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江绪是个该千刀万剐寸寸凌迟的,这一切跟林桉有什么关系?他做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夏景逸一想到医生说“随时准备好接病危通知”,整个人如坠冰窟,绝望地瘫倒在医院的墙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所有人都瞒着自己,可林桉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了,他从一开始的胃痛、全身骨头痛,到后来便血、吐血,甚至连流食都吃不下去了,只能靠打营养液来续命。 医生查看了林桉的情况,都说不能再拖了,必须立马手术,让夏景逸喊林桉的家属赶快来医院签字。 夏景逸哽住了,一直在医生面前支支吾吾,先是说了一大通林桉自小父母双亡的身世,又是说他和外婆如何相依为命,到最后医生都不耐烦了,大手一挥:“你跟他什么关系?” 夏景逸愣了愣,“朋友。” 医生“啧”了一声,“这不就得了?你没资格签字哈,叫他的家属来签,不然医院有规定,不可以进行手术,不然万一出什么事儿了,医院要赔钱的。” 医生说完,转身就要走,夏景逸迟疑再三,终于还是咬牙道:“医生!他没有亲人了。” 医生顿住了步伐,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夏景逸叹了口气,满眼皆是落寞,“他没有亲人了,他的外婆......一个月前去世了。” 如果不是他让在国外的文天斌去查林桉外婆的下落,或许他和林桉都要被江绪一直蒙在鼓里。 林桉的外婆原本情况良好,可老年人,生死只在一瞬间。据医生说,那天林桉的外婆刚做完大手术,满心欢喜地想给林桉打电话报平安,但是因为被江绪没收了手机,她又不懂外语,只能下楼寻求江绪助理的帮助,却一个没留神踩空,等医院的人发现时,老人家已经走了多时了。 文天斌在道上混了多年,生死之事看得很淡,但说起这个来还是不免动容,他告诉夏景逸,林桉外婆走的时候,摔的满脸是血,眼睛却很清澈,一点没有悲伤,仔细看,还是带着笑意的。 她或许也在想,自己很快就能和外孙见面,祖孙俩又能快快乐乐的回老家,过平淡又幸福的日子。 这个愿望其实差一点点就要实现了。 夏景逸还了解到,江绪为了不让林桉知道他外婆已经走了,偷偷先将人好好安葬了,又喊几个技术工人采集了外婆手机里一些录音,合成了一个可以自动答复的AI,只要林桉打电话,触及到一些关键词,比如“过得好不好”、“身体怎么样”、“想不想我”,它就可以用林桉外婆的声音自动回复。 这也是为什么,林桉每次打电话,手机里都会有一些奇怪的电流声。 夏景逸知道这件事儿后,气得差点没拿刀冲到江家捅死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可刚想这么做,就收到了林桉晕倒在路边的消息,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医院,却发现林桉和他外婆一样,也是身患癌症,情况十分危险。 他如何忍心再把真相告诉他? 可林桉的手术需要他外婆签字,如果不告诉他,自己该如何向他解释? 夏景逸头一次陷入了迷茫,在痛苦和不甘中反复徘徊,以至于彻夜失眠。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那一天,小护士来给林桉换药时,林桉撑起虚弱的身体,想询问一下医生能否通知一下自己远在国外的外婆,毕竟自己马上要手术,如果出了什么事儿,也好让老人家有个心理准备。 小护士看着他苍白的脸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是这样,先生,您外婆......已经去世了,那位夏先生现在全权代理您的手术事项,他已经和医院签过字了,您别担心。” 林桉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我外婆去世了?不可能!我昨天才跟她打电话,她还笑着跟我说她现在很好呢!” “您别激动,我也是听您的主治医师说的。”小护士见他情绪有些不稳定,也不敢刺激他,赶紧收拾拿着东西出了房门,留下林桉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去世了?他外婆去世了?这怎么可能啊!那一直跟他打电话的是谁?她明明就是自己外婆的声音啊! 一定是弄错了! 林桉不顾疼痛,挣扎着下床,一路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心里某个不安的念头被无限放大,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外婆怎么可能去世啊?! 林桉愣了愣,满满的无法置信,失魂落魄地拨通了夏景逸的号码。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林桉心急如焚,一连又打了好几个,却都显示不在服务区,林桉急得一咬牙,挂了电话,强撑着身体往外走。 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林桉穿着病号服,脚步虚浮地走在街道上,引来一众奇怪的目光,他大脑里一片混乱,满心满眼都是外婆。虽然这段时间每每和外婆通话都很奇怪,江绪也刻意避免跟自己谈论起这个话题,但他还是不相信,如果自己的外婆已经去世了,那江绪为何不告诉他? 林桉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脚下的路,几个开机车的黄毛少年从前面路口漂移过来,见到他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马路中间,吓得大喊一声:“妈的,快躲开!” 