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廿又自取了一些别的食物，这是他一天里唯一放松愉悦的时刻。好景不长，他听到了几声不满的抱怨——
“干嘛只给这么一点？又不是你花的钱，你打发叫花子呢？知道我是谁吗？”
程廿望过去，看到一个小头小脸，身材纤细多姿的Omega，正在指着一位年轻厨师的鼻子呵斥。他手中拖着一个餐盘，里面放了蛋糕和两三小块奶酪，似乎嫌弃给厨师他切得太少了，但是意大利奶酪醇香厚重，一般一小点就够，吃太多容易齁。
程廿对那人的侧面有些熟悉，语气和说话的方式他也熟悉。“我说每样都给我切一块，没听见吗？”
程廿听那倒霉的厨师说：“您餐盘里这些食物，搭配这些奶酪就很够了。一般我们不建议……”
“你教训我？你敢教训我？！你知道我是谁的Omega吗？”Omega训斥的声音不大，应该是不愿意别人听见。此刻他身边没有旁人，才无所顾忌地撒泼，如果主人或者别的客人在，想必就会装作修养很好无事发生了。可能是心虚的缘故，他前后左右瞟了几眼，这一瞟可不得了，程廿冷不丁和他对视了一毫秒，然后默不作声挪开视线，走到离对方远一些的地方。
程廿没想到能在赵家遇到他的老同学，还是有些“过节”的老同学。而那个Omega见到他的同时，表情不可谓不精彩，窘迫、恼怒、不甘、怨怼……仿佛尘封的往事霎那间从江底泥沙里掀起，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程廿一个人心神不定地呆了几分钟，中途有几个赵家请来的商圈贵客与他打招呼，他应付几句，有些魂不守舍。正当他放下酒杯打算去外面透透气时，迎面撞上一对吸人眼球的AO，Alpha俊美年轻，一身贵气的西装剪裁，Omega貌美妖娆，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牌，被Alpha勾着腰，似笑非笑地打量程廿。
“这不是……”Alpha倾身往程廿这边靠来，“程老师吗？”
他怀里的Omega惊讶又不满地说：“你们认识？”
“认识啊，我还听过程老师讲课呢。你不也认识？说说吧，把我拉过来是想演哪一出啊？”
Omega娇羞地拍了拍Alpha的胸口：“哎呀，人家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老同学嘛。程廿，听说你留在S大当了老师，恭喜啊，不过怎么跑文学系去了呢？”
程廿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兴趣吧，钱伟，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听他说完，Omega顿时冷脸，生气道：“你别叫这个名字，我早就改名了好吧，我现在叫Rio，你……谁叫那个名字，你记错啦！”
“好吧，我想你也记错人了，我只知道我有个同学叫钱伟，不认识什么Rio。”程廿破罐子破摔，拔腿想从这两人身边走过去。可惜钱伟一扯Alpha的胳膊，又拦到他面前，一股子的神气：“我是谁不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赵氏集团的二公子，我俩在M国认识的。”
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程廿懂了，他是来炫耀的。人都希望自己过得好，一是为了让自己在意的人欣喜，二是向自己厌恶，或是厌恶自己的人炫耀显摆，钱伟现在做的正是后者。可惜的是程廿丝毫没有被打击到，他觉得这一对组合挺好的，如果赵极棋能专心找个Omega收收心……算了，钱伟自己就不是个能收心的。七八年前他们做同学时是这样，现在更严重了。
赵极棋笑呵呵对Rio道：“这么看得起我啊，不怕程老师把我抢走吗？”他的声音很年轻，虽然打扮上一副成熟的商界精英派头，实际年龄却比两个Omega都要小几岁。
“我可一点不怕，程老师的人品，我很放心。”
程廿深深换了口气，一秒钟也不想在他们面前吃劣质狗粮，丢下一句“少陪”，往外走去。
“你干嘛去？”钱伟不依不饶，“老同学一场，就这么不念旧情，想跟我撇清关系啊？”
程廿怕他又拦，道：“我去卫生间，你也要跟来吗？”
钱伟哑然，然后跺了跺脚，气哼哼地“呸”了一声。
程廿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拘着水泼了两把脸。他很疲累，心理上和身体上都是。下午有三节的大课是到晚上六点才下课的，为了赶上赵家的晚宴。他取消了两次课间休息，提早半小时放了学，后果就是连续两个小时不间断站立讲课带来的嗓门干哑和双腿酸疼。晚宴前沐浴、挑礼服、挑领带、做发型……一通折腾下来，加上刚经历的一系列，他好想立刻、马上、现在就回到家里，倒在床上睡到昏天黑地，什么糟心人也不需要面对，什么糟心事也不需要去想。
抽了擦手的纸巾揩干水滴，整理了一下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恢复成了正常状态。他点点头，似乎回到了学生时代的论文答辩的前一晚。对他来说，处理与赵煊相关的事比任何一次答辩都更具挑战性。
还没出卫生间的门，程廿就感知到冲击力十足的荆棘玫瑰信息素，下一刻，高大的Alpha像一堵高墙，把他结结实实堵在了门口。
“程老师，”赵极棋阴测测笑道，“今天没化妆啊，原来你的皮肤这么好。” ----
第13章 宴会厅
赵家宅子虽然很大很豪华，却还是少了Omega专用的卫生间，让程廿被Alpha毫无顾忌地堵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除了身体上近距离的靠近，Alpha言语上的挑衅更加让他不舒服。程廿沉默了少顷，才要开口，听到一声：“哎呀，你别欺负人家嘛。”
