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简觉得自己很可笑,邵谦更是如此。邵谦哪里是不卖,他是要价极高。而自己,就是那个上赶着买单的人。
尽管对方已经做得如此决绝了,他还是给他留着一丝机会,奢望着邵谦万一良心发现、回心转意。 顾庭简没在第一时间就把情况告诉父亲,怕家里会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来对付邵谦。 他将名下所有的车、表全卖了,房产做了抵押,以个人名义投资的其他公司股份也在想办法抛售。尽管只是杯水车薪,但总归能瞒一天是一天。 外边的人都知道他缺钱,家里人倒是被他满的滴水不漏。成了单生意临了都记得要嘱咐对方一句,别让他家里知道。 顾庭简仍旧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邵谦只是一时糊涂,说不定,再多给他一天的时间,他就想明白了。
顾庭简这些年投资的都是朝阳产业,枪手得很,没几天大部分就都谈好了价,还剩一家VR交互的临锐科技还剩30%的股份没出。 这天下午,中间人帮他约好了客户,当他走进包间,看到眼前一头银发,带着墨镜,穿着松松垮垮的鹅黄色毛衣,慵懒地靠着座椅上刷手机的男子,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您好,我们是不是在哪次活动上见过。” 顾庭简寻思着,对方应该是个混迹娱乐圈的富二代,年轻时靠着脸收割一波粉丝,年纪大了又死活不转型,所以隐退了。积蓄指不定有多少,他看着就不像是个会存钱的,但家里肯定有些资产,否则也不会来收购他的股份。 男子闻声放下手机,取下墨镜,饶有兴致地笑道,“顾总好记性。但你记错了,不是哪次活动,是酒吧。” 顾庭简心生疑惑,心想自己都多久没去酒吧了。 男子见他没反应过来,便笑着反手亮了亮手上的戒指,“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程晨。我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着校服,去老裴的那里问邵谦的下落。还信誓旦旦地说,你对那小子,没想法。” 被死去多年的回忆击中,顾庭简顿时被惊得魂不附体,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忍耐住没夺门而出。他实在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来谈生意的,还是幸灾乐祸当面来看自己笑话的。 程晨看出了他的震惊,直截了当地说道,“放心,我不是来笑话你的,我是正经来谈生意的。临锐刚发展起来,前途虽好,风险也大,估值掺的水分太多了。我知道你急着用钱,两千万现钱,收你手上的股份,你同意的话,明天就能到账。” 顾庭简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爽快,但对半砍,价也压得太低了,“你倒不是来看我笑话,你是趁火打劫啊!” 程晨早就盯上临锐这块肥肉了,自然是做了充足的调查,诚意满满地说道,“那你留10%,我收20%行了吧?诚心买,再多了我账上拿不出钱。怎么样?同意的话,现在就拟协议吧,草稿我准备好了。” 顾庭简咬牙道:“行!” 签完合同,顾庭简照例嘱咐了一句,“我买股份的事,不想被家里知道,劳烦暂时别跟外人说。” 程晨戴上墨镜,万分费解,“你图什么呀!哥劝你一句,对象不行就赶紧换,还想着渣男会改过自新,你做梦呢!” 顾庭简脸色一青,支支吾吾客套了几句,便找借口离开了。
然而,顾庭简等来的不是满怀愧疚的道歉,而是居高临下的威胁。 出了门,他接到了父亲顾长志的电话, “顾庭简你个不长脑子的东西!你都被自己养的白眼狼硬生生咬下块肉了,还要护着他不告诉我!赶紧回来!” “爸,您知道了?” “不然呢!他恐吓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你还敢装作若无其事!” ----
第52章 支离
顾庭简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步履维艰,每走一步都在把尊严狠狠地往下踩。 别人遭遇磨难了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是死不悔改、自作自受。 “爸,对不起……” 顾长志忍无可忍,终于一巴掌将他扇了个清醒,“我现在没工夫听你自怨自艾!你还不知道你养的白眼狼做了什么吧?他实名举报我,向你姑父行贿,换取政策倾斜。” 顾庭简大吃一惊,“爸,你和我保证过,你没有参与的。” “就是因为我没参与我才奇怪啊!他这些证据哪来的!”顾长志说着便将一打资料摔到顾庭简面前,“三年前,一笔在以我的名义注册的离岸账户下的钱,辗转到了你姑父的海外账户里。可我根本就没注册过那个账户!具体情况我已经去查了,就怕还没查到,警察就要来把我带走了!” 顾庭简难以置信道,“不可能!邵谦最多能接触到华亭的业务,家里的事我都不清楚,他怎么可能设局诬陷您啊!” “他自己没这个本事,那你想想他背后跟谁合作了!”顾长志指着顾庭简说道,“你还玩他?我看他一开始靠近你就是冲着弄垮我们家来的!” “那邵谦打电话给您做什么?他提了什么条件吗?”顾庭简后知后觉地问道。 顾长志捂着胸口坐了下来,拿起茶杯,长叹一口气,“他说只要你不向他索回华亭的股份,他就找人出来作证,这是别人对我的构陷。我没答应他,我根本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受他拿捏!”
