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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杨烨愣愣地注视着钻戒，晶莹的水光像有魔力，吸引他的注视。 糟糕！ 我都快忘了杨烨曾经多喜欢黎修明，爱到几乎没有下限的程度。就算黎修明伤透杨烨的心，但哄人的段位也着实高超，若后面再接几句温言软语、痛哭道歉，可真说不准杨烨会作何选择。 “黎叔叔还有……说什么吗？” 杨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这是花上的……” 我伸脖子看去，上面用钢笔工整地写了一行字：“关于那天的事，对不起，可以答应和我见一面吗？黎。”忍着肉麻，翻到背面：“亲爱的，我想你了。” 鸡皮疙瘩爬了一身：“你……你真的要去见他？” 杨烨似乎看懂我的所思所想，抿唇捏住我的手，嗓音沙哑：“呃……是的，我只是去见他而已，你看，我总得把这些东西还回去吧？” “那你是要原谅黎叔叔出轨吗？”我目光如炬，暗暗提醒杨烨。 他脸色发白，捏紧手中的围巾，不敢与我对视：“我……我会有自己的考虑的，你不用担心。” “是吗。”我半信半疑，甚至连明确表示拒绝都做不到，杨烨真的能抵御黎修明的诱骗吗？ 我们一起收拾客厅里的东西，整齐码好戒指盒的时候，眼角余光中，杨烨捡礼物的手在发抖。 他肯定很想黎修明，虽然这些天没有在我面前号啕大哭，但一起睡觉时，半夜梦醒，我常听见他背着我偷偷啜泣。黎修明显然伤杨烨很深，如果这么轻松就把他骗回去，那他也太贱了。 原本踏实落下的心，再次悬在半空中。 我们把戒指整理好，一个个小方块码在一起，大约有几十个，巍为壮观。看着这堆戒指，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到一阵沁入骨髓的悲伤。 那是一种极度无能为力的失落感，这堆戒指把我压垮了，彻底碾碎我的自尊心：我偷偷打开过一个盒子，看见了里面的标价——我掏出全部积蓄都买不起的价格。黎修明用沉重的金钱向杨烨示爱，同时也居高临下地宣扬了我的渺小。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原来我的优势那么微弱，原来黎修明能给的、我这辈子都给不了。 我什么都不是。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喜欢杨烨呢？ 是啊，我没钱，也没有能力帮杨烨，我还是他无法接受的亲生儿子。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爱，但那东西太便宜了，就像论斤称量的零食，人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很多“爱”。 我就像电视剧里愣头愣脑的穷小子，对喜欢的女孩儿说：“跟我走吧，虽然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还要跟我住廉租房、吃泡面；虽然他能让你过上富裕幸福的生活，但是我爱你。” 如果真的敢说出这种台词，怕是会被对面的女生泼一脸冷水。 是啊。 杨烨凭什么喜欢我呢？ 鼻子一酸，我忍不住流下眼泪。 压抑着声音，不让杨烨发觉，但我肯定漏出了一线啜泣，因为杨烨突然转过身，抓我的肩膀：“小卓，你怎么了？” 他温柔的声音让我心中的哀伤更甚，不再压抑哭声，我扑到杨烨怀里：“爸爸……”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 “爸爸……” “怎么了？怎么了？”杨烨拍我的背。 我摇头，涕泪尽悉蹭在杨烨衣服上，我拼命嗅他身上的香味：“爸爸……” 我压着杨烨，两人卷成一团倒在沙发上。他显然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但受我的情绪感染，眉毛紧蹙，眸上也覆一层润光：“怎么了？” “爸爸，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了？”我绝望得甚至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 “不会啊，”杨烨抱紧我，“我现在就很……喜欢你呀。” “真的吗？”我抬头，鼻音很重地问他，“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我儿子。” 啊。 儿子。 我们的父子关系就像诅咒，在保证杨烨爱我的同时，又禁锢住彼此，不能做出逾越之事。 “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呢？”我赌气道。 “但你就是我的儿子啊，你是我……生的，我怎么可能会弄错？”杨烨的食指戳了戳我的额头，“别胡思乱想了好吗？” “但是，爸爸，这种喜欢呢？” 看着近在咫尺的杨烨，我大着胆子，凑上前，吻他的嘴唇。 不是脸，不是额头，不是嘴角，而是嘴唇，正中红心，毫无抵赖。 嘴唇湿漉漉的，就连接吻时也发出极其响亮的水液声。我已预想到杨烨会揍我、会抵抗，几乎以赴死般的大义凛然去亲他。 他的表情确实变了，双目圆瞪，鼻翼缩起，右手高举，落下，却在半空停住。隔着模糊的视线，我看见他的动作放慢，触碰我的脸——却不是一巴掌，而是擦拭我的眼泪。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哭相看起来太惨，杨烨不忍心，总而言之，他居然没有打我。 “别这样。”杨烨轻声说，“这是……不对的。” 劫后余生，我浑身被卸了力气，瘫软在他身边：“为什么呢？” “我们是亲人。” “也就是说，你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了，是不是？这种喜欢。” “嗯。”