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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路先是看到最上面的那张，已经被揉地满是褶皱，又被人耐心抚平似的，上面是母亲的名字，年龄停在31岁，诊断结果为神经性焦虑症，重度躯体化，建议住院治疗。 “你出生半年，她确诊出这个病，经常会出现幻觉，有天我下班回家，看到她抱着你坐在窗边准备往下跳，我把她拽下来叫醒...从那之后她就没再抱过你，她怕再做出伤害你的事。” 姜飞虎说着，伸出手要收回那些诊断单，被姜路一把按住。 姜路红着眼，低头默默看着那些纸，时隔多年，他终于找到母亲存在过的一些证据，但这上面的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在挖空他的心，他低声对男人说，“这病到底怎么来的，就治不好么。” 姜飞虎陷在椅子里，“医生说是产后抑郁引发的。” 姜路神色紧绷，他缓缓瞪大眼睛，“什么？” “我不清楚得病的感受...当时公司正在上升期，我忙的不可开交，没有照顾她的情绪，我也有错，你和你妈长的太像，每次看到你，我就像在看她，很多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对谁感到愧疚。”男人垂着头，在光线下两鬓又多出许多白发，直直照进姜路眼底。 姜路往后靠去，静静望着老爸瞬间苍老的面容，他久违感到某种亲切感，好像搁在他们间的障碍变得虚幻。 男人草草收拾了收据，重新锁好，沏了茶给姜路，酝酿许久才道，“小路，那天在公司，我回去想了想，这些年对你疏于关心照顾，是爸的不对。” “...”姜路盯着在桌下紧握的双手，裤子都快被抓破了，他抿着嘴不肯吭声，扭头倔强地不去看老爸。 “我现在不期望你能回来管理公司，但是你之前说的...那方面。”男人眉头淡淡隆起，“我希望还是走回正道，将来结婚生子，也好让你妈放心。” 姜路把脸转过来盯着他，“要是我不呢。” “姜路，那不是正常人！”男人严肃道。 “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就够了。”姜路鼓足勇气正视男人，一旦提及丁杰，他就像打了鸡血，好像没有能困住他的难题，“不用别人来告诉我怎样活。”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对谁都不好，以后你弟长大了我该怎么跟他交代，我说他哥是同性恋？”男人似乎觉得这个词烫嘴，连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改刚刚的低姿态，变回之前那般。 姜路想了想，说道，“爸，我在你眼里，很拿不出手是么。” “你自己好好想想。”姜飞虎起身走出屋子，不久后姜路听门外响起老爸应酬的笑声，默默离开家，回到公司，正巧碰见许之梵在楼下，正把东西搬上后备箱，他连忙跑上去帮忙，许之梵有些意外， “你干嘛去了。” “有点事儿，”姜路拖着箱子，俩人合力把东西放好，他拍拍手上的灰，“小颖姐那边怎么样了。” 许之梵神色低落，“没消息。” 姜路一愣，怀疑道，“不会出事了吧。” 许之梵立即否定，“不会的，她就在家。” 姜路：“你怎么知道。” “我在对面楼...”许之梵干咳道，“她这几天都在家，我能看见。” 姜路眨眨眼，“不是许哥，你变态啊。” 许之梵无语地盯着他，“我担心她出事所以格外留神，平常不这样。” 俩人靠着车前脸聊起天，许之梵得知姜路要升职，第一反应是恭喜他，“干的不错嘛，这么快就提组长了。” “好什么，都是家里搞的。”姜路心里苦闷得紧，他没想到无论跑到哪儿还是摆脱不掉家里。 许之梵并不意外，点点头，“知足吧，起码你还有靠山。” 姜路苦笑，“算了。” 许之梵从车里拿出两瓶水递给他，“先别急着拒绝，想想你爱的人，你不强大起来，又怎么保护他们，当你真的想去给一个人所有的美好，就必然要承担背后的代价，和心爱之人幸福比起来，流言蜚语又算什么。” “那你现在够强大了？”姜路问。 许之梵摇头，喝了口水，“我空有勇气，却是个莽夫，不会劝人，也不知道怎么让小颖开心点。” 俩人不约而同长吁口气，许之梵拍拍姜路的肩膀，驱车离开，留下他一人在原地发呆，回到工位，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搬到许之梵的办公室，他在原位置坐了五分钟，然后在众人注视下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姜路一下午都把时间花在工作交接上，忙的头都大了，这份工作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艰巨。 到了下班时间门外陆续走个精光，他还在电脑前核对合同，这时门无声开了，从外头进来个身影。 姜路头也不抬，“有什么事吗？” “找我男朋友吃饭。” “？”姜路一个激灵，扬头看去，丁杰正抱着胳膊靠在门边，歪头打量着自己，他立马脸红了，“你怎么进来的，快坐快坐，不不不，不坐了，我们走。” 说着他起身简单收拾一下文件夹。 丁杰走上前，看了眼工作牌，乐道，“升职了？