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身边居然还有他和齐临的线下cp粉,这样语重心长地劝他给齐临一个机会,把矛盾都说清楚。 他说:“你自己可能不清楚,但我们都看在眼里,齐临对你的感情远比你对他的要深,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是真的放松快乐。慕越,在你们付出不对等的情况下置气,你不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吗?” 慕越愣了愣,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先听到室友不满的声音。 “妲己你脑子没病吧?越越都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就觉得他有错?你到底站哪一边的?” 陈答说:“就是齐临没做错什么他们才会冷战啊!你当慕越是受气包吗?齐临要是敢变心出轨慕越早就让他滚蛋了!” “噢,也对。”室友反驳的声音弱了下来,转过头,和陈答一起问慕越,“所以越越,你们之间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电话那头安静半晌,最后只传来挂断后的忙音。 慕越放下手机,随手抛到床上。 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变心出轨,没有不可饶恕的错误,齐临给他发了那么多消息,加起来能赶上一篇小作文了,居然没有露出一点他有错的破绽。 除了并不深刻的记忆,那张被洞穿的旧照片,慕越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远离不是毫无征兆的,也不是单纯的无理取闹。 “慕越越,你在哪?” “明明专程来我家里,怎么不一起吃顿饭就走,不喜欢我妈还是不想见我?” “谁拍的照片?你不会信了吧?一看就是云姣派来挑拨离间的。” “……”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今天也不回家,是不是要我周一去你教室门口守你?” “越越,我爸的事我不是有意想瞒着你,我只是觉得很丢人……当年他从战地死里逃生回国,到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摊牌和我妈离婚,他说他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难道死过一回,就能把他教过我的礼义廉耻都抛在脑后么?他忘了,那我也忘了,从那以后,我只当他已经死了……” 这些字字句句里,没有一句与慕越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有关,也没有一句能给他一个答案—— 齐临,你是不是恨过我? 这些天,他反反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重要吗?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也相处得很好,就像陈答说得那样,在齐临身边的自己是真的放松快乐。 可是,他要怎么回看过去发生的一切?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轻松快乐美好的回忆里,掺杂了那么多他不知道也看不懂的情绪; 原来每一次齐临回望自己的眼神,笑的、不悦的、佯装生气的,都可能是伪装出来用以掩饰对自己的恨意的; 就算他的恨从来没有付诸实践过,就算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他也不能接受。 慕越扪心自问,如果早知道这些,他还能这样无知无觉地待在齐临身边,在他向自己表白之后辗转反侧,觉得他是那个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人吗? 他还会毫无防备地迎向齐临,以为他不论何时何地,永远能接住自己吗? 不可能的,他只会觉得,齐临很可怕。 他宁愿齐临在最开始就毫无掩饰地把他的恨发泄出来,无论对自己做什么都行,他又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类人,而不是在时过境迁对方已经放下的时候,这么突然地被自己察觉到来自过去的蛛丝马迹。 慕越坐到床边,屏幕亮起,他私信数字妹妹要她联系方式,把昨晚的打赏退回给她的消息还没有回复。 她应该睡了。 慕越也早该睡了,却毫无征兆地想起女孩留言问他的问题。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 如果是我,我想要真实的痛苦。 【齐临,我们分手吧】 这七个字停在输入框里,正要点下发送,屏幕底下突然弹出一条: 【慕越,你想我怎么样?】 心底涌起一股无名的烦躁,慕越又把这几个字都删了,息屏继续装死。 这个晚上,他依旧没有睡意,索性翻身下床,穿上外套在深夜的街上走。 入秋以后,昼夜温差变大,晚风凉飕飕地拂过耳畔,带来遥远的犬吠。星星黏在黝黑的天上一动不动的,慕越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柏油路面,路灯站在他身后,影子拉长、交替、变短。 在半夜三更遇到熟人是一件十分偶然的事情,慕越站到他身后,盯着那截干净的后颈看了半晌,才敢出声,与他打招呼。 “嗨,陆端宁。” 陆端宁循声转头,漆黑的眼眸里难掩诧异。 风掀起夜色的衣角,灌进他的白衬衫里,略显苍白的面容素净如雪,映衬着琉璃般的眼瞳,这么盯着谁看的时候,有点不想搭理人的意思。 慕越眨了眨眼睛,迟钝地感觉到一丝尴尬,刚想找个借口走人,陆端宁却先一步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睡不着,随便走走。”慕越耸了耸肩,说,“问我干嘛?你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大马路上闲逛才奇怪吧?” “也不奇怪。”陆端宁说,“主要怪她。” 