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卧室,江池渊在客厅。 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 时玖凛想起他通红的眼睛,险些动了恻隐之心。 有时也会想……倘若没有那三年的折磨,也许他真的可能会爱上江池渊吧。 他们可以和普通情侣一样,满眼都是对方,十指相扣走在每一个能被灯火点亮的地方。 说不准……他也会心甘情愿被标记,真的做他一个人的Omega呢。 …… 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遇起,之后的每一步便都充斥着血腥与算计。 江池渊也在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繁星。 他吐出一口烟,眼前事物刹那间被笼罩住大半。 既不让自己死,又不让自己碰他。 真是…… 也不知道他们还要这么内耗多久。 他听见了卧室门被推开,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声响。 哪怕再不情愿,江池渊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脏仿佛在那一刻活了似的,忽的在胸腔内狠狠跳了跳。 他在期待什么? 期待时玖凛能跑过来抱住他,笑着问他“怎么生气了”吗?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借着玻璃窗折射出来模模糊糊的影像,看到时玖凛换了身略带些皱的衣裳,拿上钥匙就要往出走。 自然是没有跟他说一声的打算。 刚刚心脏有多雀跃,现在就有多悲凉。 他没控制住自己,张了张口问时玖凛:“你要去哪?” 得到的答案也跟想象中相差无几。 “关你屁事。” 时玖凛揪了揪衣服下摆,试图弄平那些难看的褶皱,还不忘跟江池渊恶狠狠补一句:“滚远点,别他妈跟着我。” 江池渊转身,本想和他对视,可当视线即将交汇之时心底却又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惧意,只能仓皇低下头。 他的声音似乎在抖。 “好。” 江池渊知道,他不必作践自己,也没必要把自己放的太低。 只是真的很难过。 难过到不得不放下所有身段去仰望时玖凛,奢望能得到他哪怕只有一丝的回应。 时玖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急匆匆关上门就走。 再在这里多待哪怕只有一秒——他也会被逼疯的。 实在是太窒息了。 他其实很害怕看见江池渊哭着哀求他的模样。 甚至是到了哪怕只是脑补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地步。 他也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能狠下心那么对待江池渊。 好在他的傲骨似乎并不会因为所谓的爱意而折损半分。 毕竟江池渊本身也是个很骄傲的人啊。 爱本是最强大的武器,也不知落在他们身上怎么就成了最碍眼的绊脚石。 他逃似的用力甩上门,隔断江池渊落在他身上炽热到似乎能穿透血肉看见他灵魂的视线。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跑去哪。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去哪都无所谓,也不会有人再束缚他半分了吧? 他可是顶尖Alpha,拥有最优越的信息素…… 他不用再去害怕任何人。 他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一点点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时玖凛买了一支烟,点燃后却迟迟没有放到嘴边。 甚至 噗,哪有Alpha舒缓欲望靠后面的啊。 时玖凛眉眼弯了弯,眼底却是没有一丝多余的笑意。 直到现在,他也仍会觉得自己恶心。 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天边云层翻滚,明暗交界线模糊,透着暗金的光。 时玖凛鬼使神差来到了很久之前江池渊带自己去的那块墓地。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却还是鬼鬼祟祟把外套上自带的帽子戴好,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凌晨时分,街上空落落的还没什么人。 那片树林中遍布大大小小的水坑,就连空气都散发着泥土混杂的青草气息。 时玖凛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长长地舒了口气,那种无时无刻包裹着他的窒息感终于消散了不少。 别继续往前走了吧,那些亡者必然是不愿意见到他的。 如果真的有鬼神的话,它们说不准此刻正聚在一起恶狠狠地啐自己呢。 他没必要凑上去自讨苦吃。 话虽如此,时玖凛却也站在远处,眼神复杂的看向他们。 随后缓缓张了张口,无声又庄重的道了句:“抱歉。” 那么多的生命都因他的过错而陨落,也活该他要遭受那三年的折磨。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后悔曾经做出来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举动。 他甚至在想,那些恶梦会不会就是神给他的警告。 也许他死之后,真的会堕入地狱永不超生呢。 他欠的那些,终有一天会以别的形式再反过头来报应在他身上的。 就比如现在,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接受回应别人爱的能力。 他活该痛苦。 时玖凛想到这时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可相较于他而言,现在更痛苦的人似乎是江池渊? 这算什么,是对他爱错了人的惩罚吗? 时玖凛觉得好笑,又是发自内心的替江池渊悲哀。 他的爱意太过炽热,带着股不管不顾毁天灭地的狠劲儿,哪怕他竭尽所能不让它表露出来半分,却还是那么刺眼夺目。 如果把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当做是赎罪,那么他至少还有些许心理安慰,不至于觉得前路漫漫,他看不到头。 脚踩在凋落干枯的叶片上时会发出细碎的声响,时玖凛听着声音,脑海中鬼使神差的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去看看江溪俞。 没什么别的理由,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自己似乎至今都没能跟这个同样处于漩涡中心的人好好道个歉。 毕竟像他这样的垃圾,似乎只会把所有爱自己的人都拖进深渊里。
