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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阁挽起衬衫袖子，替他打开一个汉堡，也笑，“借口？你要是不来，我就求你。” 严峥小大人一样，一下子就能听懂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嚼着食物，挺生气地哼了一声。 李曙宇见他着急忙慌地咽东西想开口，生怕噎着他，连忙哄道：“慢点吃慢点吃。” 严阁打断他，“不用管他，皮实着呢。”又问：“家里有弟妹？我看你很喜欢小孩子。” “没有。”李曙宇捏着汉堡乐了两声，“但是我总是带着我们村里好大一群小孩玩。” 严阁思考了一下，道：“孩子王。” “也不是，”李曙宇有点不好意思，“我帮人家看小孩，人家也照顾照顾我家里，大家都是互相的嘛。” 严阁挑挑眉，赞叹一声，“有道理啊。” “本来也没想那么多，有一次我妈摔倒了，还是我邻居家的弟弟发现了哭着回家喊他爸妈来帮忙的。” 严阁听到他说妈妈摔倒，又想到袋子里的药，扫了一眼正缩在椅子上啃汉堡的小孩，有意转开话题，“是，小朋友总是能出乎大人的意料。” 李曙宇也很捧场地附和，“是啊，好厉害哦。” 严峥的身子慢慢随着两人的声音坐直，雄赳赳地拿出一只鸡腿塞进嘴里。 李曙宇和严阁相视一笑。 李曙宇问严阁：“严老师，你是数学老师哦。” 严阁见他问这句话，眼神慌慌张张的可爱，拿汉堡挡住自己嘴边的笑意，回答：“怎么？不像吗？” “不是不是，”李曙宇连连否认，“我昨天回去还想呢，您这个名字，不教数学都不合适。” 严阁被逗得笑，“我上课可是很和蔼的，你怎么还有刻板印象啊，李曙宇同学。” 李曙宇被这样叫一声，后背直发麻，条件反射地先坐直，再去反应严阁说的话。 “我可没有！”李曙宇悄悄吐舌头，“但是我们数学老师，写不出就挨打，我是越挨打越不会写。”李曙宇嗦着鸡腿脆骨，笑眯眯地说高中老师的坏话。 “好难啊。”他又补充一句，“他自己都经常讲不明白呢。” “真的！”李曙宇看严阁含笑的眼睛，怕他不信，“他会把自己都绕晕的。” “我相信，我相信。”严阁笑着接话。 李曙宇哼哼了两声，又说：“不过，我们学校也来过年轻老师，嗯，跟严老师差不多。”他组织语言，“穿衬衫，严肃，还戴眼镜……” 他呆呆地，“严老师你，今天没戴眼镜啊。” 严阁睁大眼睛，嘴唇的笑意怎么也遮不住，他只能低下头，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严峥终于在两人之间插了一句嘴，凉凉的，“我叔叔萌点是很奇怪的。” “嗯。”李曙宇点点头。 “对不起，你继续说。”严阁抬起头，单手拖住下巴，语调里满是被可爱到不得了的情绪。 “但是我们都不喜欢他，”李曙宇眨着无辜的眼睛，“他……反正就是不喜欢他。” 他的眼神很讨厌，看不起我们。 “但是严老师你来的话我们都会喜欢上数学课的。”李曙宇最后总结，“我也觉得你是个好老师。” “很和蔼的老师。”严阁纠正。 “嗯，很好的老师。” 李曙宇无不同意地说。 “嘿嘿。”严峥突然笑了一声，惊天大秘密似地小声冲李曙宇说：“爸爸说，叔叔连小姐姐都会训哭。” “喂，我那是交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叔叔，我才一年级，我听不懂。”严峥蹬蹬腿，不屑地说。 “你明白吗？”严阁又去问李曙宇。 李曙宇点点头，很信任他的样子说：“严老师，我明白。” 笑面虎嘛。 “昨天吓到了没？”严阁吃东西很快，好像只有填饱肚子是目的。吃完自己的，又随手拿过严峥啃了一半吃不下的鸡腿。 “没有没有。”李曙宇条件反射地摇头。 严阁叼着鸡腿，模糊不清地反问：“真的吗？”他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像在询问学生是否真的把作业落在了家里。 李曙宇有点紧张，他把沾到果酱的手送到嘴边抿了抿，深吸一口气说：“真是吓死我了。” “我回过神来，怀里多了个小孩！”李曙宇双手撑在桌子上，简直想站起来喊两声，“滚烫滚烫的！” “吓死我了。”李曙宇说。 严峥有点不自在地晃着小腿，还试图跳下椅子来捂他的嘴，严阁一手捞住塞回座位。 “这小孩一听妈妈要带着妹妹出门，他要跟着叔叔回家，当时就开始哭，嚎了一路，我脑袋都要炸了。”严阁分出一只手去挡着严峥，“你知道他嗓门有多大，一路上干嚎不掉眼泪，一看你过来，还挺着急，眼泪也有了，鼻涕也有了。” 李曙宇听了直乐，“刘哥说我这下可坏了，非得被业主投诉，搞不好工作都要没了。” “结果你还给我们拿水果，还请我吃饭。”李曙宇挺开心，“你还跟严峥道歉，我觉得你挺好的。” 严阁递给他一张纸巾，犹豫了一下说：“只是人的表达习惯不一样。” 李曙宇接过来，在手里搓了又搓，半天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我觉得也是，其实我爸爸也挺好的。” 儿童套餐为了实现一点虚假的健康，加了一份蔬菜饼，味道奇怪得李曙宇咬了一口都放下了，严峥更是闻了闻就苦瓜着脸放到严阁盘子里。