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条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炒米线,但这次,姜路好像丧失了快乐的权利,他忙前忙后,也听不进去女人的劝阻,切菜的功夫还给手割出口子,鲜血直流。 男人撂下铁锅,洗手消毒一气呵成,给人拽到车里,从后备箱取出个小包,里头碘酒绷带创可贴,一应俱全。 姜路非常平淡地表示惊讶,“百宝箱哎~” 男人替他擦去血迹,看了眼伤口,“你再用力点,干脆把手指头也剁了。” 姜路苦笑道,“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安慰两句。” 男人不想搭理他,刚包扎好的伤口疯狂渗血,接连换了三个创可贴才有所好转。 都做完,男人把带血的创可贴放入透明袋子里封好,极为严谨,姜路见了调侃道,“丁姐,我又不是病毒母体。” “杰,二声,”丁杰把塑料袋放到车门的卡槽里,看着姜路,“下车。” 姜路没着急走,而是前前后后把车里内饰看了个遍,他发现这车和丁杰一个样,完完全全的简洁,看不透,什么内饰都没有,车里漆黑的,而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说,下车。”丁杰重复道。 姜路撅着嘴,推开车门,外头的热气扑面而来,他不喜欢,于是又坐回车里。 丁杰诧异的瞪着他,好像被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你干嘛。” “丁姐你最好了,让我吹会儿凉风。”姜路说完直接给座椅放平,闭着眼享受起来,要说车里最让他满意的,就属座椅了,软软的,脖颈好像被人拖着。 丁杰绝望地靠着车窗,双眼无神望着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 “哎哥,”姜路说,“我给你讲个笑话。” 丁杰:“闭嘴。” 姜路笑了两声,讲道,“从前有个小熊,他走在大马路上,然后——” 丁杰掩面叹息,“别说了安静一会儿。” “然后啊,他捡起各一瓶子,”姜路已经憋不住了,哈哈乐了两声,顿时车内尴尬的气氛变得生动起来, “小熊好奇,看上面写着失忆喷雾,于是他喷了一下,咦?哦失忆喷雾,再喷一下,咦?失忆喷雾啊,喷一下...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路捂着肚子笑得快过去了,车身因为他的存在微微摇晃,丁杰贴着车窗的额头被撞得肉眼可见颤抖,于是姜路乐的更厉害了。 “不好笑吗?”姜路揉了揉面部肌肉,“多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丁杰嘴唇绷着,露出嫌弃的目光,“你笑点有多低啊。” “我再给你讲一个吧。”姜路擦擦眼尾的泪花。 然后丁杰立刻把空调关了,火速下车,绕了半圈,拉开副驾驶的门,给姜牌年糕硬生生薅出来,扔在路边,自顾自收拾起车内的垃圾。 姜路乖乖站着,等丁杰抱着医疗包走到后备箱,他像条馋嘴的小狗似的,跟在丁杰身边,寸步不离。 丁杰手搭在后盖上,“看什么。” 姜路插着兜,死毫不吝啬笑容,“看看。” 丁杰瞪着他,“不给看。” 姜路更加灿烂,“看看。” 实在拿他没办法,丁杰掀起车盖,把医疗包放到角落,让开身子,“看吧。” 姜路其实就想逗逗他,拉进一下距离,没想到这一看,魂儿差点飞出去,他脸色刷的变白,望着后备箱里的几摞冥币,还有灵堂才出现的塑料花愣神,手指头也不流血了,汗也没了,燥热的温度吹在脸上都是凉的。 “好看么?”丁杰靠在车边,生硬的面部见证过姜路的恐惧后,浮现出老道的坏笑。
第7章 丁杰以为他会避讳,但没想到姜路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先是定在原地几秒,然后伸手取出最上层的冥币,摆弄着看了看,甚至抽出一张对准路灯,着魔似的,“没水印啊。” “...冥币不需要。”丁杰看着姜路的眼神逐渐好奇起来。 姜路轻轻点着头,把冥币放回原处,还贴心地摆放整齐,将车盖合上,仍然元气满满,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吧,嫂子那头还等我们呢。” 说完,和男人擦肩而过。 丁杰凝望着那挺拔的背影,走向他最抗拒的人间烟火,带着纯粹的力量和向往,向日葵般,姜路存在的地方,似乎...都很温暖。 和母女道别,姜路回到宿舍,刘熙正洗漱,看见他手上包扎着,满嘴泡沫跑过来,“伤到了?” 姜路没当回事儿,扯掉创口贴丢进垃圾桶,看着已经愈合的伤口,“不小心划了一下,不深。” 陈峰和魏小平各自躺在床上,已经习惯了姜路的存在。 “哎姜哥,你是不在外头找兼职了,炒菜?”陈峰探出个脑袋问。 姜路没法多说,说是给朋友帮忙,这引来魏小平的好奇,他看着姜路问道,“有钱挣吗,我现在手头紧,要不给我也介绍介绍?” “你都要工作的人了,这是你最后的清闲时光,好好享受吧还是。”刘熙拎着毛巾出来,把姜路叫过去,打开笔记本调出网页,小声说道,“爱心流浪犬之家的活动地址时间,那天我女朋友回来,我得去接机,你自己可以吗。” 姜路这只单身狗受到万点伤害,感谢道,“麻烦你了刘熙。” “还跟我这么客气啊,”刘熙笑着让姜路把手机解锁给他,姜路照做,然后手机就被刘熙抢走,再换回来时,发现微信钱包多了两千五,他愕然瞅着刘熙。 “我前阵子兼职的钱陆陆续续都发了,五百是利息,”刘熙笑了笑,“你现在也难,就别跟我争了。” 姜路不知道说什么好,握紧手机,压抑着情绪轻声说,“谢了兄弟。” 公益活动前一天,姜路正在食堂吃饭,突然收到丁杰的消息,仅有三个字,是个人名:薛玉芹。 过了几秒,丁杰补充道:皮卡丘 姜路被男人沉闷的说话方式逗笑,舀起的蛋花汤不小心洒在餐盘里,他放下勺子,擦擦手,打了一行字,又觉得不过瘾,直接拨去电话, “喂?”丁杰低沉的声音飘入耳中,姜路不由自主坐的笔直,清清嗓子正经道,“你干嘛呢。” 听筒里安静极了,好像对面在另一个维度,隔了十几秒,终于冒出声音, “在忙。” 姜路微微皱眉,“你没去夜市?” 丁杰不作回答。 “明天那个活动,你陪我去吧,”姜路故作轻松邀请道,他问出口的时候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毕竟丁杰看上去,不像是愿意掺和的人。 男人:“没空。” 果不其然呐,姜路嘿嘿笑了两声,等那头挂断,他百无聊赖搅动着汤底,盯着翻涌的紫菜,眼前浮现出后备箱里的冥币,不禁皱紧眉头, 这丁杰...到底是什么来头。 跟陈峰一帮人打了两场篮球,冲过凉水澡,姜路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听着魏小平和陈峰插科打诨,他刷着手机,顿时觉得前两年真白瞎,可惜没好好体验大学生活。 “姜路,你认识这女的么。”陈峰递去手机,姜路打眼一看,摇头,“谁啊。” “都说是黄肃研女朋友,我看这丫头长的挺带劲的,不可能是他对象吧。”陈峰费解地研究着。 黄肃研三个字不知何时,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这也是姜路最难受的地方。 “他父母不是说给尸体冻上了嘛,一直不肯火化,非得让学校负责。”魏小平玩着手游,漫不经心道。 姜路被话题吸引,“冻着?冻了半个月?” 陈峰:“这事儿太常见了,我二叔就是火化工,有的是死了不烧在冰柜里保存着。” “...”姜路陷入沉默,但没人在意他的不对劲,魏小平来了兴致,追问道,“陈峰,你二叔干那活不嫌晦气啊,我听说在火葬场待久了人都死气沉沉的。” “晦气啥啊,工资可高了,一般人还进不去呢。”陈峰点开游戏,回头朝上铺看去,“但有一点你没说错,确实我二叔看着不像正常人。” 姜路突然问道,“怎么不正常?” 陈峰没合计他对这事感兴趣,认真解释道,“我二叔跟我说,干白活的,身上都得备着点过河钱,万一真被什么缠上赶紧烧点,嘴里还得说些神神叨叨的。” 姜路听完背后一凉,半眯起眼睛,“过河钱?冥币?” 陈峰被他盯得也有些紧张,“对,咋了姜哥。” “没事儿,打游戏吧。”姜路躺回床上,俩眼睛瞪的滴溜圆,一遍遍回忆着细节,和陈峰说的完全对应,那丁杰... 一阵欢快的铃声打断思绪,姜路举起来一看,是不想见的人,但处于白鹤和任冰那头,他再三犹豫接起来, “爸。”姜路平淡道。 “明天上午你弟有个家长会,我和你妈都有事,你去一趟。” 姜路反问,“保姆呢,让她去呗,我明天也有事。” “你有什么事,”男人质问,“白鹤他俩都跟我说了,最近在筹划阶段什么事都没有,你又要跑哪儿去!” 姜路没吱声,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压着脾气耐心道,“爸,我明天真的有事,推脱不掉。” “有事就推了!”男人恶劣地挂断电话。 魏小平看出气氛不对,连忙提议订卖外喝点啤酒,就见姜路翻身下床,抓起外套脱门而出。 “他咋了。”陈峰摸不着头脑,“刚才好好好的呢。” 魏小平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 姜路一股脑来到夜市,但远远望见母女正和丁杰说着什么,三人一起笑起来,他突然不想上前了,很多人都说他是个小太阳,暖呼呼的,谁带在身边心情就会变好,但当光环陨落的时候呢。 他是个成年人,不能任由着情绪乱窜,从前家庭没给他释放的机会,现在更不会,这股气他同样不能朝着善良的人发泄。 想起前几日他帮忙时不仅割破手,还耽误了人家做生意,于是更过意不去。 转身走出不远,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贴着皮肤传到大脑,他连忙掏出来查看, 丁杰。 姜路像做错事的孩子,先是回头看去,人山人海的,紧张接起电话,“喂。” “怎么不过来。”丁杰平淡道,但能让人听出来,他是故意这样的。 姜路被人群挤到路边,因为太吵了,他只能捂着话筒蹲下来,大声喊道,“我,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儿!” 丁杰:“吃碗再走,已经做好了。” 姜路愣住,阴云弥散的脸突然露出个动容的笑,喊道“好嘞!” 三步并两步,连跑带颠冲到摊前,男人正坐在矮脚桌边歇着,面前摆着份加量的炒米线,按照某人的口味放了很多辣椒,看起来红火。 姜路坐到对面,二话没说先掰开方便筷子,挑起一口塞进嘴里,满足的长叹一声,“我想喝水,丁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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