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漪有些气急,没听懂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桌上的手机也震动到了第三轮。 每震一次,孟漪的心就会揪一下,好在第三次,慕越总算接了。 “你下课了啊,”他微低下头,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现在?在实践中心的二楼会议室。” 孟漪终于松了口气,朝慕越做了个要离开的手势。 慕越弯起眼睛朝她点了下头,门从外面轻轻合住,他眼瞳里的笑意也在顷刻间消散:“你回去吧,用不着等我。” “还在开会吗?”陆端宁问。 他应该是在某个封闭的空间里,电梯或者车里,周围很静,声音传过来时十分清晰,没有一点多余的噪音。 慕越随手拿起一支笔,写下今天的日期,边对电话里说:“没,早就结束了。” “那有别的事忙?” “没有。” “今天也不想回来?” “是。” 陆端宁听出他语气里的生硬,这几天,慕越的态度一直这样,不回家不见面但也不吵架,电话里问什么答什么,但就是听起来很不舒服,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们之间,没办法交流一个字。 他问:“你是不是单纯不想看见我?” 慕越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陆端宁有好几秒没有说话,慕越几乎以为他挂了,要拿下来确认的时候,才听到他问:“有期限吗?” 慕越鼻子陡然一酸,他紧抿起唇,心里柔软的酸劲过去,才硬下心肠回答他:“我不知道。” “好,”陆端宁最后说,“随便你。” 这通折磨人的电话终于结束了,慕越丢开笔,看着本子上的日期,将这串简单的数字盯得深深扎入眼眶里。 所以为什么非得是今天?再早几天或者再晚几天不行吗?应该都不至于让他太难过…… 慕越拿起手机,在输入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我们分手好……”,打到这里就停下了,慕越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僵持着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删掉的时候,手机“嘟”的一声突然响了。 对话框安安静静,不是陆端宁。 慕越有些失望,又觉得这失望来得尤其可笑,明明是自己推开陆端宁在先的,居然还想着他能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机会,一如既往爱他对他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 慕越点开新消息,是那个眼熟的斑比头像—— 【Bambi:你怎么又挂请假条,老鸽我,言而无信,太坏了】 慕越掠了一眼,原本不想理会,她的第二条消息又跳出来—— 【Bambi:所以我刚刚找人算塔罗牌,抽出来一张倒立的高塔,她说你最近各方面都不太顺心,正在面临一场决定性的改变,准吗?不准我就不付钱了】 【慕越:挺准的,去付钱吧】 【Bambi: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慕越:不知道怎么说】 【Bambi:心情不好?】 【慕越:嗯】 【Bambi:上次不是说打算给重要的人过生日吗?你送了什么礼物?还没送的话我可以给你提建议】 慕越顿了顿,猜测她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带陆端宁大名的词条还挂在微博热搜上,她但凡还上网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至于跑过来问自己问什么不直播,还找算塔罗牌这么烂的理由。 他没有戳破一个小女生蹩脚的借口,甚至突然之间,心里那些不论是面对孟漪还是面对陆端宁都难以吐露出来的真心话,在这个对自己怀有善意的陌生人面前变得毫无阻碍。 【慕越:我可能会……送他一个特别糟糕的礼物】 【Bambi:为什么要送糟糕的礼物?你不喜欢他?还是他人不好?】 慕越垂下鸦黑的睫毛,认真告诉她:【我特别特别喜欢他,他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人】 对话框上面的【Bambi】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慕越等了一两分钟,却只看到她问出一个很短的问题。 【Bambi:那你为什么还要伤害他?】 【慕越:我觉得我很对不起他,我就像是他生命里一个没必要的负担,让他一次又一次忍受我和我带给他的麻烦】 【慕越:我以为我已经决定好了,可是为什么不管我怎么选,都是在伤害他?】
第89章 Bambi静默片刻,问他:“你特别特别喜欢他,感激他,不想麻烦他,也不想伤害他,唯独没想过要相信他?” 这话说得多轻巧,仿佛只要他像小时候那样蒙头躲进被子里,不听不看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心安理得地等着陆端宁把原本不属于他的过错扛在身上,回过头对自己说没事,他们已经走了,出来吧。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从门缝里往外窥探的孩子,茫然无知,将陆端宁对自己的好意视为理所当然。 他不能以前不懂事,现在还是一样不懂事。 打了删、删了又打,踌躇几遍后,慕越最终还是把那条会让陆端宁难过的内容发送了出去。 陆端宁应该看到了,但对话框凝滞不动,他没有回复,就像慕越也没有再回复Bambi一样。 他们都懂这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开了静音,然后把手机扔进衣兜里。 