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大夫你呢?” “我带剩下的人去联络廖云峰那边 ,不出意外的话东陵市应该拿下了。现在消息不通,人再集合不了、会出乱子的。我带人去找廖云峰他们,你在这里注意安全。” “文大夫你放心,这边交给我了!你们也注意安全!!!” “恩。” 沉着敏锐,冷静睿智。 营帐外的喜耀,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 突然有些理解、自家小少爷为什么这么中意这个医生。 与此同时,一分加急的电报递到了方才击溃守军占领虎啸堂的松井信手中。 电报从松井信的手中掉下,飘落在虎啸堂仍燃着火炎的地板上。 松井信一人久久立在虎啸堂中央,竟是笑了出来。 笑中夹杂着的疯狂与偏执使他的副官都忍不住向后微推了半步。 ——24日四时,东陵市遇袭。 ——24日六时,东陵市失陷。 东方,方才还熹微的晨光已然是光芒四射。 夜,终是过去。 ----
第21章 兵变 ===== 二十四日十三时,虎啸峰下聚起一支规模庞大的武装。 士兵们的衣衫破旧如故,手中的武器却齐刷刷光泽一新。 轻重机枪,掷弹筒,全西化的装备与他们身上褪色军装格格不入。 官兵们形色焦急,却难掩疲态。 显然,这只部队刚刚经历一次长途的急行军。 人群的中心,争执正乱,一片嘈杂。 一个人、被一群校官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中间。 “廖云峰,你他娘的给老子解释清楚!!!” 人群中的那个众矢之的、正是东陵市作战的前线总指挥——廖云峰。 与虎啸峰失去联系后,为了不影响正在进行的战斗。 廖云峰以指挥所信号被干扰为由,按照最后收到的指令全权接手了指挥,并且顺利的拿下了东陵市。 松井师团作为一只机械化师团,拥有众多战车、辎重与重武器。 而这些、显然都难以带入山中进行战斗。 所以,势必有一个暂存这些武器的供给点。 而这个点就是东陵市。 然而在东陵市发完这笔横财的官兵们,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廖云峰一盆冷水浇了个透。 ——虎啸峰出事了。 在他们围东陵的时候。 在场的军官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老实说,廖云峰临机决策毛病不大,甚至说的上是力挽狂澜。 但明白归明白,情绪二字、总归不是明白两个字就能控制的。 尤其是当面对着眼前倾塌的房檐、遍地的尸骸时,情绪就越发难以控制。 他们的兄弟袍泽手足,在这里被敌人逼上绝路。 一群战士围在一具面容已经难辨的尸身前恸哭失声。 缝在尸骸军服内侧的名氏布上的两个字、被血衬的格外显眼。 他们的长官,孤立无援的战死在此处。而他们,什么都没做…… 无力感渐渐转变为愤怒,正极力寻找着倾泻的方向。 面对近乎失去理智的人群,廖云峰没有辩解什么。 有的事,必须有人负责。 熊铁刚一把便薅起了廖云峰的衣领:“姓廖的,我家小少爷要是出什么事,老子拉你陪葬!!!” 一旁,即使理智如武平也没有对熊铁刚的行为加以阻拦。 那廖云峰的伙计又岂能让自家老大被这样欺负,二话不说就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擦着熊铁刚的帽子掠出。 “靠!!!哪个不想活了!!!”一旁的曹豹顿时炸了锅。 官兵们剑拔弩张,纷纷架起枪。 一时间,硝烟弥漫。 只待有人开出第一枪,现场不消片刻就会是一片腥风血雨。 而这结果、将远比松井信的肃清来的有效。 百年来,内乱的爆裂因子、仿佛就一直根植在平国军队的血脉中。 “全都住手!!!”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断喝打断了众人的剑拔弩张。 “他娘的——”本来转头欲骂的熊铁刚待看清来人,立刻就噤了声。 “满哥!!”熊铁刚大喜过望。 匆匆赶至的贺满叉着腰喘着,想来是赶了不短的路程。 贺满破口便骂:“犬封的兵前脚才撤下山,你们后脚就要自个儿打起来?!真是有骨气啊!犬封的兵还没走多远,哪个有火朝那帮畜生发去!一个个冲着人家廖大当家发什么疯?!” 被贺满的气势慑住,一众官兵噤声不语。 “行了。”贺满长吐一口气:“都别愣着了,王庄集合,长官们都在那边。” 各方队伍分批撤去,贺满先是一掌招呼上熊铁刚的后脑勺:“说了多少次了。你这家伙、往后能不能别这么虎?” 熊铁刚心虚摸摸脑袋:“我这不是着急嘛。小少爷怎么样,大伙都没事吧?” 贺满点点头:“放心,都撤下来了。” “不愧是满哥!”熊铁刚专业满吹二十年。 “诶——少拍马屁——”贺满却不吃这套:“今天我领突围,小少爷打殿后,人可不是我撤下来的。” “那还有谁?” “喜耀和文择元啊。” 想到什么,贺满摇头一笑:“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那文择元说廖云峰战后必返虎啸峰,要跑回去送消息。团部的几个、拦的那叫一个积极,还反手就把我卖了。看看小少爷都带的什么风气,医务兵怎么了?医务兵就不能送情报了?” 熊铁刚嘿嘿一笑:“论体能、论速度,那肯定是满哥您快。” “少来。”贺满抬手,丢过一卷纱布:“脑袋上的伤,自己处理了。还有——” “——今天的事我肯定原封不动告诉小少爷和你爹,等着写检讨吧。” “别吧——”熊铁刚垮下脸,叫苦不迭。 