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晚上,他们并没有喝的酩酊大醉。 只是,的确有人哭了。
第一百零八章 再遇见 萧屹最后送别了天师之后,收拾好了东西从本科生院搬到了研究生院。 五百米的距离,是萧屹的四年光阴。 时间像是野驴一样一刻不停的向前奔跑。萧屹在野驴的嘶吼之中,从实验室的师弟慢慢变成了师兄。 在这期间,他偶尔会收到老罗从国外发来的消息,以及小江发来的,他在南方学校的所见所闻。还有,天师对于自己领导的吐槽。 微信群里的消息慢慢从活跃到平静。直到后来,不再泛起一点点的涟漪。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萧屹忙完了自己的实验之后,给导师发了个微信之后,便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这里的天气太冷,老师早已经像是南归的候鸟一样,撤离到了第四省飞地。 作为师门的得意门生,萧屹自然也是领会了老师的精神。 萧屹在高中附近,定了个酒店。这些年,没有人住的房屋迅速腐朽,现在萧屹想要爬进去,都得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出的来。 好在,家里的东西,萧屹该带出来的都已经带出来了。 萧屹在村口买了一把香,几扎纸钱,朝着父亲的坟头走过去。村子里的祭奠,往往在小年、大年夜和元宵,但是萧家没有这样的规矩。萧屹知道父亲不会在意,所以他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萧屹在坟堆旁边点燃了一把香,然后把香分成了两股,分别插在了父亲的坟茔上。一份给父亲,一份给苍狗。 红色的香粉点燃之后,是青色的烟。萧屹在旁边看着它慢慢盘旋到天上,然后消失不见。 这些年,萧屹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了。 萧屹在旁边,看到了几株漂亮的石蒜花,就长在父亲的身边。 “曼珠沙华,还挺文艺。”萧屹轻声笑了,这种冥界之花,不知道是谁种在这里的。这个村子里,应该是没有这样的人。 和着新年的鞭炮声,萧屹迎来了曾经的故人-林峰。 “我来给伯父磕个头”萧屹转过头去,看到了他已经多年未曾再见的同学。 过往的一切,早已经归于尘土。再次见到他,萧屹只觉得他比以前更壮了一些,也黑了一些。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满脸都是忧郁了。 “去吧”萧屹给他让了个位置。 “过得怎么样,最近?”林峰磕头的时候,像是这世上最虔诚的高僧。磕头完事之后,才朝着萧屹看过去。 “挺好”萧屹笑了,“比以前好多了。” “跟我去见一个人吧,有人很想你。”林峰的声音,被掩盖在一声声的爆竹和礼炮声音里,但是萧屹听到的时候,心头还是一震。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又有了涟漪。 “是谁?”萧屹问了一句,但是他已经猜到了会是谁。 “阳明”萧屹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那个答案,心中一阵激动。虽然不知道见面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萧屹都还是想要再见一见他。 等到再次见到那个小孩儿的时候,萧屹才发现,原来时光真的过了很久很久了。 时间,足以让一个青春年少的少年,变得安静而成熟,脸上没有了笑容,眼底没有了光。 “还好吗?”在林峰的车上,萧屹不敢看他,只是眼角余光一直看着那个小孩儿,然后故作镇定的问了这么一句。或许,萧屹应该表现得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 “很好”不同于萧屹的偷看,阳明和萧屹说话的时候,满眼都是萧屹。他会看着他的脸,然后认真的回答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萧屹没想到这次和林峰的相见,竟然又是一次离别。 这些年,萧屹已经经历过了太多太多次的分别。比如,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天师。只是偶尔,从他的微信消息里,能知道他涨了工资、离了职。 或许以后,萧屹身边的朋友,会越来越少。 “屹哥,我今天能去祭拜一下你父亲吗?”阳明望着萧屹,坚定的语气,让萧屹觉得自己只能答应。 “可以,不过他不太喜欢你,不过你多买点纸钱,说不定他就喜欢你了。”萧屹看着阳明,“你瘦了好多,这些年过得不好?” “嗯”阳明轻轻回应了一声,回应了前后两句话。 阳明祭拜的时候,依旧维持着一身优雅贵公子的穿着,萧屹看着他就要直接磕到泥土上,着急的把装纸钱的塑料袋垫在了他的膝盖下面。 “这样,不虔诚。”阳明皱了皱眉。 “没事,我爸不在意的。”萧屹笑着说,“我每次都垫一个塑料袋,这样省的把衣服弄脏了。” “你和我不一样” “不一样,也差不多。”萧屹说这话的时候,脸有点红。 “你说什么?”阳明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便也不再推辞。他伸手先点燃了纸钱,再用纸钱的火点燃了香。整个动作,熟练的很。 “旁边的花,是你种的?”萧屹目光示意旁边正开着的曼珠沙华,这里可能会来的人并不算多,看着阳明熟练的手法,萧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或许在他不在这里的日子里,他也曾来过。 “是,怕他孤单。”阳明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冥界之花,或许能让阴阳两界的人,能有一丝相见的机会。 “你妈妈,还好吗?”萧屹看着开的正盛的花,终究,有些事情,他还是有想法的。 “之前身体不太好,差点儿出了意外。