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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卢瓦城来的漂亮朋友

时间:2023-12-15 22:00:44  状态:完结  作者:Bucephalus

  “如果父母没有能力照顾这些孩子,那么贵国政府难道不能做什么吗?”

  塞缪尔勋爵看向吕西安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女王陛下的政府能做些什么呢?”

  “比方说给他们基本的食物救济,让这些孩子能去学校上学?”

  塞缪尔勋爵这时候看向吕西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我们是女王陛下的政府,又不是红十字会或者是济贫院,大英帝国没有懒汉和闲人的容身之地,每一个还有能力劳动的人都要用自己的双手去赚取面包。”衣冠楚楚的塞缪尔勋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那里的钻石袖扣恐怕就足够喂饱那些小乞丐整整一年了。

  吕西安突然感到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大英帝国的太阳永不落下,可却只有少数人能够站在阳光下,更多的人则蜷缩在阳光照不进的阴影当中。他们是帝国的臣民,是帝国的燃料,却绝不是帝国的主人。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德·拉罗舍尔伯爵的眼神制止住了。

  马车驶过滑铁卢桥,穿过一长串又长又难看的街道,抵达了威斯敏斯特,这里是英国的政治中心,因此街道也变得整洁了一些,但空气中的那股煤灰味道依旧挥之不去。

  唐宁街10号曾经是许多首相的居所,然而本届首相索尔兹伯里侯爵却选择在外交部大楼办公,并居住在阿灵顿街的私宅里,而将这座宅子让给了自己的外甥兼私人秘书亚瑟·贝尔福勋爵,而今天的会谈为了不引起新闻界的太多关注,就选定在这里进行。

  首相索尔兹伯里侯爵和外交大臣伊斯雷利伯爵在唐宁街10号的客厅里欢迎了两位法国客人,吕西安注意到,首相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他那长长的白色胡子更给他增添了几分慈祥。而他的外甥亚瑟·贝尔福看上去则是一个柔弱的年轻人,看上去有些颓废,以花花公子议员的形象著称,那时的人还没有料到他未来将要在历史上留下巨大的影响。

  首相,外交大臣和德·拉罗舍尔伯爵一起进入了隔壁的内阁会议厅里,吕西安则和塞缪尔勋爵以及贝尔福勋爵一起留在客厅当中。

  作为主人,贝尔福勋爵让仆人们给另外两位客人上来茶点,茶是锡兰的红茶,配上西印度群岛的糖块和不列颠岛生产的牛奶,对于大英帝国的掌权人而言,这世上的一切,只要他们想要,那么就只需要打铃召唤仆人即可。

  “巴罗瓦先生,请恕我冒昧。”贝尔福勋爵一边喝着茶,一边用他那懒洋洋的目光看向吕西安,“官方文件上写您的名字是吕西安·巴罗瓦,我想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应当是吕西安·德·巴罗瓦,对吗?”

  吕西安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微微荡漾着,泛起微妙的涟漪。

  “的确是吕西安·巴罗瓦。”他放下杯子,“我并不是贵族出身,我的父亲只是个骑兵军官罢了。”

  贝尔福勋爵微微眯了眯眼睛,“那么您一定是很有过人之处了,在我印象里,德·拉罗舍尔伯爵一贯很看重阶级,血统和头衔这一类的东西,而他却选了您这样平民出身的人担任他的私人秘书……我并没有任何的偏见,仅仅是有些好奇而已。”

  “这恐怕您得去问伯爵本人了,我只是做好自己的工作罢了。”吕西安回答道,“而且我作为他的私人秘书的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要竞选法兰西的众议院议员,已经递交了竞选申请,在报纸上公布过了。”

  “您要参加竞选了吗?”贝尔福勋爵用手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第一次竞选?”

  “是的。”吕西安点点头。

  “我第一次竞选是1874年,在我父亲的选区,那时候我刚刚二十六岁。”贝尔福勋爵回忆起往事来,“我基本上什么也没有做就当选了,您瞧,我们如今虽然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商业帝国,可本质上还是一个中世纪国家,在我家族的选区里,我们说要给谁投票,那么农民们就按我们的话去投。”

  “在法国并不是这样,”吕西安冷淡地回答道,“我新年之后就要前往布卢瓦竞选,一直在那里呆到四月份的选举投票日。”

  “这就是你们的大革命带来的恶果!”贝尔福勋爵不屑地冷哼一声,“那些自由,平等,博爱的空话,让贩夫走卒都觉得自己有资格拥有什么政治思想了……政治的精妙远远不是他们贫瘠的大脑所能理解的,所以您看,贵国的政治才这样的混乱,每十几年就要改朝换代一次,就像是在演戏一样。”

  “您应当感到幸运。”吕西安回敬道,“您和您的朋友们对于普通英国人生活的漠视,竟然还没有引发一场革命,上帝果然保佑贵国。”

  “那么在法国,普通人的生活又比英国的普通人好多少呢?”贝尔福勋爵又喝了一口茶,“您是乘火车来这里的,那么您一定看到了巴黎近郊的那些贫民窟,如果您没注意到,那么我建议您回去的时候看看。”

  “您想要做议员是为了往上爬,而不是要为了困苦的百姓发声,您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可就是偶尔,那个令人厌恶的良心会出来说上几句话……我也经历过这样的阶段,您还年轻,很快会知道怎么样让这个讨厌的声音闭嘴的,那时候您就是个成熟的政治家了。”

  “您已经做到了吗?”吕西安问道。

  “差不多吧。”贝尔福勋爵耸了耸肩膀。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像您一样。”吕西安微微摇头。

  贝尔福勋爵向前微微躬身,像一个观察标本的博物学家一样,上下扫视了一遍吕西安。

  “我觉得您能做到的,而且会做的很好。”他点点头。

  吕西安没有再回答,他将目光转向墙壁,开始观赏起上面挂着的画作。

  沉默持续了许久,过了快半个小时,贝尔福勋爵的声音又从对面传来。

  “您对我们的国家怎么看?”

