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只低下高贵的脑袋、用尾巴尖勾人的猫。 慕越没有犹豫太久,接过来套在身上:“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陆端宁停顿了两秒,反问他:“你的声音哑不哑,自己没感觉吗?” 慕越“哦”了一声,没有深究。陆端宁的外套他穿起来偏大,下摆遮过屁股,袖口轻易覆盖住整个手背。 一点也不合身,慕越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指尖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慕越抬头,看到陆端宁缩回去的手。他简直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起来,转身从衣架挂着的风衣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又拿了一顶黑色棒球帽,问道:“你回学校还是去哪?我送你。” 慕越不忍心打破陆端宁的好心情,当然,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他还没有想清楚的理由。 总之,他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啊。” 然而还未出门,陆端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看清楚来电人之后,他露出一瞬间的怔然,那点浮在眼瞳里的喜悦很快消失在清晨暗淡的微光下,如同凌晨潮水漫过沙滩,将白日里的人类足迹尽数抹平,没留下任何痕迹。 慕越不知道这是谁的电话,只能听到陆端宁清冷的嗓音。 他的回复很简略,除了“嗯”“知道”这样的应答词,就只有一句稍微长点的话:“我今天可以赶回去,如果您需要的话——” 这句话很快被打断,通话结束前他说的最后一句是“爷爷,再见”。 慕越站在身后看着他,看到陆端宁站在原地停了几秒,才蓦然回神般将棒球帽扣在头顶,回头对自己说:“走吧,我送你。” 慕越点了点头:“好。” 电梯下行的速度很快,没有给慕越留太多时间观察陆端宁的神情。 他不说话,低头戳手机,给一个人编辑消息。 “叮”的一声,地下停车场的楼层到了。 陆端宁抬头看了一眼,带着慕越找到自己车的位置。 自动门打开,他却似乎发现了什么,蹙了蹙眉,抬眸望向不远处一辆准备启动的黑色汽车,目光刹那间变得有些锋利。 慕越循着他视线的方向转头:“你在看什——” “什么”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他的后脑勺突然被按住,陆端宁压着他的脑袋不让他看,棒球帽摘下来,扣在了慕越头顶。 慕越按了按帽檐,不解地问:“干嘛?” “有狗仔。”他说。 慕越顺口揶揄他:“大明星啊。” “不是因为我。”陆端宁的眼睛里没有笑意,“越越,我爷爷过世了。” 慕越愣了愣:“你刚刚还和他……” 陆端宁“嗯”一声,没再说别的。 他好像突然得出某个信息,将方才编辑的消息全部删掉,将手机收进口袋,拉开后座车门让慕越上车。 慕越不清楚陆端宁的爷爷是什么人,只奇怪为什么他的语气里没有一点悲伤。 他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爷爷,包括口无遮拦的小时候。 小时候的陆端宁就很少对慕越讲他没有的东西,显得他们之间很平等,让慕越在很久过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匮乏。 温度差下,车窗弥漫了一层白雾。 车开得很稳,对于陆端宁会开车这件事,慕越并不意外,陆端宁擅长任何事好像都挺正常的。 他只奇怪一个问题:“你自己会开车为什么还要司机?” 陆端宁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慕越看着朦胧的车玻璃,反应过来,如果不开灯,汽车内部就是一个封闭黑暗的狭小空间。 他一个人,应该会害怕吧。 车停了下来,慕越透过蒸腾的暴雨,看到小区门口被淋湿的“福林苑”三个字,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跟陆端宁说过要去哪。 但是车已经停了,陆端宁给慕越一把伞,又递来一张房卡。 慕越只接了伞,握着伞柄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陆端宁蓦地笑了:“我要回一趟金港,最长一周,你帮我照看一下西施。” 慕越“哦”了一声。 “然后,”陆端宁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约了中介周六看房,不确定能不能赶回来,如果不能你替我去一趟行吗?” 慕越皱了皱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太好吧,我又不知道怎么看房子。” 陆端宁:“两套里选一套你觉得更合适的,回来告诉我就行,又不要你替我签字做决定。”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得像问慕越早餐喝豆浆还是牛奶。慕越没有理由推托,只能先答应下来,在心里希望他不要拖延早点回来。 陆端宁最后说:“越越,下次见。” “再见。”慕越说。 汽车汇入车流,被滂沱大雨淹没。 秋天的雨总是断断续续,雨丝像斩不断的线落了满地。 老旧小区的排水设施常年没人修理,但好在门口保安是个熟脸。慕越撑着伞走到保安室,得知齐临不在家。 “出去了,十几分钟前刚走。”保安说。 慕越没有犹豫,当即上楼收拾东西,找出行李箱,把自己的衣服和设备收拾出来,一件一件往里放好。 收拾完慕越才发现自己在这个房子里没有留下太多东西,甚至连一个中等尺寸的行李箱都装不满。 不是他来得少,而是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是齐临添置的。 在慕越还未答应要和他在一起之前,日用品就已经准备好第二套,衣柜里挂了一半买给慕越的秋装冬装。 “我租了个房子,都收拾好了。”