他轻轻拽了拽手中的牵引绳,绿化带的枝叶忽然抖动几下。一只黝黑的影子从冬青树丛间钻出来,仰起头,金黄色的眼瞳眨了眨,露出一截粉色的舌头。 “喵。”西施礼貌地和慕越打了个招呼。 凌晨两三点不睡觉,陪陆端宁一起遛猫一定是慕越人生里少有的体验。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感到别扭,但陆端宁比他想得更克制周全,他好像完全想通了也放下了,礼貌地退回到了久别重逢的好朋友的界限上。 就连询问慕越为什么不回复自己消息的语气都显得平淡而温和。 “最近太忙了吗?”他随口问,“我听云姣说你要补直播,还想着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别别别,你来我紧张。”慕越想到如果他在自己直播间检索关键词“陆端宁”会得到哪些内容简直两眼一黑,转移话题问,“放着放着就忘记回了,你想跟我说什么?正好有空,现在说也行吧。” “其实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小黑猫翘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在青砖路面上,陆端宁跟在它的身后,说,“你上次问我知不知道是谁帮你进附中的,现在我知道是谁了。” 慕越一愣,抬眼问:“你已经知道了?是……我和你都认识的人吗?” 陆端宁点了下头:“算是吧。” 慕越问:“是谁?” 陆端宁却没有立即回答,他侧过头看着慕越,眼眸中藏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还和以前一样喜欢云姣吗?” 慕越虽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道:“是。” “就算她可能伤害过你?” 听陆端宁这样问,慕越已经猜出来他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了。 城市的灯光彻夜不息,照不见深蓝的夜空,兀自亮起时像一簇簇冰冷的人造流萤。 尖锐的风啸,慕越的嗓音微哑,有些字音被风卷乱听不清,话音里漫不经意的语气却让陆端宁很难忽视。 “如果你想说的是她花钱请了一帮小混混揍我的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怪她。” “为什么?” “很正常啊,从她的角度看,我只是一个恶心的私生子,分走了她爸爸一半的爱不算,还害了他的命,她会讨厌我太合理了。”慕越神色认真,对陆端宁说,“更重要的是现在吧,就算我什么都补救不了,也还不了她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也愿意原谅我……陆端宁,她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妹妹了。” 陆端宁无意识攥着牵引绳,看着慕越站在路灯下,姣丽的眉目仿佛镀上一层金绒绒的光,看起来温暖而动人。 他却毫无缘由地觉得慕越应该很冷,他可能已经冷很久了。
第48章 (一更) 云姣第一次听到“慕越”这个名字是在初二即将结束的那个夏天。她想起自己落在书房的数学作业,正要去拿,透过虚掩的门缝,听到妈妈正和助理谈话。 妈妈皱起眉,问助理:“怎么考得这么差?” 完了!云姣一个激灵,心想自己落在书房的除了作业本还有成绩单吗?哪一科的成绩单没被她撕干净,居然让妈妈发现了! 可随即却听到年轻助理用平铺直叙的口吻说:“急性肺炎,慕越被救护车拉走了,他缺考了两门,考成这样也很正常。” “那就麻烦了。”妈妈低下头,揉了揉眉心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加分项?或者特长也行?” 云姣不记得当时助理是如何回答的。 “砰——” 她靠在门框上,一个走神滑倒在地,引得妈妈与助理一齐回头看她。 妈妈呵斥道:“云姣,想进来就大大方方敲门,为什么要偷听?你还有没有点规矩?!” 云姣穿的是短裙,膝盖毫无阻拦磕碰在光亮的地板上,瞬间青了一片。依她的性格原本要哭闹一番,此刻却顾不上发疼的地方,抬起头,用一种困惑而委屈的眼神望向妈妈。 云津遥面无表情地回望她。 云姣咬了咬唇,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跑了。 云姣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关注这个人,云津遥也从来不会主动与她解释,然而,偶然听到的那个名字却深深地记在云姣心里。 “慕”。 他姓慕。 死去多年的爸爸有一个私生子,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原来他叫慕越。 云姣本来不应该在乎一个私生子的,可总有那么几个远房亲戚与她旁敲侧击,打听他的动向。 “姣姣,你见到过那个男孩子没有?” “姣姣,嘴上的疼你只是一时的,我听人说,老太太年初还在打听那孩子被她妈带到哪儿去了……怎么这就烦了,防备一点没有坏处,姨姨可是和你说真心话,他对你是外人,对老太太可不是,那是他们家的亲孙子!” “姣姣,要多听妈妈的话,她总拦着不让我们告诉你,可你爸真不是个东西,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这世上,只是你妈才是最向着你的人……” 她表面满不在乎,还嫌他们一个个都啰嗦的要命,心里却早早有了与妈妈相依为命的认知。 伯伯偏向爸爸,为难过妈妈,伯伯是坏人;奶奶在爸爸的遗产分割上与妈妈有过争执,还觉得妈妈处置小三一家的做法太偏激,奶奶是坏人;姨姨表舅舅嘴上说着为我们着想,可是当年爸爸妈妈感情破裂的时候,一个个都作壁上观,劝妈妈多容忍一点,他们是坏人。 这世上那么多坏人,只有她与妈妈是彼此唯一的战友。 可妈妈却不这么想,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那个流着爸爸一半血的男生连普高都上不了,断送人生里最顺遂的那条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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