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得太近了——嗯,其实也没有那么近,可是对克兰来说,只是这样的距离就足以他着迷。易感期内软弱的意志力逐渐土崩瓦解,他克制地攥了攥拳,笑道:“愚蠢,或许吧。但是,不值……”他凝视着乔清的眼睛,乔清也正看着他,其实要说亲近,自那次之后他们也曾有过——例如昨天,但这样认真的、专注的对视,仿佛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的对视,确确实实是很久都不曾有过了。 “……怎么会不值。”他低声喃喃,“只要你还在,什么都值得。” 乔清:“……” 雄虫是不是给雌虫基因里下蛊了?? 会议室的门没关,乔清余光瞥见柯曼正隔着会议桌往他们这儿看。今天的柯曼有些反常——或许从以前就不太对劲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反常达到了顶峰。乔清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他收回眼神,对克兰说:“记得,不要让将军知道。”然后扶着栏杆便要后退下来。 他腿上有伤,克兰习惯性地抬了手臂上前要扶,乔清后退时没注意距离,一下撞进他怀里。 克兰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臂,仿佛不仅是怀中,就连胸腔里的某处都被严丝合缝地填满。心底有什么异样的东西在青刺海棠的花丛围绕下疯狂滋长,他忍不住急促了呼吸,却还是记着乔清的话,浑身紧绷得像一堵墙一样地往后挪了些,只是扶着他的手肘,“小心——” 话没说完,就被大步走来的柯曼攥住手臂挥开了手。 几乎是被扼住骨头的疼痛让克兰忍不住怀疑这究竟是人手还是机械臂,可军雌训练有素的服从性在对雄虫的占有欲的驱使下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草般疯长的不甘与嫉恨。他冷冷地看着柯曼,带了些讥诮的笑意,像是在嘲讽他此时毫无用处的怒火。 于是当乔清手忙脚乱地把差点被他碰倒的杯子扶稳后,回过头看见的就是克兰与柯曼父子俩跟两头牛一样对峙角力的场景。 柯曼虽然算不上温和,但他平时再不苟言笑,乔清也没见过现在这样冷漠森然的样子,他没有说什么,无声的怒意却让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如同进入战时状态一样紧绷鼓起,可他面对着的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养子而非敌人。 不过此时正处于斗争中心的乔清想的却不是什么争风吃醋,而是——研究所的存在果然十分有必要,以雌虫这样的武力值,加之亲情方面似乎略淡薄了些,若不是雄虫对雌虫有着所谓的基因压制,支撑雄虫先声夺人布局高层从而掌握卡蓝星的主控权。否则,以雄虫数量稀少且身体脆弱的情况,怕不是要被当做人形按.摩.棒圈养一辈子。 “将军,”乔清平静地开口,“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冲破雷鸣的一道冰冷的梵音,使得风暴中心的两只雌虫逐渐平息下来,柯曼松开力道,转而牵起乔清的手。 纤细修长的手指顺从地被他嵌入指缝,柯曼像是确认什么一样地握了握,说道:“陛下快到了,我们进去吧。” 乔清点头:“好。” 转身离开时,柯曼依旧将自己隔在乔清与克兰之间。这样的刻意让乔清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上次克兰深夜喝醉了回来的时候,好像就是…… “乔乔。” “什么?”乔清看向他。 别再看他。 柯曼想这么说。 可这短短的四个字却如鲠在喉,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他怕听到乔清的拒绝,哪怕不是拒绝,而是不知所措的沉默,他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十指紧扣间,乔清戴着的戒指也紧紧贴着他,坚硬的宝石抵住指骨的触感慢慢让柯曼冷静了下来,他垂下眼,没再说什么,只轻轻在乔清唇角吻了吻。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他的。
第99章 原本, 家里好歹还能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但似乎就是自那天会议之后,这个平衡便被打破了,但却依旧微妙。 乔清知道柯曼肯定看出些他和克兰的纠葛来了, 也许还不知道他已经标记过克兰, 但就这么继续下去, 发现也是迟早的事。而克兰似乎也也看出了柯曼对他的介怀——当然, 他不蠢不瞎, 柯曼对他的抗拒和防备几乎要有如实质。 其他任何一个雌虫都好, 哪怕是克莱恩, 柯曼都可以容忍他待在乔清身边。唯独克兰不行,但凡柯曼陪同的地方, 克兰绝对近不了乔清的身。 乔清有些发愁, 若是普通关系倒也罢了, 可他们三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每天上班下班同进同出, 那微妙的气氛让他实在难受。 并且,乔清与克兰的交集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少。 乔清对研究所感兴趣, 主动向乔缘要来了管理权。而克兰也是研究所的负责人之一,因此当时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带了乔清去拿置换剂。 可,还远不止于此。 乔清没想到, 当初置换剂的事竟东窗事发了。 