那个时候的齐临笑起来,笑意爽朗,“要不要过来住?你记得带上自己就行。” 他从来说到做到,只有凶巴巴地警告自己“再不听话就给你点教训”的时候,慕越会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一点也不害怕他所谓的“教训”。 慕越扣上箱子的扣子,站起来,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他对齐临的所有关于爱的幻想,好像都崩塌在同一个瞬间—— “教训”是说出来吓唬自己的东西,还是已然发生在他全无知觉的时刻。 当他开始质疑齐临的爱的时候,是不是同样证明自己已经不爱齐临了? 慕越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学生公寓到了。 假期今天结束,他收起伞,自然地混进旅游回来的大学生里,“骨碌碌”的滚轮声并不明显。 宿舍门没有锁,不知道陈答和季轻哪个人留在宿舍了。 慕越推门进去,在自己的书桌旁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背对门口,在和陈答聊天。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棒球服,衣服后面刺绣的英文字母十分眼熟。 很多次,慕越从后面搂住齐临的腰靠在他背上,脸颊正好能贴着这行字母,时间久了,会在脸上留下红印,被齐临笑话像只小花猫。 慕越攥紧行李箱拉杆,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忘记宿舍门已经关上了,后脑勺抵在门上。 “慕越。”陈答看着他,神情复杂。 齐临回头,目光从他紧握住的行李箱和那件明显不属于他的外套上扫过,他看着慕越的眼睛—— 那双格外抗拒见到他的眼睛。 “越越,”齐临叫了他一声,低沉的嗓音里终于不带一点温情,“你去哪了?”
第52章 (二更) 慕越没应声,推着行李箱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开行李箱的扣子,将衣物放进去挂好。 挂到第二件的时候,齐临就朝他走过来了。慕越蹲在地板上仰起头,视线越过齐临,与他身后的陈答对视了一眼。 陈答可能觉得尴尬,抓了抓头发,装模做样地走到阳台去关窗户,将宿舍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雨真的很大。慕越心想,把陈答的头发都溅湿了。 他不知道陈答有没有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下一秒,昏暗的影子落下来。 齐临在他面前蹲下,右手手掌牢牢地按在行李箱里的一件T恤上,慕越试着抽了一下,没抽动。他不想和齐临比力气,因为压根比不过,很干脆地放下,抬头看着齐临。 “为什么要躲我?”齐临不解地看着他,又问,“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慕越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能回答的理由只有“因为我不想见你了”。 这种话说出口,会让两个人都很难堪。 齐临显然没有察觉出慕越的考虑,他甚至也忘了那张曾经放置在桌面上的旧照片,这世上不存在任何能够处置他的罪证。 他的身影轻易地覆盖住了慕越的,也盖住了他无声的抗拒与微弱的退缩。 “越越,你觉得不开心,或者我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你都可以和我说,一个人在外面谁也不联系,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话说得自己像个幼稚的小孩,自顾自与大人置气。 慕越反驳了一句“我不是小孩子”,随即就看到齐临露出无奈又纵容的表情,他问:“不是小孩子,那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跑?” 自己又掉入了对方设置的陷阱。 慕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突然感觉到无力,像是一条盘踞在海里的鲸鱼,听岸边的齐临扬言要将自己带回去,却只是朝头顶射出了无数支空箭。 明明自己只想要一个问题的答案,齐临自顾自说了那么多,先是关心妈妈的身体状况,解释与云姣的照片,担心他的安危要他赶紧回家…… 却不肯正面回答哪怕一个字—— 你为什么要扎穿我的照片? 慕越不想和他绕圈子了,直截了当问:“我知道云姣之前找人教训我的事,她后悔了所以跑过来和我交朋友……那你呢?齐临,你接近我的理由是什么?” “好奇,他们都说你很漂亮,我想过来看看有多漂亮。”齐临毫不犹豫回答。 他近乎温柔地看着慕越,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对方苍白的脸色,继续往下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这个理由够吗?” “一见钟情?”慕越重复一遍他说的话,心里只觉得嘲讽,“你在小巷子里看到我算一见钟情,那怎么会有我十四岁的照片?” 齐临沉默了半晌,抬眼却问:“什么照片?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 慕越没忍住笑了,耳畔传来异响。 “咻——” 那是箭羽破空时尖锐的啸声。 慕越不明白,为什么要装傻?为什么不承认也不回答? 既然自己已经看到了,怎么可能还会愿意蒙着眼睛陪他演“一见钟情”的戏码? 他彻底无话可说,起身欲走,齐临跟着站起来,扣住他的右手,紧攥住不放。 “放开我!” “慕越,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天色昏沉,齐临背光站着,辨不清他的神色,只有声音骤然冷下来,像是强压下来的脾气隐隐走在了失控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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