林桉这才回过神来,身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胃部却剧烈抽搐起来,巨大的疼痛几乎让他瞬间失去意识,猛地咳出一口血,仰面栽倒在地。 等再度有了点意识,林桉陷入了彻骨的冰冷,那群机车少年怕担责任,早就跑的无影无踪,基于对外婆去世的强烈执念,他顾不得疼痛,颤抖着捡起地上摔碎了的手机,拨通了江绪的电话。 “喂?”江绪仍旧是未消气,语气十分傲慢,满满的不耐烦。 “江绪,外婆,我外婆......” “什么外婆不外婆的,烦死了,你外婆在国外呢!”江绪仍旧是未消气,语气满满的不耐烦。 林桉顺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流逝,就快要握不住电话:“好、好,不说这个。江绪,我胃癌......在明镜街口,爬不起来,你救救我......” 江绪本身就对他在沈清安生日会上甩脸色不满,他实在气不过,就在沈清安他们面前放下狠话:不出三天,林桉就会乖乖回到自己身边。 可之后自己给他打电话,他统统爱搭不理,弄得江大少爷颜面尽失,还被文天幸那个傻叉嘲讽。 他自觉,虽然这次过分了点,但不是林桉先出轨的吗?到头来还得自己低头认错,哪有这个道理! 江绪越想越气,旋即冷笑一声:“胃癌?真是好笑,你胃癌我怎么不知道?整日跟夏景逸厮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难受?别装模作样了,乖乖滚回来跟我认错,我就原谅你。” 林桉神志已经快涣散了,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镜街口,救救我,快......” 江绪讥讽地哼了一声,“啪”的挂断了电话。 当日晚上,路过街口的好心人帮林桉喊了救护车,因为本身情况极差,加上受到剧烈刺激,林桉整个胃部大出血,被送进了急诊室连夜抢救。 第二天,已经尽力的医生都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夏景逸仍未出现在医院,加上林桉已经没有了直系亲属,他们只能告诉林桉,赶紧交代后事。 林桉这才知道,原来外婆真的去世了。 下了手术台,林桉被送进了ICU,全身上下插满了奇奇怪怪的管子,很疼,疼得他一直在流泪,五指紧紧握着,胸膛剧烈地起伏,但凡稍微一松懈,他都觉得自己会立刻晕死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的心跳也渐渐变缓了,力气从身体里慢慢散去,他眼前好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自己短暂又无助的一生。 月光透过窗棂轻轻散落,好像白雪覆了满地。 月亮啊月亮,你陪我一路走来,见证了我这么多苦难,为什么不肯伸手帮我一把呢? 林桉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现在虽然眼睛很模糊,但意识出奇清醒,他想到了爸妈,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团子,同样也想到了江绪。 他甚至可以闻到,大学时和江绪依偎在水镜湖边,看着一对白天鹅在湖面嬉戏,身旁栀子花的清香。 冥冥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很想给江绪打一个电话道别,于是颤巍巍拿起手机,在上面输入了那个自己删掉无数次,可已经深深印刻在脑子里的号码。 “喂?” 江绪那边很吵,伴随着一阵小提琴悠扬的乐曲声和旁人的欢笑,他有些不耐烦地冷道:“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想通了?那就赶紧滚回来道歉。” 林桉静静地听着,原本江绪这个态度,放在以前他要生气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弥留之际其言也善,他甚至感觉对江绪也没那么恨了,如同对待一个交往多年但关系不好的老友,声音很虚弱,但是很平稳:“我外婆去世了,对吧?” 江绪一愣,立马黑了脸,有些心虚道:“这,你......夏景逸告诉你的?” 林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泪水不知不觉中爬满了脸庞:“江绪,你来京城第一医院一趟吧,我想见见你。” “阿绪,快过来啊,就到你没说祝福语啦。”沈清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江绪怔了怔,回头对他柔声道:“你告诉叔叔阿姨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沈清安前几天过生日的时候沈叔叔和沈夫人有事儿不能参加,恰巧当日江绪因为和林桉赌气弄得不痛快,便答应重新给他补一个,顺便两家人和和气气地吃顿饭,他好把准备的礼物送给沈清安和他父母。 林桉听到沈清安的声音,心里猛地刺痛了一下,江绪那日的话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明天再说吧,我有事儿。”今天江绪的爸妈也都在,两家人交杯换盏相谈甚欢,他可不想因为和林桉闹脾气的事儿失了分寸,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嘟嘟——” 冰冷的挂断音回荡在病房,就如同林桉彻底绝望的心。 第二天日上三竿,头日晚上喝的酩酊大醉的江绪悠悠醒转,美滋滋地给自己打扮一番,把原本就九分的长相倒腾到十分,还特地穿了自己新代言的品牌,光鲜亮丽的好像一只得意洋洋的花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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