突然之间,手机成了薛定谔的猫,陆端宁回复与否都能让慕越心绪不宁,没有一点多余的勇气打开它,确认最终的答案。 从会议室出去,慕越思考今晚在哪过夜。 其实哪儿都行,学校公寓方便,外面的酒店清静,他想给自己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向,却总是那么突兀地拐到他极力避免自己想到的地方,避免自己想起的人—— 那套小别墅的地板已经换好了吧,听说最迟一周就可以回去住了。 这段时间西施对庭院里的金鱼思念成疾,带过去的玩具早就玩腻了,现在每天蹲在电视机前收看海洋世界……猫咪知道现在入冬了吗?回去以后发现只能隔着冰面和她心爱的鱼鱼玩抓到你了,她会气得不停甩尾巴吧? 陆端宁订的挂画和新的地毯餐布寄过来了没?他很喜欢改动房子里的小细节,改了又不说,等慕越偶然发现桌布的花纹变了,夸一句“这么好看啊”,陆端宁表面不动声色,仰头喝水的时候头顶会冒出来绽开的小花,像是具象化的“心情+1+1+1”,特别可爱…… 新的挂画、抱枕和时令鲜花还是会按照他的习惯更换,以后除了他自己再没人关注这些变动了,他会觉得失落吗?这座别墅小区的入住率那么低,房子又这么大,晚上站在窗前的时候看不到别人家的灯火,清晨出门时踩在最干净的初雪上,可以走出去很远……朝来暮去,只有一只小猫咪陪着他,他会不会觉得这个地方安静到几近孤独? 慕越在楼道拐角处停步,看到天边灿金色的云霞,漂亮得像是日出。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和陆端宁一起站在这里,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就好了,如果我是一个……足够与他相配的人就好了。 有道声音在心里徘徊不前,此刻终于找到时机对他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陆端宁。”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陆端宁。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慕越迟疑片刻,似有所感般蓦然回头,看清身后那人的脸。 微妙的诧异从对方眼里一晃而过,随即湮灭在渗着冷意的笑容里,他歪了一下头,随意问:“慕越,一个人?” 齐临。 真是冤家路窄。 他的状态没有预想中的颓废,甚至挺好的,与自己对上视线的那个瞬间,慕越能看到某种难以分辨的情绪从他眼底迸发出来,像是胜者对败者的垂怜。 垂怜……真好笑,他又想充当那个有能力拯救自己的“英雄”了吗? 再一次碰到他,慕越反而没那么紧张了。他“嗯”了一声,脊背放松了些,靠在窗旁安静地看着他。 齐临注视慕越片刻,突然问:“陆端宁呢?” “不知道啊。”慕越两手揣在衣兜里,抬眼问,“你找他有事?” “没。” “没就走啊,该干嘛干嘛去。”慕越扯了扯嘴角,笑道,“不然你还想跟我叙旧?” 齐临反问:“不行?” “不太行。”慕越慢吞吞地说,“前脚造谣我、陷害我男朋友,后脚又自己凑上来,赶都赶不走,像条癞皮狗一样,你是不是有病啊?” 齐临嘲讽道:“谁有病?我来嘲笑一下你,看看你们俩的笑话不行么?慕越你不会觉得我还喜欢你吧?别想太多了。” “我也没说你还喜欢我啊,这么着急撇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慕越停顿片刻,打量他一眼,漫无边际地乱猜,“你的现阶段发展对象是不是也在啊?” 齐临垂眸看他,眼神冷淡得像是凝结的冰层。 慕越无动于衷地与他对视,几秒后倏地笑了,感叹般开口:“反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不反驳造谣我、陷害陆端宁,齐临,你这么做有意思吗?” “我造谣你?慕越,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把事情忘光了?”齐临仿佛被他的话气笑,语气逐渐变得冷而快,“背着我和他联系,串通云姣把他的猫领回家,用我的手机和他谈情说爱,在小岛上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分手吧?你们俩明里暗里做了什么要我提醒你吗?你跟我提分手的时候说了多不要脸的话要我再复述一遍?慕越,他都把和你的接吻照甩到我脸上来了,难道他不是小三吗?难道你没有出轨吗?怎么,被人指指点点,说你几句三心二意水性杨花还委屈你了?” “我已经放过你了,一而再再而三来挑衅我的不是你们吗?如果他没有教唆别人闯进我家,对我妈下手,你们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还能接着藏下去吧?现在跑来怪我,你怎么不怪他那么沉不住气,对无辜的人下手?” “无辜的人?”慕越眨了眨眼睛,抬眸望向他薄怒的面庞,他居然是认真的。 他从来没觉得齐临说的话有这么可笑过,低下头时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齐临目光诡异,看着他颤抖的肩头:“你笑什么?疯了?” “笑你啊。”慕越擦了擦眼角的泪光,说话的语气轻慢得像是童谣,却如同一柄巨锤重重地砸在齐临心头,“你也知道不应该对无辜的人的话,当年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慕越清晰地看到齐临的面庞骤然间失去血色,方才的气势如同一张湿透的白纸,一戳就破了。 他突然感到这场闹剧的一切都很索然无味,眼中的笑意缓缓退去,却没有放过齐临。 他注视着齐临惨白的脸,认真问他:“为什么要打我呀?好心的齐临哥哥?”
第90章 空气如死般沉寂,慕越能看到齐临的脸色几经变化,震惊暴怒和居高临下的得意都消失了,最后回归一片空白,空白到甚至有些疲惫,他问:“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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