哐当! 顾卓枫不请自来,慌张地推开门跑进书房,蹲在顾长志身边哀求道,“爸,您就答应他吧!不然,这事我真的是说不清啊!” “什么?”顾长志手一抖,茶杯里的水全部都洒到了地上,“顾卓枫你给我站起来讲清楚,你到底干了什么!” 顾卓枫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身体佝偻着,像一个畏寒的流浪者,“我看您只栽培大哥,心思就都放在了外面。薛茂的生意,我也有参与一部分。” 顾长志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薛茂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你又没钱又没能力,他做事为什么会带你啊?” 顾卓枫低头看着地板,“我是技术入股,他让我,拉姑父下水……” “你!你姑父和薛茂都出事这么久了!你怎么不早点说!要不是这事被你哥身边那只白眼狼捅了出来,你还打算瞒多久。”
顾庭简听完忙冲到书架边,拿了一颗速效救心丸递给父亲,心想着他这个好弟弟真是从不让自己失望。每次自己犯错的时候,他都能做出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爸,你先吃颗药压压惊。”顾庭简说着便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我再去和邵谦谈一次,华亭让给他就让给他,这件事不能马虎啊!他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不会把事做得这么绝的。” 顾长志狠狠瞪了顾庭简一眼,站起身盛气凌人地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我已经请了保镖来看住你,事情结束以前,你别去见那个白眼狼一面!你跟他见了面能怎样啊?你个蠢货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人骗!” 说完,顾长志又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顾卓枫,厉声喊了句:“你也一样!”而后便摔门而出。 震惊之余,顾庭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反应过来一把拽住顾卓枫的衣领,“冯旭的事情,是你透露出去的?” 顾卓枫一脸茫然,声音凄然地说道,“谁?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是你?”顾庭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几乎要把顾卓枫拎离地板。 顾卓枫赶忙摇头,“我是帮了薛茂,可他也没把我当自己人啊,重要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告诉我。” “别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纠葛而混乱的一切,终于在农历新年来临前尘埃落定。 顾长志答应了邵谦的请求之后,韩凛随后便向调查组提交了证据,证明三年前的交易是由薛茂设计陷害的。目的就是把受贿做成既定事实,引诱刘存宽上船,成为薛茂的保护伞。顾卓枫窃取他人证件参与其中,但作为从犯,只判了罚金。 韩凛虽然帮薛茂做事,现下见他彻底失势,更是毫不犹豫地反水。他是一个圆滑、谨慎至极的人,尽管他后来抖出薛茂不少料,却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沾了薛茂的灰色生意。薛茂集团的大部分人都被判了重罪,他却是实打实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薛茂死罪难逃,认了大部分的罪,可有一条,却否认了,他根本没听说过“冯旭”这个名字。
顾庭简起先还存了心思去找邵谦理论,却在知道是韩凛跟他合作之后,彻底断了念想。将名下所有房产卖出去,在把钱转给了父亲之后,一蹶不振。 他不仅无法面对父亲的期望,也没脸面对李姨和二弟,只好成日缩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各类游戏都不想多看一眼,枯坐久了,就拿出纸笔来,随意地涂涂画画。每张画纸上,都满是阴影。 只有在布丁闹着想要出门的时候,他才会强打精神出去走走,往往也走不了多久,就又枯坐回房间里,像一个雕塑一样安静。 他可以承受失败,却无力面对背叛。愤怒积攒在心头喷薄欲出,却没有释放的途径。
顾长志混迹商场多年,东拼西凑、力挽狂澜,总算是让企业度过了危机。可他无论怎么劝,都没法让顾庭简多一分生机。 莫霖还要半年才能硕士毕业,眼下正是学业压力最大的时候,在得知了顾家的情况之后,也赶忙回国探望顾庭简。可没用,顾庭简根本不见她。 无奈之下,莫霖只好去找了邵谦。
邵谦也没躲她,客客气气地招待了她,在顾庭简曾经的公寓里。 邵谦沉默着泡了茶递到客人面前,莫霖没喝,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盯了他许久,“你知道我哥现在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吗?” 邵谦面无表情地喝了杯茶,语气轻蔑地说道,“不就是被骗财骗色骗感情吗?多少人都经历过,他挺不过来,是他的问题。” 莫霖痛心疾首地说道:“邵谦,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有点良心吗?” 邵谦看了她一眼,低头又给自己添了杯茶,笑道:“我们很多年没见,你不了解我也正常。再说,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不过是你们看不出来罢了。” 莫霖深吸了几口气,按捺住想要揍他的冲动,沉声道,“你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我欠你一件事,我记得。”邵谦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股份我不会还。其他的,你可以先说说看。” “去见我哥一面吧。嘲讽他、嬉笑他、刺激他,怎么都好。让他至少还能有点情绪起伏!” 邵谦悠悠地放下茶盏,“我会考虑的。”
他终于梦寐以求地成为了一个上位者,怎么能放过欣赏落败者狼狈姿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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