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陈言用身体感知到了,地面上应该是铺了一层厚实的类似于海绵一样的东西,缓冲了力道,这才没让他摔疼。 他趴在地上,身体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又缓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全是一些无意义的杂音,根本没有办法很好地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陈言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了,他咬紧牙关,艰难地在地上挣扎着,可是身体里的反应神经,像是全部都被切断了似的,任他出了一身冷汗,也没能成功地从地上爬起来。 陈言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彻底地放弃了没有意义的挣扎,任由自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痪在地上,动弹不得。 不知道贺清是不是在某个地方,通过那套恶心的监控装备,偷窥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接下来,究竟还有什么折磨在等待着他,陈言一无所知。 最终,陈言昏昏沉沉地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又一次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陈言的眼前,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漆黑,一团微弱的光亮,悬浮在遥远的黑暗里,看起来忽远忽近,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沉沉的一觉睡醒,陈言身上的力气全部回来了,他动了动手指,顿时精神一振,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摸黑一点一点探索着周围的环境和情况。 这应该是一个极其逼仄的房间,可供活动的空间十分有限,陈言睁着眼睛,跌跌撞撞地摸着同样铺着柔软海绵的墙壁,毫无头绪地绕着走了一圈。 除了一张简陋的床,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光线,是让陈言最为难受的地方。 每次陈言抬起头的时候,都能看到那团奇怪的光源,可是它一点照明作用也没有。 房间里面是一片空洞的黑色,均匀地投射在陈言的眼球上,他像是个失明的盲人,失去了自己身上最为珍贵的东西之一——光明。 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向着陈言涌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只刷了黑漆的盒子里,又或者是被吸进了宇宙的黑洞内部,如果不是他脑子里十分清晰地记得,自己的视力正常,他真的要被目前所经受的黑暗吓坏了。 一个视力正常的人,是没有办法让自己一直保持闭着眼睛生活的,因为他会不自觉地使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和感受身处的世界。 陈言抬起手,又揉了揉酸涩无比的眼睛,他用力地眨了几次眼睛,眼睛尽力地睁大,试图去捕捉面前的光线,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无论尝试几百次几千次,眼前依旧还是那片稳定的、均匀的黑暗。 这种感觉叫人既绝望,又抓狂。 眼睛还是正常的,可是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陈言心慌意乱,伸着手不停地在房间里摸索徘徊,可是空间就那么大一点,他来来回回走来走去,也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折腾不休。 陈言不死心,抬手用力地拍打着柔软的墙壁,大声地叫喊:“贺清!贺清!你出来——”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包括风声、雨声、花园里佣人推着除草机的嗡嗡声、走廊外偶尔的脚步声……全都消失了。 就好像是还没有死,就被人抬进了棺材里钉上棺盖,又被深深地埋进地下一样,陈言愈发的心慌和恐惧,他呼吸急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应激性地一阵一阵痉挛。 坟墓一样的寂静,铺天盖地地包裹了陈言,他终于受不了了,疯了似的大吼大叫,用尽浑身力气去抓去踢面前的墙壁。 陈言睁着死灰的眼睛,对着头顶那团冷漠的光源,拼尽全力地嘶吼:“贺清,你这个混蛋!你放我出去——疯子,你这个疯子!你快把我放出去!” 更让他崩溃的是,墙壁上厚实的隔音海绵,不痛不痒地吸收了陈言所有的力道,不仅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还让他感到愈发的疲惫不堪。 他像是被巨兽吞入肚子里的一只蚂蚁,在无边无际的孤寂黑暗里,只能无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过度的体力消耗,让陈言有点承受不住紧绷的精神压力,他猛的泄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仿佛哮喘病人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心脏一阵一阵紧缩的闷痛,陈言的脸色惨白一片,他捂住胸口,应激地抽搐起来,身体因为过度的紧张焦虑而不自觉地蜷缩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贺清、贺清——你出来……贺清……”陈言抱着膝盖,缩在墙角里,面容呆滞地喃喃自语。 可惜的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头顶遥远的那团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再然后,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 突的,陈言抱着疼痛不已的头颅,癫狂地嘶叫起来。 直至浑身力竭,陈言再也没有力气叫喊了,他面如金纸,冷汗淋漓,喉咙痛到无以复加。 而干涸的眼眶里,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贺清总是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摧残陈言的精神世界。 他把陈言关进离地面十几米深的地下室里,完美地隔绝了一切的声音,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坟墓。 