  吕西安回想起泰晤士河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船只,他在法国的任何一条河道上都没有见到过这么多船。

  “如日中天。”他真心地说道。

  “是啊。”贝尔福勋爵点点头,“我们的帝国正处在她极盛的时刻,然而不应当忘记的是,太阳过了正午,就要开始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下滑落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永远不落的太阳。”

  “我们两个国家间曾经有过不幸的过去,但是在克里米亚战争时也曾经步调一致过,我不知道您对我们英国人是怎么看的,但我们对于任何的友谊都持开放的态度,如果你们都可以和俄国沙皇做朋友,那么我实在看不出我们两国作为邻居不能携手共进的理由。”

  “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行的。”吕西安说道,“如果有一天您能成为首相,那么如果您还想和法兰西做朋友的话,我猜想法兰西人是不会拒绝的。”

  “会有那么一天的。”贝尔福勋爵依旧颓废地靠在沙发上,但他的声音里却带着莫名的自信,“我也相信到那时候,您一定也会成为海峡对岸举足轻重的人物,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一起在条约上签名呢。”

  吕西安礼貌地笑了笑。

  会议室的房门被打开了,三位大人物从里面走出来,他们看上去都十分轻松。

  吕西安看向德·拉罗舍尔伯爵,伯爵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法兰西和不列颠已经就殖民地的划界达成了一致,三个人在会议室里的地图上画一条线,就决定了万里之外无数家庭和民族现在以及未来的命运。

  两个法国人和索尔兹伯里侯爵握手告别。

  “我很高兴能够和我的法国朋友们达成一致,我相信女王陛下对此也非常高兴。”首相笑眯眯地说着,他的心情看来真的很好,“陛下让我邀请二位参加二十四日晚上的圣诞招待会。”

  “我们非常荣幸。”德·拉罗舍尔伯爵回答道。

  英国官员们一直将法国客人们送出门,看到他们上了马车,这一次塞缪尔勋爵并没有上车,将车厢留给了伯爵和吕西安两个人。

  马车夫一挥鞭子,两匹马拉着马车朝酒店的方向飞速驶去。


第23章 “陛下”

  “巴黎伯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当两个人坐在萨伏依酒店的餐厅里吃午餐时,吕西安有些好奇地问道。

  德·拉罗舍尔伯爵微微皱了皱眉,他将刀叉放回到桌面上,沉吟了片刻。

  “陛下……就是陛下。”他低声说道,“也只是陛下而已。”

  吕西安看了看伯爵毫无表情的脸,结合对方冷淡的神色,他越发断定自己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德·拉罗舍尔伯爵对巴黎伯爵并无任何的忠诚,他效忠的只是法兰西王位的继承人,无论这个人是谁。

  “他会和我说什么呢?”吕西安有些紧张,毕竟他是第一次见到有王族血统的人,或许有一天这个人还会成为法兰西的国王。

  “按照他的问题回答就行了。”伯爵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在国王面前您不能发问,只能他来发问。”

  吕西安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需要绞尽脑汁地去创造用来打破尴尬的话题了。

  约定的会见时间是下午两点半,等到两个人用完午餐,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稍事整理了一下,就再次下楼,乘车驶往巴黎伯爵位于切尔西的宅邸。

  巴黎伯爵,法兰西王位合法继承人的宅邸,位于切尔西区一条僻静的街道上,当马车驶过街角时,吕西安看到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在路边打量着这辆马车,有人还从大衣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用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那些是苏格兰场的便衣。”德·拉罗舍尔伯爵解释道。

  吕西安心下了然,法兰西王位的觊觎者,对于英国政府而言是一张很有价值的牌,当法兰西再一次发生政变或是革命时,也许就到了把这张牌打出去的时候。因此,他们自然会感兴趣这位天潢贵胄做了什么事,或是见了什么人。

  “英国人知道我们要来。”德·拉罗舍尔伯爵似乎看出了吕西安的担忧,“我也没想着瞒过他们。他们很清楚法国政治的不确定性,巴黎伯爵也许在明天就会回国加冕,英国人在给顺水人情这方面一贯是非常慷慨的。”

  马车驶到铁门前,一个看门人从门房里走出来,走到马车前,他的眼神颇为警惕地看着车里的乘客。

  德·拉罗舍尔伯爵放下车窗,从怀里掏出一张蓝色的纸递给他。

  那门房接过文件,看了看,朝着马车微微鞠躬,“欢迎您,伯爵先生。”

  他重新回到门房里,随即,门房里跑出来几个年轻的仆人,将铁门拉开了。

  “您给他看的是什么?”当马车驶入大门时,吕西安好奇地问道。

  “觐见书。”德·拉罗舍尔伯爵回答道。

  吕西安感到自己有些想要发笑,一百年前在凡尔赛宫,只有手持觐见书才能够要求拜见国王或是王后,一百年之后,法兰西王室统治的范围已经仅限于伦敦郊区这座宅邸的围墙以内,却还是没有放弃当年的一些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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