,池律刚发来消息:[我在正街口等你。] 这家超市是在老城区,离一中很近,周围建筑老旧,小一些的街巷很是脏乱,建造年代有些久,不像现在的大型商场,因此货都是从后门搬的,门外放着几个硕大的垃圾桶,这道门也专供员工及运货工人上下班。 连接后门的是一个长长的走廊,一头通向繁华的正街,另一头连接着老城区内部,出了正街往左拐就是一家大型酒吧。 唐松灵解下围裙,拍了拍身上的土,拐出后门。 然而离巷子口还有一段距离时,遇见喝得烂醉的贺旗,和他那一堆小跟班。 他懒散得靠在墙上,一副醉态,眯眼看着一脸惊愕的唐松灵。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看见唐松灵愣了下,随即嘻嘻哈哈地狞笑起来,提着酒瓶子围向唐松灵。 唐松灵汗毛倒竖,立马掉头往回跑,刚出来的后门已经上锁了,只能一路往老城区跑。 路口暖黄色的街灯透进巷口,越来越近,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小小的礼盒,奋力跑着,心脏在胸口剧烈鼓动。 还差几步,就出去了。 蓦地,他本能得感到危险逼近,一股寒意从背后窜起,还不待反应,不知道什么东西裹着劲风破空而来,重重击在背上。 唐松灵正在疾跑,本就脚下不稳,后背一股剧痛袭来,便失了平衡,伴随玻璃破碎的清脆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超前扑去。 这种老巷子的地面是坚硬粗糙的石板铺成的,常年累月到处都是小坑洼,唐松灵只来得及将礼盒护在棉服里,没了手臂做支撑点,因着惯性,面朝下向前滑了好一节,剧痛顷刻间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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