不过,现在恢复了。” “那你得多陪陪她才行,毕竟,一个人把你拉扯到这么大。” “我倒是想,只是她跟我说,以后不想再陪着我了。她想要,自己独立的人生了。”阳明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那飘向远处的烟。它们,在空中自由自在的漂浮,是自由的。 “这样啊,看来阿姨看开了。”萧屹笑了。 “嗯”阳明站起身来,对着萧屹说道:“屹哥,我该走了。” “好,我送你。”萧屹带着阳明,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这一次,阳明其实却并不怎么需要萧屹的引路。他只是,太久没有见过他的屹哥了。 “屹哥现在过得好吗?” “过得倒是很好,不过可惜我爸没见到。”萧屹抬头望天,忍着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你看,周围有叔叔阿姨在看着我们呢。估计要不了明天,就会有各种版本传遍这整个村子了,屹哥你可得小心这些闲话哦。”阳明偏过头,刚好看见村里的赵妈从新起好的房子里探出头来,看着萧屹和阳明。 “没事,我现在不住这里了,只是每次来陪陪我爸。”萧屹淡淡的说着,“何况,我从来也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 “怪不得,我每次来这里扫墓,都有人盯着我看。估计是看我跟傻子似的,明明家里已经没人了,还来。” “他们没怎么你吧?”萧屹听到阳明这样说,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毕竟,所谓的gay,并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他还记得,村子里的人,曾经对着自己的家里泼油漆。 “没有,他们敢说我我就拿砖头扔他们。”提到这些,阳明已经有些冷峻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点笑容。 “扔过几次?”听着阳明这么说,萧屹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担心。 “就两三次,记不清了。”阳明看着升上天空消失不见的烟,笑了。 “哈哈”萧屹看着阳明,笑出了眼泪。 原本,他是可以不接触到这世上的黑暗的。 在村子口,萧屹叫了个回程的出租车,报上了记忆中阳明家里的地址。 “师傅,去一中附近的那个××酒店”阳明打断了萧屹。 “怎么,不回家?”萧屹有些茫然的问了一句。 “高考之后我们就搬到北京去了,那里已经卖掉了。”阳明耐心的给萧屹解释。 “那你,还来,给我爸扫墓?” “嗯”阳明没说什么,就这一个字,抵得过千言万语。 “好了,我在呢。”和阳明一样,萧屹也很想他。 或许,人生中就是有那么多的巧合,萧屹和阳明定了同一家酒店不说,俩人的房间,居然还是连号的。 “你今天也住这里?”阳明看着萧屹熟练的在隔壁掏出了自己的房卡,然后一脸震惊的问了一句。 “嗯,前两天就回来了,一直住在这里。”原来,早出晚归的萧屹,并没有发现隔壁的房间里住着的,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小孩儿。 “把房间退了吧,省钱。”阳明轻轻敲了敲萧屹的房门,然后便看见萧屹光着膀子探出了半个脑袋来。 “不用了吧。”萧屹被阳明的敲门吓得不轻,赶紧找了件T恤套上了。 “浪费”阳明撇了撇嘴,然后看着萧屹仍然紧握着的门把手,问了一句:“我不能进吗?” “能能能,请进。”突然而来的喜悦,让萧屹的大脑有一点宕机了。 “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再和你一起。”萧屹看着阳明那张熟悉的脸,依旧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 或许,这世界从未善待过自己。就像乞丐不敢相信自己拥有了一个金元宝一样,萧屹也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 “跟我讲讲吧,小孩儿。”萧屹抱着阳明,感受着他的体温,这是他此生能感受到的最大的温暖。 “什么?” “讲讲,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萧屹知道,这些年,在自己看不到的时间里。他的小太阳,也和他一样的勇敢,一个人面对着所有的黑暗。 所幸,他们终究还是等到了太阳初升的那一天。 “好啊,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躺在萧屹的怀里,阳明的眼底都是平静和安宁。 过往的一切痛苦,都不重要了。
第一百零九章 过往+悟道 【以下内容转换为阳明视角】 “明明,东西收拾好了吗?”在过往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母亲的催促,都带着一丝温柔。 “等等,我找找我的东西,怎么都找不到了。”母亲的催促,阳明应了一声。但他还在找之前自己带回来的那个语文笔记本。只是,原本在抽屉里好好放着的东西,现在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带点儿衣服就好了,别的都不用带了。”母亲的头发盘的一丝不乱,站在阳明的面前,“过往的一切,都不要再强留了。” “算了,不找了。”听着母亲的话,阳明很快就知道了自己找不到的原因。留不住的东西已经太多,不差那一本笔记了。 “你会怪妈妈吗?”窗外的树木在不断后退,阳明看着两旁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出神,手上传来一阵温热,那是母亲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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