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裴啸庭亮起衣袖:“看见这个疤痕了吗?直到今天我还记得,我母亲是怎么拿刀砍我的。” 他一下子陷入了回忆。 母亲一直很偏爱裴啸岭,他可爱、善良、温和、淳朴,像个天使一样,不像裴啸庭,像只小狼。 那天,裴啸岭的死讯传回家,母亲就半疯了。 而在知道凶手是谁之后,彻底崩溃。 深夜十二点钟,在冰冷黑暗的房屋内,少妇穿过长长幽森的走廊,悄悄打开一扇门,然后走进去。 面前的男孩正低头收拾弟弟的东西,她没有呼唤,慢慢走近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像死神的镰刀,对着无辜的生命扎下去。 男孩机敏的肉体反应让他躲开,并拿手臂挡住。 刀刺进手臂,肌肉猛烈收缩,血在刀抽离手腕的时候开始泛滥成灾!全部溅在少妇身上,把她眼眶染红,她并没有感到惊讶,疯狂地继续下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他是你弟弟!你嫉妒他对不对!为什么!你也去死!你也去陪他!” 男孩摔倒在地,发出闷吭,捂着手臂,用双腿一点一点挪动,看着那个浴血的女人冲自己咆哮和哭泣。 “你不是我儿子!你不配!你不是!你就是个杀人的机器!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终于,保镖们都冲进来了。 他们团团把男孩护住,整个房间里乱作一团,都是血液那种粘稠的腥味。 她凌乱着,表情也是,心绪也是,然后突然像是大梦初醒,扔掉了刀子。保镖们打算架着她出去,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猛然抽出了枪! 砰! 如一只被摧残的蝴蝶,揉成一团,栽在地上,整个脑袋都烂成浆,可怖而狰狞。 这么多年来,午夜梦回,都是这个声音,这个场景。 经年的折磨。 “现在,你是世上第二个知道我所有事情的人了。”裴啸庭把头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萦绕着阴沉的气息。 “既然那么痛苦,为什么不……”蓝三没办法把“自杀”两个字说出来。 他不说,裴啸庭却懂。 “我不能死,因为我是裴家的家主,我死了,下面有多少人要喝西北风,有多少人要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连死我也是没有自由的,”裴啸庭打断他,“……还好,我不是一个‘人’。‘他’出现了,有他在,这么多年了,肮脏的、血腥的事情我已经做够了,可以完美画上句号了。” 蓝三虚浮出声:“所以我是那个句号?” 裴啸庭低哑笑了一下:“可惜了,差了一点。” 说完之后,他又点了一根烟。 蓝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猛然拉车门,走下去,站在外面吹着半夜的凉风。 他的眼神停留在空气中的某个地方,脸上是满满当当的伤心,路灯委屈的白光照的他脸色更不好。 “蓝三?”裴啸庭叫他。 沉默。 “进来吧,上面风大,又冷,回头感冒了就知道难受了。” 沉默。 裴啸庭只能下车,走到蓝三正面,这才发现,蓝三正低着头哭。 哭得真是难看,五官挤在一起眼泪跟黄豆一样大,嘴巴瘪成一条线。可是裴啸庭有点手足无措。 “你……你又怎么了?别哭啊。” 不说还好,一说,蓝三哇一下嚎出来了。裴啸庭立马用袖子给他擦:“喂……你要杀要剐都行,你就是别哭啊……” 蓝三狠狠甩了他一大嘴巴子,骂到:“我他妈现在就是很想拿枪崩了你啊!你他妈谁啊!把我骗回家,玩弄我感情,现在又要甩了我管自己走了,我他妈就是活该被你利用吗?你说走就走!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行,下半辈子你就跟‘他’生死相随去吧!” 他这嗓门十分并且极其大,方圆三十米以内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猛得把头转过来,一看是两个男人,纷纷倒抽冷气。 裴啸庭有点尴尬:“你…你能不能换个不那么让人误会的说辞?” 蓝三把鼻涕往他身上抹:“我哪一句说错了?!” 裴啸庭回味了一下,还真是一句都反驳不了,只能把蓝三塞回车里。 哭得爽了,蓝三板起脸来,很认真地说:“我所承受的,你必须加倍偿还。” 裴啸庭眉头皱起来:“蓝三,我想你得明白……” 他的话说不出来了。 因为蓝三一个鹞子翻身,从副驾驶翻到他的驾驶座上,坐在他膝盖上,把椅背放倒,对着他的嘴巴就啃下去了。 真啃。 不过显然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因为裴啸庭只觉得疼了。 啃完之后,蓝三直起身子,把外套脱掉,两只手圈着裴啸庭的脖子,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随你了。” 裴啸庭每个细胞都冻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你什么意思?” 蓝三壮着胆子道:“你不是说和你做你就不会再想离开的事情吗?行啊,我做!你说到做到!” 仿佛几千个雷劈在裴啸庭耳边。他微微仰头看蓝三,他的脸很红,耳根都是红的,肩膀在害羞地发抖,唯独眼神无比坚定。 他是认真的。 “为什么肯?” “我不想你走。” “我以为,你和‘他’相处的很好,他应该很照顾你,也很讨你开心,你会更喜欢他的。” “是,他很好,”蓝三的手收紧,踌躇很久,才发出蚊子一样小的声音,“……不一样。” 裴啸庭:“哪里不一样?” 蓝三:“他不会玩魔方。” 裴啸庭:“啊?” 蓝三:“他不会做螺蛳粉。” 裴啸庭:“就这样?” 蓝三:“他不会在我喝醉之后握着我的手照顾我一整晚。” 