程廿这才发现钱伟居然也跟来了，赵极棋肩宽身长，将他挡身后。一A一O堵到厕所门口，专程又来找自己的麻烦吗？
赵极琪对他不满道：“你不是来放水的吗，还不进去？”
“二少不跟我一起去吗？”美艳的Omega娇嗔道
“不是都给你送到门口了，还需要我给你扶着吗？”年轻的Alpha语气不善，目露寒芒。
钱伟露了怯，他不敢说自己的目的就是来找程廿的麻烦，而非解决生理需求，轻声软语道：“那你在这里等我哦？”
“好好好，等你等你。”赵极琪极不耐烦地说。
Rio挤着程廿的肩膀过去的一刹那，还狠狠剜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不善的警告。他怕赵极琪对程廿起了兴致，再一脚把自己踹了，他不是赵极琪的正牌情侣，他只是来陪酒的，而这个资格，是他给为赵家二房效力了二十年的中年管家睡了一星期才换来人家的引荐。
程廿觉得这对“情侣”的相处方式有些许怪异，再是结合钱伟从前做过的种种蠢事，他猜到了点什么。程廿曾认清过这位Omega老同学的本性。
程廿本科就读于北方的B大的工商管理系，B大在全国是仅次于S大的优质大学，钱伟是他们班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也许是相貌太吸引Alpha的追捧，他渐渐地无心学业，逃课挂科是常事儿，程廿听说过他夜不归宿，貌似是做了大老板的情人，在那个年纪，普通人家的美貌Omega私生活却极为混乱，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一年后，傍上的大款玩腻了他，他又去会所里做Omega公关，挂着清纯大学生的名头兼职陪酒，也赚得盆满钵满。程廿心底里是极不赞同这种做法，但是并未公开指摘过他。
他们的梁子结在毕业答辩的前一个星期，彼时程廿的导师承担了全班的论文初筛审查工作。导师将枯燥又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交给了程廿。就是将各个本科生的幼稚论文导入数据库查重，再记录下重复率。只要低于20%以内即可通过初筛。程廿完成工作将表格交给导师，里面的确有几篇借鉴率有点高。最高的一份超过80%，正是钱伟的“杰作”。导师按照规定将这些论文打回去修改，改好的再次提交给程廿审查，其他同学为了拿到毕业证，死再多的脑细胞也老老实实降重了。只有钱伟纡尊降贵，找到程廿寝室里，要他放自己一马。对这种“走后门”的行径程廿果断拒绝。
“希望你光明正大地拿到毕业证。”钱伟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对他吐出几个骂人的脏词，摔门而走。他这四年流连于声色犬马中，哪还有心思投入学业中去。截止日期最后一天，程廿还是没有等来他的论文。最终，钱伟主动选择肄业。工商管理系全班四十六人，最后毕业照片上，只有四十五张面孔。
程廿自认为整件事情自己没有丝毫过错，是钱伟钻牛角尖又过于懒惰，放弃学位去赚快钱了。对钱伟惋惜同时，他很庆幸自己不是这样的人，赵煊能给予他无数金钱，但他在追求学历这条路上也没有放弃。他很早就知道，赵煊能照顾得了他一时，绝不会管他一辈子。人生路上总归是靠自己，运气好的话，离开赵煊后能找个略微优秀的Alpha结婚，相互扶持着经营一段不太完美的婚姻，直到结束平凡的一生。
Rio进去之后，程廿乘着门口敞开，借机闪了出去，又撞上了赵极棋。他企图靠边离开，可赵极棋跟着他一起退，在狭窄的走道里，就是刻意不让他过去。
程廿后退些许，这样能看到Alpha醒目的全身，赵极棋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不止，笔挺的西装衬得肩宽腰细腿长，装点出沉稳的气质。程廿心底隐隐有不详的预感，他自身的信息素虽然有A级，但浓度寡淡，对Alpha信息素的抵抗能力比一般Omega弱，一个没有善意的Alpha在他面前好比一堵散发着毒瘴的高墙。
“你还有脸来我们赵家？”赵极棋双手插在裤兜里，毫不客气道。
程廿强迫自己直视他：“原本我不想来的，赵总邀请，我不好拒绝。如果你有异议，可以直接去找他，也免得耽误我的时间精力。”
赵极棋脸色异常难看：“就你还值得我专程去找我哥？这几年没有赵家给的钱，你能混成这幅德行吗？要是你真的足够聪明，就该知足。”
“集团是给了我资助，但那都是从赵总的私人账户里出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没有Omega敢这么回怼他，除长辈以外的任何Alpha也没有，赵极棋露出牙痒痒的表情：“我是赵家人，赵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卑劣的Omega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这么说话。”
程廿默默握紧了双拳。
“你跟在我哥身边这么多年，捞了不少好处吧。”
程廿凉凉一笑：“赵总给的，的确很丰厚。”
“你现在还赖着不走，不会是做梦他娶你进门吧？”
“如果赵总提出来，的确是个值得考虑的提议。”
“野心还真是不加掩饰啊，”赵极棋狠戾道，“赵家祖宗十八代娶进门的都是2S级以上的Omega，生下的后代里也必须有3S级的Alpha。他们都是千亿身家的公子小姐，两个家族的结合才有助于集团未来发展，我警告你，别用你低等的Omega基因来玷污我们家的血统和门楣，婚外生子也断断不能被容忍，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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