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连云都没有,半圆的月亮又白又亮,像是贴在天上,每一颗星星都很亮,零零散散落在天幕,用力闪着光。 “没有星星。” 莫矜捂着脸蹲了下来。 “连月亮也藏起来了,好黑。” * 唐时湿着双手从洗手间回到观察室,发现五分钟前还在病床上那个翻来覆去的人不见了。 这是……去洗手间了吧? 他站在观察窗前盯着墙上的时钟,足足盯了三分钟,病房里洗手间的门依旧没有打开。 其实就算林枫露没有旁敲侧击的说莫矜情绪不好,他今晚也打算来研究所呆着了。 解昭在家门口说的那些话,戳得他心口又酸又疼,自己这个表弟一贯清楚把刀子插在哪儿最疼。 出了电梯,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到路边,打车,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研究所。 那个坐靠在窗边,缩成小小一团的瘦小身影,他伸手敲了敲指示灯闪烁的通讯话筒。 窗边的人动了身体,转回头,眼睛四周还能看到在隐隐发红。 病房里的人缓慢挪动脚步,听筒中同步响起脚步声。 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谢谢。” 指示灯闪烁停止,观察窗内的画面又变回了他熟悉的默片。 病房里洗手间的门依旧纹丝不动,唐时心中莫名涌起不安,在旁边的药箱里找了两张阻隔贴纸,往后颈上一拍直接走进病房。 他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里面并没有人应声。 说不清为什么,唐时心里突然就慌了。 他用力砸了几下门板喊着莫矜的名字,来不及等回应就拧着门锁推开了门。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唐时赶忙划开手机,打开监控app回看从自己离开观察室之后楼道里的视频画面。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唐时离开后差不多3分钟左右,莫矜就出现在画面里,扶着墙往走廊尽头的方向走去。 他立刻调整了倍速播放,手机却突然黑屏显示电量耗尽。 唐时忍不住骂了一句,疯狂在包里翻找充电器,他顾不上拆开数据线的结扣,飞速接上电源,开机,继续查看监控画面。 莫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楼梯间的门后。 他去楼梯间做什么? 唐时疑惑地退出回放,鬼使神差地切到了天台的实时画面。 这个摄像头是之前试用阻隔颈环期间,莫矜戴着颈环偷偷跑上天台,结果不小心把自己关在天台上之后安装的。 屏幕中央的加载图标一圈一圈地转着,图标每转一圈,唐时胸腔里的氧气就被压出一分。 监控画面亮起的那一瞬间,唐时全身像是麻痹了。 那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站在天台的边缘,双手撑着身体正努力向上跳。 实时监控画面会有8到10秒的延迟。 8秒钟,足够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了。 唐时顾不得其他,扔了手机疯狂向外冲去。 “莫矜——” ---- 唐时:劳资真tm瞬间酒醒!
第3章 ♡ 3 ♡ 昏暗的楼道里,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穿着病号服,正贴着墙一步一步往楼梯间的方向走着。 白天在海边呆的那几十分钟,远远没有满足莫矜对于“外面”的向往,这种渴望经过几个小时的发酵,变得愈加疯狂。 通讯器被敲响这件事令他无比焦虑,主动关掉话筒和被提醒关闭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意义,过去的四年里,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关通讯器这件事。 他想要主动的、强硬的把自己跟外界隔离开,然后被短暂的错觉安慰到,是自己主动抛弃了这个世界。 但通讯器被敲响的声音像是被困在了耳朵里,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反复提醒着,这个满是黑暗的单向玻璃罩子里,外面的人可以随时看到他在做什么,只有他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哪里是他抛弃了世界。 明明是他掉进透不进光的黑洞,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没有了口罩的阻碍,莫矜闻到了楼道里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或许其中还混合着其他信息素的味道。 他分辨不出,只觉得后颈没有颈环保护的腺体正传来阵阵痛感向他发出警告。 莫矜他不想理会,伸出的手碰到冰凉坚硬的门板,没用什么力气就推开了那扇门。 楼梯间的扶手摸起来好有一层薄灰,莫矜收回双手,拍打着粘在手上的灰尘,凭着自己记忆里的感觉一节一节地踩着台阶,很快就走到了门口。 “咔哒——” 门没锁,莫矜无视身体的不适,用力推开了那扇通往天台的门。 冰凉的夜风扑面而来,瞬间裹住全身,丝毫吹不透内心的火热。 莫矜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感受着胸腔里那颗皱皱巴巴的心脏,一点一点被活力充盈。 当初莫矜发现自己进入分化期后,就立刻请了长假,来到申市找沈梓曦,为腺体休眠手术做准备。 延缓药剂每天都要定时定量注射,整个过程要持续大概半小时左右,对于莫矜来说相当漫长,因为推药的过程很痛,注射完毕半小时之后药物开始起作用,这个过程中身体会十分乏力,甚至严重晕眩,直到药物作用结束。 