裴啸庭:“这些……其实都没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蓝三贴在他耳边,“即便用了同一个身体,‘他’也不是你。” 这句话其实真的很温暖。因为就连裴啸庭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把两个人看做一个人。 人心都软,可是这个世界风霜刀剑全都摩拳擦掌,你一出现就把你千刀万剐,刻出棱角,雕出尖锐,一点点的把它变得坚硬起来,变得冰冷起来,直到最后,变成一把双刃剑。 那个时候,你才能活的像是一朵玫瑰一样妖冶,一样浑身是刺。 伤人伤己。 你永远都应该记住,有很多很多令人伤心欲绝的时刻,不是记不起——而是忘不掉。 但是,可以替代掉。 裴啸庭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蓝三,好像在拥抱一种救赎。 “为什么抽烟?”蓝三问,语气里毫不掩饰自己的责怪,“我讨厌你的烟味。” 裴啸庭仍然一声不吭的抱着。 “我问你呢。”蓝三伸手制止住他,“你以前没抽烟的。” “我一直抽,只是没让你看见。” 蓝三没吭声,他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勇气,他知道这都是拜他所赐。 “你不喜欢,我以后不抽了。”裴啸庭说。 蓝三又一把抱住裴啸庭,咬他的肩膀,好像一种嗔怪的表达。 “对不起。” 裴啸庭轻轻地咬了咬蓝三的耳朵,说:“别傻了,我送你回家吧。”LC
第75章 番外之傲慢与偏见·裴蓝篇(9) 裴啸岭之前问他,为什么同时出现,他选择的是裴啸庭? 蓝三有认真地去想了想这件事,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没有原因。 如果可以选择,他当然要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他们任何人,甚至是个男人。然而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决定,唯有感情和疾病,连自己也做不了主。 情感的奴隶,爱情的下等物种。 蓝三觉得,眼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而且是只有他能做。 他一直都挺废柴的,学习不好,每天游手好闲,嘴巴朝天。一直起来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所谓的好学生,用他的话说,那是“人模狗样”。 而大学时期,他向往的的生活就是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用林羡的话说,他是“游手好闲”。 蓝三当然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家庭,当然,只是物质方面。这意味着他可以在外面混日子,萎靡不振,醉生梦死,各种浪荡。 “人生在世,就要活得像狗。”——他说的名言。 可唯有这件事,让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像个英雄。 而英雄都是无名的,他只是独属于一个人的英雄。 ———— 回到蓝家以后,先听了老爹长达三个小时“谆谆教诲”,然后躲回房间,打给裴啸庭,因为过节的关系,他早就回家了。 “喂,裴裴啊,到家了?”蓝三的声音柔软的像是一块儿海绵。 “叫我什么?” “裴裴啊,多好听,”蓝三在床上打滚,“我觉得特亲切。” 蓝三没敢告诉他,自己家养的泰迪狗叫佩佩。 裴裴,佩佩,老亲切了。 “我已经到家了。” “啊……想你了,怎么办啊?”蓝三很不负责且慵懒的说到。 裴啸庭直接看穿他:“说吧,又想买什么?” “诶嘿嘿嘿,圣诞节限量装备。” “哦,那你求我啊,求我等会儿手指不小心滑一下给你打钱。”裴啸庭故意逗他。 “求你。” “我只接受肉体的请求。” “去你大爷的!”蓝三得意的笑了笑,“如果你不现在开车来陪我去市中心的圣诞集会,我就不告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好吧,那我答应你。”裴啸庭笑笑,“说吧,什么天大的好消息。” “这还差不多。好消息就是……”电话那头蓝三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极点那边通知,面试之后,我就可以去上班了!我一想到可以做游戏,我就兴奋地不得了!” “这个好消息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我有工资了呀,以后可以给你省点钱。” “……”裴啸庭无奈,“我怎么记得极点是秦浪的公司,你这进自己家人的后门还真是顺。” “走后门怎么了?后门也是要技术的。”蓝三叫了两句,不和他扯这个: “对了,去西宁的机票、酒店你都定好了吗?” “当然,不过……”裴啸庭顿了顿,“我对你不是很放心。” 蓝三拍着胸脯:“我办事你放心。”然后又故意酸他:“哎呀就是要去那么久,唔——” 裴啸庭说:“行了,你别跟个小媳妇似的,一个礼拜而已,一晃就过去了。” 蓝三故作幽怨:“一个礼拜啊,整整七天啊,一百八十八个小时啊,我怎么熬啊我~~” 裴啸庭在电话这头忍俊不禁。然后才用他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我等你。” 这其实是很让人心头鹿撞的一句话,隔着看不见的电波,传到很远之外的蓝三耳朵,该是如烟花绽放的瞬间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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