姜组长。” 姜路勾勾嘴角，疲惫道，“我今天去见爸了。” 丁杰有些意外，“怎么样，谈话还顺利吗？” 姜路眼中黯淡，摸了摸工作牌，小声说，“还好，就老样子。” 他打算独自消化掉母亲的死因，不想让丁杰担心，他花了一下午弄清许之梵的话，也丢掉了心里上的负担，他最后还是接受了家庭的馈赠，所以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去配得上这份“体面”，但这种感觉太过矛盾，像一团火堵在胸口。 丁杰盯着他看了看，眸光飞快流转，转移话题道，“师父明天晚上到，想跟你吃个饭，你要是明天加班的话，可以——” “等会儿，”姜路比了个停，不敢相信耳朵，指着自己，“师父知道我？” 丁杰满眼爱意，抬手替他整理好衣领，说道，“我跟他说了，包括我们的关系。” 姜路扶着桌子站稳，紧张道，“他，他老人家没说你吧。” 丁杰笑着说，“没有，他很想看看你呢。” 姜路举着手机照来照去，“我还行吧。” “很帅。”丁杰认可地点点头，“紧张了？” “不紧张，”姜路嘴唇都在抖，“我紧张什么，我，师父喜欢什么，我去买，他喜欢吃是吧，什么菜系，我订饭店，玩的话我知道有个度假村不错，可以泡温泉，老人小孩都喜欢。” 他还在嘟嘟囔囔说一堆，丁杰在旁边笑弯了眼，忍不住凑上前亲吻他的眉心，然后退了半步望着那双眼，“简单吃个饭，不用这样麻烦。” “不行不行，”姜路自言自语，还不忘捧着丁杰的脸一通亲，亲一口说一句“我想想”，丁杰被逗得腰都笑软了。 “丁姐，咱们这算不算见家长。”姜路问。 丁杰哼笑道，“你说呢？” “算。”姜路笃定地看着他，拉起手牢牢攥着，但下一秒猛地想起老爸反对的嘴脸，他对丁杰很是歉疚，因为现在的他还不够强，没有能力去和家里抗衡，跟别说让老爸接受自己的取向。 “怎么了小路。”丁杰注视着他，“是不是我给你压力了。” 姜路疯狂摇头，甩掉负面情绪，“我高兴还来不及，明天我早走点，和你一起去接师父。” 二人相视一笑，挽着手踏上归途。
第57章 接机口人满为患，姜路一身正装站的笔直，两条逆天长腿好像从杂志上抠出来似的，和他一对比，丁杰穿的相当随意，干净的体恤衫牛仔裤，素银色腕表把皮肤衬得更加白皙。 “丁姐，你看我这身行吗。”姜路一紧张小动作就多起来，他边说，手就在衣襟前乱摸。 丁杰插兜站着，抬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第十五遍，非常帅。” “那就行，”姜路照照玻璃，深吸口气，“不行，我还是紧张。” “待会儿你不用说话，我来就行，师父他很和蔼的。”丁杰说完往旁边挪了几步，和他靠得近些，胳膊搭在姜路肩膀上，默不作声把人搂进怀里。 姜路看了眼男人，点点头，“好。” “杰！” 一声洪亮高亢的男声冲破杂乱直击面门，姜路立马把手从兜里抽出来，在人群搜寻师父的身影，按照丁杰的描述就是，老爷子个子不高，但精气神绝对压人一头，像个迷你唢呐，看人的眼神像刀子，被盯着有股阴森森的冷意。 丁杰听到声音先一步走出去，姜路拔腿跟上，绕开两拨人群，老爷子终于“现真身”了，那双犀利清亮的眼睛在见到二人后闪着光，人虽然不高，但手却很大，大手在丁杰胳膊上用力捏了捏，老人撇撇嘴，“瘦了不少啊。” 丁杰接过行李，让开身子，“师父，这是姜路，我跟您说过的。” “小姜挺俊嘛，过来让我好好瞧瞧。”老人伸手招呼姜路，姜路弯着腰凑过来，头也不敢抬，像被逼急了似的吼道，“师父好！！” 老人憨憨笑着，把人扶起来，“没有那些规矩，我姓李，叫我老李就行。” 姜路起身，视线微微向下，落到老人的眉宇间，舌头也跟着打结，“老...李，李爷爷。” “先上车吧，”丁杰说完搀扶着老人往前走，“小姜知道你养生，买了很多补品，今晚还要亲自下厨。” 老人“呦呵”一声，颇为欣赏望着姜路，“有心了小姜。” “您，您喜欢就好。”姜路汗从脖颈淌下，偷偷抬手擦去，提前跑到车前拉开车门，等老人坐稳，自己坐在后座，听着丁杰和老人说起工作上的事，他插不上话，紧张得抓着衣摆。 “小姜是哪里人。”老人突然开口。 姜路坐的笔直，“本地人。” “光听阿杰提你，也没个照片，今天一打眼觉得你怪亲切的，好像见过似的。”老人看了看后视镜，重新审视过姜路，露出笑容。 丁杰完成超车后，偏头问道，“师父，小姜怎么能和您有过交集？” 姜路还在困惑中，就听老人笑道，“上岁数了，记错是常有的事。” 三人回到丁杰的公寓，把行李安置好，老人在屋里转悠两圈，对丁杰说，“这家怎么不像两个人住的样。” 丁杰正倒水，手微微抖动，面不改色道，“平时都在小姜家。” “这样啊。”老人看看四周，“小姜呢？” “在厨房。”丁杰把水杯递过去，坐到师父身旁，“师父，您刚才说看小姜眼熟，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人努嘴想了想，摇头，“哪里还记得。” 师徒俩安静几分钟，老人拍拍他的腿，“这回见面，你变化很大嘛。” 丁杰挑眉，意外道，“是么？” 老人望着他重重点头，“你从小就怕生，连话都不说，这一路上我看你和小姜说的最多，笑得也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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