第117章 失去爱的资格 道歉又有什么用,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再复生。 但时玖凛此刻心底烦躁的要命。 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几乎满脑子都是江池渊泛红的眼眶。 说到底,他也还是无法做到彻底把江池渊当做满足自己的工具,爱也好恨也好,他看江池渊的眼神始终是带情感的。 毕竟是和自己纠缠整整三年的人。 也是自己第一个被迫仰望,主动讨好,跪着乞求的人。 他还是去了埋葬江溪俞的那片规规矩矩的墓园。 这片土地没有杂生的野草,没有什么红到发黑的血迹,规整庄严,却也因此更显得压抑窒息。 江溪俞在这里长眠。 哪怕时玖凛知道江溪俞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受害者,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在看见他时却也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厌恶。 他总是会觉得是这个早就死了的人害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 时玖凛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看吧,他这种人果然不值得去爱,活该一个人在黑暗里被打到神经错乱。 而唯一一个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在江溪俞方方正正的墓碑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有些诧异,一时间竟在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或是出现了幻觉。 是之前救过他的那个Omega。 可是怎么会是他? 他们之间距离很远,乔萧睿低头对着墓碑喃喃自语似的小声念叨着什么,声音被风吹散了大半,最后落入时玖凛耳中的只有几个模模糊糊不怎么真切的字眼。 “我……对不起……你知道……但是……” 时玖凛起了好奇心,不动声色向前移了几步,试图能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脚步放的极轻,可乔萧睿还是感受到了。 “谁?!” 他瞬间回头,恰好和时玖凛对上视线。 那一刹那,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一般。 乔萧睿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大人……?怎么是您?!” 时玖凛确信,他在乔萧睿眼底读出了欣喜。 其中甚至夹杂着几分莫名其妙的胆怯。 他在害怕什么? 时玖凛捏了捏眉心,放缓语气道:“你怎么在这?” 他瞥见乔萧睿的无名指指腹有一圈白色淡痕,是戒指留下的痕迹,犹豫了半晌才念出那个人的名字:“江池渊不是说……你订婚了吗?怎么还在这座城市?” 乔萧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哪怕是时隔那么多年,哪怕是时境变迁,他也依旧记得初见之时他给予自己的惊艳与心动。 他的心脏依旧会因为他的靠近而加快跳动。 他陨落的样子也好,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也好,都能让他控制不住地为此血流加速,脸颊滚烫。 年轻时心动的人,哪怕是多年后再见也依旧会让他重新回溯那份爱恋。 时玖凛是他世界的信仰,哪怕终其一生不能触碰,他也不会后悔曾经把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心尖。 “我……”他像是觉得难堪,欲盖弥彰似的把那只带着白色指环痕的手往背后藏了藏,这才朝着勉强至极笑了下,“您也知道,婚姻这种东西对于一些人而言只是表面看得过去的幌子罢了。” 都是成年人了,少年时期的那些热忱的爱早就被现实浇的一丝不剩,像是焚烧过后的纸灰一般,散发着死寂的颜色。 他们所有人都自作聪明的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可当那一天真正到临时却又不得不像现实低头。 乔萧睿知道,他的Alpha不爱他。 他爱的是一个有着灰色眼睛,漂亮至极的Omega。 那个Omega周围围满了人,无一不争着抢着对他献殷勤,他的Alpha哪怕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获得那个Omega半分青睐。 最后选择了一个比他的Alpha优秀很多很多的人结为一生伴侣,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他们彼此相爱。 乔萧睿永远忘不了他看着自己丈夫盯着那个Omega被标记的腺体眼眶泛红的模样—— ——这其实是个很不礼貌的行为。 后果便是那个灰眸Omega的伴侣面色阴沉拿外套挡住他丈夫的视线,随后当着他的面,像是宣示主权一般当着他的面对那个Omega进行标记。 灰眸Omega又惊又娇的叫了一声,哼唧着缠上爱人的脖颈,被他的伴侣抱出了门。 乔萧睿体会过这种感受,自然也就看懂了他丈夫在那一刻从眼底忽然升起的绝望。 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着自己所爱的人跟别人站在一起时的无助,以及痛彻心扉的悲怆。 乔萧睿不怪他。 毕竟自己的心脏里那块最干净柔软的地方也有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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