杨烨见我垂下眼、浑身发抖的模样，又低声道：“你要明白，我是大人，我应该比你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我们……做错了什么事，别人只会指责我，明白吗？”他轻轻叹息，“你不要让我为难了，小卓。” 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层，别人知道我们父子搞在一起，只会批评杨烨，而不是我…… 我对杨烨的喜欢，原来会变成他的负担。 杨烨，他也会觉得人言可畏吗？ “那我就说是我主动的，你一点责任都没有。”我坚定地对杨烨说，他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个回答，果然有点蠢吧？ 等一下…… “爸爸，你拒绝我的理由，全都是因为我是你儿子，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儿子呢？如果我是一个陌生人，你会喜欢我吗？” 杨烨认真思索片刻，然后笑了笑：“当然不会。” 我的心凉了：“为什么？” “我不会喜欢比我小十七岁的孩子。”至少，杨烨笑起来的样子是好看的，“你太小了。” 血缘和年龄，都是无法改变的、先天的东西。我的有缘无份，似乎已成定局。 “所以，我喜欢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喜欢我了，是吗……”极度的颓丧将我撕碎，我以濒死之时宣布遗言的勇气倾诉。 最后一次，我向杨烨表白最后一次，如果他不要，那就算了。他打我、骂我、赶走我，我也认了。 “不是永远。”杨烨突然说，又给了我一点希望，眼睛亮起来：“什么？” “等你长大了，也许就会喜欢别人了呢？”杨烨哄小孩的那副语气令我不满，我说：“什么呀？我会一辈子都喜欢你的。” 杨烨的眼睛突然红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手指插进我的头发里，他说：“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你以前也……很讨厌我，不是吗？所以，以后的事情，说不准的。” “不会的！”我很讨厌杨烨随波逐流、听天由命的样子，“我以后也会喜欢你的！”像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我抓起旁边的戒指盒，刚刚被摆放整齐的盒子被碰倒了、骨碌碌滚落开来。我置之不理，将盒子塞进杨烨手中：“我现在会好好学习给你争气的。以后，等我赚钱了，我会比黎叔叔还有钱，我也给你买这种戒指，比他给你买得还多！” 立下这样的豪言壮志，我还以为杨烨会笑话我。他确实被我逗笑，“扑哧”一声，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脸突然皱成一团，哭了起来。 “好呀，”杨烨把戒指盒子抓在手上，死死抓着，“你给我买。” 什么？ 杨烨居然说……“好”？ 我既惊且狂喜，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他流泪、同时微笑地看着我。心脏狂飙出胸膛，原本灰寂的希望再次点亮，赋予我一股向上的力量。我大声保证：“我会的，爸爸！我会给你买的！” 身体忍不住与杨烨靠近，想再次吻他，他又躲开了，给予我当头一棒。 就在我以为杨烨反悔之际，他却在我额头落下一吻，瞬间疗愈方才回避带来的打击。像一支纠缠不清的双人探戈，舞者相拥、分离，最后一个回旋，再次回到臂弯之间。 就要迎来春天了吗？ 搂住杨烨温软的躯体，我整个人都是飘的。他之所以会这么包容我，或许也有感同身受的缘故。重新变得寂寞的他，会不会也触碰到我的孤独呢？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整理修明的东西吧，还没收拾完呢。”杨烨小声说。 听见黎修明的名字，我瞬间坠入凛冬。 想到我对杨烨做过的那些事，我的心、我的身都发冷了。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曾经误入歧途，自暴自弃地想卧轨自杀，我没有选择追求杨烨，而是以卑鄙的手段将他占为己有。突然间，杨烨给予了我希望，让我想要正大光明地争取他。 在他的鼓舞下，我正准备爬起、迎接新生时，一列火车驶来，鸣笛长空，迎头直撞。
第76章 === 杨烨觉得杨卓变得很奇怪。 就在他心软、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之后，男孩仿佛被抽了魂，此后也再没露出笑容。 拿起一盒巧克力，杨烨问：“你要吃吗？”杨卓才恢复了点精神，勉强笑着：“好啊，爸爸，我和你一起吃。” “这个巧克力太大一块了，会不会很腻啊。” “那我们分着吃吧。” 于是他们便这么做了，爱心型的糖果，分成了两半，杨烨拿在手里小口品尝，总觉得分巧克力的举动有些暧昧。香浓略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被小屁孩一本正经地保证“以后我也可以给你买戒指”，杨烨就这么轻易地感动了，根本没去理会戒指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这辈子也没几个人对他做出郑重承诺，黎修明是唯一一个，但也失约了。 何况，杨烨从没把杨卓当成过大人。哪怕杨卓将来成年、二十岁、三十岁，甚至五六十，杨烨恐怕都轻易把他当成小孩。小孩子的示爱滑稽、幼稚但真挚，就算误把亲情当作爱情又怎么样呢？父母对于孩子的观念，大抵如此。 他并不真的奢求杨卓有出息，只希望儿子能记得他的付出，证明他选择生下孩子不是一个错误，证明他这辈子不算是一无所获。 这样就好。 哄杨卓睡着，杨烨离开房间，坐在客厅的礼物山里，一动不动。许久，他打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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