王庄汇合点。 王庄原本就是三一四团医务部的驻地,各类药品倒还齐全。 从中午开始,村口就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士兵架着轻伤员、抬着重伤员进入村落。 裴远整整一下午,忙的脚不沾地。 这是有大仗啊,裴远如是想着。 拿着汇总的东西,裴远径自的跑进一个院落。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裴远双眼一亮。 “喜耀大哥!” 喜耀并没注意到有人再喊自己,此刻喜耀正向一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的劝自家小少爷回屋里好好躺着。 不过显然,他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这么多事,我休息你来管啊。”某团长毫不领情,继续处理着文件。 喜耀想说这种事情您以前也没管过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终是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突遇敌袭,伤员的安排、伤亡的统计、战损的汇总,确实事务繁杂。 但这些也确实不是团长需要管的,自有分管的人。 但一想到分管伤员这块的人。 林钧宸现在不处理,文择元今天晚上铁定熬夜。 喜耀放弃了,铁定劝不动的。 出门一转头,正好看到裴远凑近的那张脸。 喜耀吓得忙退半步。 “靠,小爷是鬼啊” “你他娘的走路都不带声的!!”喜耀正窝着火,肯定是没有好脸色:“你啥事?” “真以为哪个都和你一样无所事事?”裴远故作高深的晃了晃手中的报表:“正事。” “哟,你小子也跟老子装起蒜了。” 裴远回敬给喜耀一个挑衅的眼神:“等下跟你讲。”侧身进了屋。 屋内,林团长依旧在满桌的文件中奋斗着。 “团长,我们部长让我把这个文件送过来。”裴远站的笔直。 “你们部长回来了?”林钧宸这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望向裴远。 “额……副的那个……韩部长。” “放桌子上吧。”林团长默默又拿起笔。 裴远递过文件,退回原地,却不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事?” “我不想呆在医务部了……” 裴远这几天总算是搞明白了——医务兵,根本就不进入战斗序列啊。 继续在医务部呆下去,别说上战场了,他连在撤退中和犬封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 那他这个警卫员,是要去和空去斗智斗勇吗?! 林钧宸抬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上战场,真刀真枪和犬封过招!” 林钧宸耸耸肩笑道:“你是择元的人,我可无权干涉。” 裴远依旧站在原处,‘我才不信’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林钧宸叹了口气:“你就不能让择元省点心?” 林钧宸看拿起裴远方才送来的文件:“知道这什么吗?” 裴远摇头。 “十二个小时前,虎啸峰上战斗中的阵亡名单。” 文件有厚厚一沓,而且还是截止目前的情况。 “不到一天只前,他们还是可以和你说笑打闹的弟兄。而现在,除了这几行字,他们什么都没留下。” “有的人,甚至连这几行字都没留下。” 就那样死在了战场的某个角落,无人记得,无人知晓。 他们远在某个县城中妻子儿女一辈子都收不到那一纸阵亡通知,然后,等待守望与失望中,人一生便过去了。 林钧宸把名单扔给裴远:“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裴远低下头,翻开手中的文件。 姓名,籍贯,年龄,编制。 一个人在死亡后能留下的不过这寥寥几十个字。 寥寥数笔的名姓之后,又是谁家妻子失了丈夫,谁家的稚童没了父亲,谁家的白发高堂痛失子侄? 极少有人是无牵无挂的。 十顾县,裴府的院落里,裴远的一封信能让几十号人激动半天。 如果自己死在战场,父亲会怎样……裴远不敢去想。 毕竟,裴远也还只过是满腔热血却不谙世事的少爷。 他现在的一时热血、或许是对这个家族的不负责任。 他现在,还没有在战场生存的能力。 想清楚这些,裴远需要时间。 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军人,裴远依旧需要时间。 裴远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阵亡名单,一时陷入沉默。 突然间,裴远困顿的神色转为错愕。 “团长?” 桌前的人重新从一堆报表中抽出视线,看向裴远。 “想清楚了?” “……不…不是” 裴远咽了口口水,无措的递过文件。 林钧宸略显困惑的接过文件。 几乎是瞬间,原本气定神闲的林团长就变了神色。 霍然起身的林小少爷已经快要气炸了:“喜耀!去医务部、把韩巡给老子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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