极度的寂静和黑暗,无时无刻地笼罩着孤独的陈言,他接触不到一丝一毫来自外界的信号。 无声无息的混沌里,好像全部的感官都被慢慢地剥夺殆尽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鼻子闻不到…… 陈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还活着。 刚一开始被关进来的时候,他还会大哭大叫,还会感到饥饿口渴,可是逐渐的,这些生而为人的最基本的生理欲望都淡化退去了。 一点一点,被迫感受着身体里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流失的感觉,让陈言从害怕惊惶再到绝望疯狂,也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 因为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陈言昏昏沉沉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甚至于记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渴了,又是什么时候饿了。 每一次陈言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想找一找自己到底死没死的证据的时候,却绝望地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东西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贺清彻底不要他了。 这个令人惶恐痛苦的念头,针一样地扎进陈言的脑海深处,一遍一遍地复刻回荡。 这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简直是能把一个人瞬间折磨成疯子。 陈言开始发了疯地想念贺清,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浮现着贺清那张清冷而又艳丽的脸庞。 陈言干涸的泪腺里,不自觉地涌出了零星一点泪珠。 他快要撑不下去了,他好想见贺清,想让贺清来陪他说说话,随便说点什么都没关系,他还想求贺清救救他,别再这么折磨他了,他会听话的。 这种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陈言蜷缩起身体,躲在角落里,无意识地啃咬着手指,把手指头咬得血肉模糊。 起初手指头上是会传来尖锐的疼痛感的,可没过多久,手指上的伤口已经深可见骨,痛觉神经麻木之后,就连疼痛都不太明显了。 于是陈言就开始拿额头一下一下撞墙,墙壁上厚实的海绵保护了他不会受伤,饶是他发了狠地撞墙,也没有任何效果。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活着到底是什么滋味。 连疼都感觉不到了,他的肉体和精神,已经彻彻底底地崩坏了。 这个悲哀的念头,徐徐在陈言的心底里浮现出来,他机械地拿头撞着墙壁,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用尽全力地回忆着那些零散纷乱的人生片段。 他的记性越来越差,变得迟钝呆怔,忘记了很多事情。 原本对他影响至关重大,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情,像是褪色的照片,被火舌舔舐上边缘,一点一点地焚烧尽了。 悲伤、高兴、愤怒……那些正常人都拥有的情绪,在陈言的身体里缓慢地消退,整个人变得越来越空洞、苍白,他无法再通过回忆来鼓励自己支撑下去。 寂静和黑暗,像是阴冷潮湿的水流,吞没了陈言。 恍恍惚惚的,陈言喃喃自语,抬起头看向曾经悬浮着一团微光的地方,满脸渴望地叫出了一个名字:“贺清……” ——贺清,救救我。 ---- 这是二更哦!!前面还有一章正文和一些废话(为了不影响阅读观感,单独拆出来以章节的形式呈现啦~)
第158章 不知何时,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一团微弱的光亮。 而后它的光芒愈来愈盛,直至照亮了整个黑暗的房间。 贺清的脸,出现在了这团明亮的光线里。 久违的光明,叫陈言的不适感大过于欣喜感,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抗拒着刺痛眼球的光亮。 贺清俯下身,伸出温度微凉的手指,一言不发,轻轻擦拭干净陈言眼尾的泪珠。 陈言茫然无措地抬起脸看着贺清,表情迷茫而委屈,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这一幕实在是太珍贵了,完全就是他臆想了无数次的美丽场景。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苍白的嘴唇几度开开合合,语言能力退化得一塌糊涂,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贺清沉默着,收回了手,消过毒后,拿出一支早就准备好药剂的注射器,执起陈言的一条胳膊,尖锐的针尖,抵在臂弯的青色血管上。 他冷冷淡淡地问陈言:“要拒绝我吗?” 陈言迟钝地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随即,针尖刺破皮肤,冰凉的、不知名的药剂,通过静脉注射,流进了陈言的身体里。 注射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结束之后,贺清收好注射器,无声无息转身离开了。 连同那团让陈言流泪的光明,也被他毫不留情地带走了。 陈言急得脸色瞬时惨白,他仓皇失措地伸出手去抓贺清的衣角,可是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贺清走了。 陈言瞳孔紧缩,喉咙剧烈地抽动,他想大声嘶喊挽留贺清,可是发声的喉部像是被灌了沉重的铅水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 陈言耗费了全副的心神和精力来期盼着贺清下一次的到来。 果不其然,幽灵似的贺清,又一次一言不发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张端正而又美丽的脸庞,被柔和的光线衬托着,美好得宛如圣洁的天使,就好像是来渡他脱离苦厄的神明。 在贺清故技重施给陈言注射精神类药物之前,陈言惴惴不安地伸出手抓住了贺清的衣袖一角。 由于太过于害怕贺清再一次抛下他,陈言甚至于主动无比地伸出了自己的胳膊,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像是见到了饕餮盛宴的饿徒,一瞬不眨地看着贺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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