说是东窗事发也不尽然,这事儿一直在走调查程序,所以克兰之前一段时间才经常不在家, 情绪也不大对, 甚至在晚上喝醉了回来, 被柯曼好一顿训斥。 研究所管理严格,任何药剂从申请到领用都需要审批。置换剂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毕竟是用在雌虫或者雄虫身上,因此有规定,但凡第一次使用的,都需要密切监测身体状况,避免因个体差异而出现意外。 克兰当时一时冲动就灌了下去,对外解释只说是不小心打碎了。这一听就蹩脚的理由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可当时克兰带着去的人是乔清,是珍贵的雄虫,是整个卡蓝星王室唯一的王子,容不下半点马虎。于是调查组紧咬着不放,最后克兰松口,说是自己喝了。 乔清并不知道这事儿竟被调查,直到克兰的调查报告被摆在他的办公桌上。他刚接手研究所不久,调查组的所有活动都对接的是上一位负责人。但话说回来他也觉得离谱,自己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居然没被问询过,大家好像都潜意识地觉得单纯的雄虫会被雌虫坑蒙拐骗,证词不具可信性。 他一时无语,让克莱恩叫来克兰,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问了一遍。 克莱恩原想旁听,乔清让他出去,近卫长这才垂着头离开。 克莱恩的态度,自然也是其他人的态度。 调查组认为克兰图谋不轨,虽然一时也想不出来他自己喝了置换剂能对乔清有什么伤害,但依旧认为他要图谋不轨,因为比起前者,他们更想不出来是什么促使克兰一时冲动之下喝了置换剂。今天他能带着乔清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灌一瓶药下去。谁能保证明天不会再带他去别处,把一瓶陌生的药剂灌给他。 乔清支着额头,问道:“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克兰倒没什么太大反应,说道:“我说没怎么,就是想试试。” 乔清:“……” 6,这说法搁谁能放心。 “你是不是蠢?”乔清不耐烦,“不会说是我想让你喝的?” 克兰说:“你知道那不是事实。”本来就是他自己要喝的。 乔清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事实?” 克兰不说话,他当然知道乔清是最好的借口,但他做不到把事情全往乔清身上推,就算这事儿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 更何况……如果说了出来,那调查组必定会追查自己喝完置换剂的反应。在各种医疗器械针对生理和精神的多重分析下,那段易感期异常的日子必然暴露。毕竟,他就连现在的易感期也还受着当时那瓶置换剂的影响。 乔清应该不知道这个。他好像对这些雌虫和机器之类的玩意儿都不太在行。 “不会有什么事的。”克兰说,“大不了,挨个处分。” 确实,这件事说大不大,毕竟没有任何实质性后果;但说小也不小,毕竟是破坏程序,知法犯法。 “只是处分?!”乔清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你知不知道挨完处分以后——”他气得顿住,克兰当然知道,他进西区的时间比自己久得多。 第一,军区内的处分是消不掉的,记进档案跟一辈子,之后的任何评定都纳入考量。第二,根据处分等级不同,会有相应的撤职和降衔处理。第三,之后会有一段漫长的考察期,不允许任何行将踏错,否则后果严重程度加倍。 克兰跟随柯曼成长在西区,这是他的阵地,也是他的未来。 这件事的后果本不至于如此,只不过那天跟克兰进去的人是乔清。他只会被从重处罚,而不会轻纵。 乔清靠在椅子上看他,他觉得克兰没把事说全。 他摩挲着桌面上的报告,说道:“他们觉得你对我可能有威胁。” “你觉得,这件事如果没查清楚,你还能靠近得了我?” 乔清审视着克兰陡然慌乱起来的神色,他角度刁钻地戳中了雌虫的命脉。 “这件事总得查清楚。” 他说,很有些无奈,喝了瓶药而已,多大个事儿,怎么还能弄出个处分来。要说真犯错挨处分也就算了,可这种小事换个处分回来,实在太不划算。也就是对象是雌虫,换做雄虫,哪怕不是乔清这样的特殊身份,就算把药强行给雌虫灌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至多不过紧闭检讨罢了。 “……不行,”克兰动了动嘴唇,“他们……也会查出来……” 他声音太低,完全沉浸在被迫与乔清隔离的幻想里,易感期的特殊将这种惶恐与恐惧放大了无数倍。他本能地想要找雄虫寻求安抚,可乔清就坐在他对面,他只是倚着靠背看着他,一手搭在桌面,显得冷淡。 乔清没听清他说什么,“查出来什么?” “……易感期。”克兰说,“那次,那时候,那么长的易感期,他们也会查出来。” 会查出来易感期,也会追查他是如何度过这次特殊的易感期。 乔清听愣了,摩挲着文件的指尖顿住。他确实没想到这茬儿,这易感期怎么还能倒查的?? “你也看过研究所的资料,”克兰低声说,“雄虫的标记会直接影响到雌虫基因序列的活跃度,用仪器是查得出来的。” “只是处分而已。”克兰又说,“父亲是将军,不会有什么事的。” 乔清没说话,现在柯曼别说把克兰当儿子了,估计就连陌生人都不如。不过他也知道,如果真出了事,柯曼确实也会尽力护住。 但那很麻烦,因为乔清的身份实在过于敏感。再说——这事儿如果真轮到柯曼出面去袒护,那么他和克兰的事儿也暴露得七七八八了。任何与乔清相关的事,他的谨慎程度并不亚于调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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