注射结束,莫矜就会立刻跑上天台,一边给唐时打电话,一边在天台上一圈一圈地转,直到身体感觉到不舒服,才会找借口挂掉电话,回到病房独自挺过去。 从圳海转院回来之后,莫矜就再也没上来过,唯一一次是在半年前,为了能让莫矜走出病房,沈梓曦跟自己远在大洋彼岸的N城的老师一起把颈环改了又改,终于完成了一条可以完全阻隔信息素的特制颈环。 莫矜按捺不住喜悦,带着颈环,半夜偷偷跑上了天台,没想到门被风吹上,自动上了锁,在外面根本打不开,因为溜出来时太兴奋,手机也忘记带在身上,只能缩在角落里,呆了好久才有护士找来。 莫矜被带回病房时已经全身都冻透了,因为常年在病房里,乍一出去,身体根本扛不住初冬的寒冷,连续发了四天的高烧,体温才开始慢慢降下来。 这次莫矜长了记性,他摸到把手下方的椭圆形旋钮,扭了几下让门锁保持在上锁的状态,保险起见又尝试关门几次,确定门合上之后不会再出现自动上锁的情况,这才放心地穿过那道门,上了天台。 天台四周是大半人高的围栏,完完全全的正方形,莫矜用脚量过,脚尖接脚跟,每条边刚好可以走49步。 从门口直着向前走,大概走到第30步的时候,伸左手可以摸到一个水泥的小台子,高度堪堪到腰。 莫矜心里估摸着距离,没有像以前那样脚尖接脚跟的方式去走,而是缓缓地迈着步子,双手微微抬起前伸,向前走去。 “一,二,三,四,五……” 数到“十八”的时候,左手碰到了冰凉坚硬的水泥石台,莫矜轻扶了一把,继续向前走着,嘴里小声念叨着计数。 “二十七,二十八……”前伸的手下传来熟悉的触感,是以前自己经常爬上去坐着吹风的那条很宽的围栏。 “二十九。”莫矜的脚尖踢到围栏,双手扶在上面,十分愉悦地做着深呼吸。 “下次可以再走快一点,步子也可以迈大一点。” 他鼓励着自己。 围栏外是一条石板路,大概有半米宽,装有跟围栏等高的铁艺围挡,坐在围栏边刚好可以把脚搭在上面。 直走到头是一条跟石板路同宽的楼梯,走下去是装满晾衣架的小广场。天气好的时候会看到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床单在风中飘来飘去,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莫矜也不管围栏上是不是干净,双手撑住试探着跳了几下,然后用力一撑跳了上去。 眼前的黑暗让他放弃了去踩外侧围挡的念头,老老实实盘腿坐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好舒服呀!” 明亮的月光映着莫矜微微扬起的脸,远远看过去,好像真的在认真地看着星空,凉爽的夜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那张泛着笑意的脸。 莫矜张开双臂,拥抱着持续不断吹来的风,一整晚的焦躁被稀释了大半,闷堵的情绪也被晚风吹散,没有颈环和口罩的束缚,随意地呼吸,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只自由的鸟。 哪怕只是暂时自由。 楼梯间隐约传来脚步声,很急促,紧接着门被“嘭”地一声大力撞开。 偷偷跑出来的人听到身后那快速靠近的脚步声,一时间有些无措,想要回过身去问对方是谁,刚要动作,就听那人呵斥一般的吼住他。 “别动!” 下一秒就被抱住腰从围栏上拖了下来。 莫矜僵住。 这个声音,这双紧紧钳着自己的手臂,这个温暖的怀抱,还有头顶上方并不平稳的呼吸,隐约擦过自己的耳廓,淡淡的麦芽酒香中裹着若有若无的红酒信息素的味道。 竟然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在做什么?嗯?” “知道这里有多高吗?” “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 唐时声音里的怒意快要压不住了。 莫矜下唇咬得发白,慌乱得舌根发颤,箍在腰间的手臂好像动了一下,却没再有其他动作,心头一团乱。 头顶的声音又响起。 “说话!” “我……”莫矜喉咙哑得要命,“……我以前经常来这儿。” “我记得,外面还有……还有一段距离……” 他觉得肺底的氧气也快耗尽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外面有围挡,应该……” “应该?”唐时凌厉反问道。 “以前是多久以前?如果这里翻修过呢?” “我确认过了……”莫矜反驳得没什么底气,抬手将小臂抵在对方胸口,不满地挣扎着。 Alpha胸中压不住的怒意被这个推开的动作炸开。 唐时的眼睛被酒气熏得通红,大声质问:“怎么确认?你能看到吗?你告诉我你能看到什么?” 莫矜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把抱着自己的人推开,像猫咪应激似的,浑身炸着毛,说不清自己是羞愤还是恼怒,也许两者都不少。 他的身体里点燃了一把火,五脏六腑都没办法平静下来,呼吸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说的对!” “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就应该乖乖待在笼子里,等人来给我投食,带我出去放风,时时刻刻被看管!” 莫矜吼到肺底都在颤动,脚下不停后退,撞在了坚硬的石台上,腰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再也无法在这个人面前待下去,慌不择路地在黑暗中想要逃。 “小心!” 唐时惊呼,眼看着莫矜正面撞上一人多高的花架,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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