严阁面不改色地拿起来吃，还要教训小孩，“浪费粮食，饿你三天你哭着都要吃。” 李曙宇正在拿包装纸偷偷藏饼，听到这话十分利落地把饼包起来放在自己手边，“我吃饱了，我带回家当晚饭吃。”他笑嘻嘻地说，“我做饭可好吃了。” 严峥已经吃完了，揪着盘子里的一点面包屑舔，“我爸爸说！”小孩说话还是有分寸，哼哼唧唧笑了两声，“我爸爸说叔叔吃噗噗都能吃饱，嘿嘿嘿。” 李曙宇听懂了，和严峥隔着桌子嘻嘻哈哈闹了半天才看见严阁没笑，立刻敛住笑容，“没关系严老师。”他说，“我不信。” 严阁捏着半块饼塞不进嘴里，好像突然尝出些没滋没味来，李曙宇趴在桌子上讨好，“严老师，有机会我给你带我做的盒饭吃，可好吃了！”眼睛圆溜溜地期待着，“你肯定也觉得好吃。” 严峥肚子不大眼睛大，剩了饭不想吃就闹着买冰淇凌快回家，严阁无意在这个时候教育他，把桌子上剩下的囫囵塞进嘴里，手推着严峥脑袋，示意他自己去买。 李曙宇帮忙收好严峥的小书包，站起来离开的时候却有点微妙的犹豫，那塑料小狗就放在左手边，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拿走，眼看着严阁已经起身，李曙宇干脆也跟着站起来，没再去看那只小狗。 “汪汪。” 李曙宇一惊，抬眼看去，严阁指着被刻意遗忘在桌面上的小玩具，“别忘了拿，不然严峥要闹。” 严阁的眼睛坦坦荡荡看过来，李曙宇有点脸红，把小狗握在手心，跟到严阁身后悄悄说：“一般我不会忘的。” 严阁笑着点头，“下次，下次再来。”他指指墙上的宣传图，“你看，还有黄色铃铛的。” 李曙宇手里的这个是黄色蝴蝶结的，他摆弄了下，有点高兴地回答：“行！等我发了工资，请你们吃！” “好啊。” 严阁背着小侄子的花书包走在前面，伸手抱起举着冰淇淋冲过来的严峥，还要顾忌他沾到自己身上，两个人边闹边走，李曙宇拿着小玩具，笑着接过严峥递过来的冰淇凌，李曙宇看向严阁，严阁此刻不再像是一位长辈，一位老师，他的业主，服务对象。
第六章 严阁要李曙宇稍微等一下，他把严峥送回医院，再送李曙宇回家。 李曙宇本来想拒绝，只是严阁目不转睛地走过了停车场，李曙宇的东西还在严阁车上，小声嘟囔了两句也拗不过严阁，只能跟在严阁身后，偷偷冲严峥使眼色，“你看你叔叔。”严峥吭哧吭哧地用小胖手捂住嘴巴笑。 严阁像是没发现两人的小动作，走得大步流星，李曙宇觉得他实在是太想把这个小话痨扔回去了。 李曙宇没有跟着进医院，讨厌医院！ 他随便找个树荫坐下，埋头去拨弄树下钻出的野草。 医院门口的大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所疗养院的广告，李曙宇被吸引着看了一会儿，“切”了一声扭头不看了。 掏出手机来开始算账，算着算着又高兴起来，银行卡里的金额不知道什么时候足够了一台空调的价格，如果是他们镇上应该会更便宜，这样想着，李曙宇眉开眼笑地将不切实际的疗养院抛在脑后，很快将钱转回去，叮嘱爸爸要买一个静音的。 划走这一项，李曙宇歪头思索了一阵，又重新加上一条，请严老师吃饭。撑着下巴想想，又删掉，改成：和严老师吃饭。 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手机收起来，伸长腿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哼歌。 上学的时候，李曙宇总要花费很久的时间等待。从村子到镇上的公交车一天只有一趟，时间说不好，司机含糊不清地敷衍：“这哪有准啊，人多就跑得慢，人少就跑得快呗。” 如果错过，就要花十几倍的价格请村里有车的大伯送去，每次去镇上，上学，更多是打工，李曙宇都要一大早坐到村口等。 包里有时背着村里婶子阿姨揽来的手工活，她们完成后，李曙宇帮忙带去镇上结算工钱，后来他们好心分给李曙宇一些，于是等车的时候他的手里也会忙着做出项链，或者耳环。 他不屑好事的叔伯笑话他一个男孩穿线拈花，他倒是情愿做个手巧的女孩呢，这样很快就能做完。笑话他的人讨不着他羞怯，渐渐不了，李曙宇就能安安静静坐在村口串着珠子等着去到镇上。 大电视里又开始播健身操，李曙宇站起身跟着蹦跶了两下，远远的，就看见严阁又抱着一个小孩走出来。 李曙宇有些诧异，连忙挥手，严阁正站在大厅门口四处张望，看见李曙宇，大步走过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嘹亮的，高昂的，小孩哭声。 李曙宇下意识看了一眼头顶的大树，树上的知了都要被吓得噤了声。 路人纷纷侧目，严阁冲过来，做贼一样地低沉而快速地叨叨：“妹妹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快走快走快走。” 李曙宇愣了一下，连忙跟上去，两个成年人，怀里抱着一个凄凉大喊“妈妈”的小孩，果然没走几步，就被热心群众围了个正着，还有声如洪钟的大爷在人群里小声嘲讽：“看着人模狗样的！” 李曙宇低头看看自己。 天气太热，他只穿了T恤大短裤，如果大爷骂他，也应该是流里流气没个人样。严阁衬衫长裤穿得整整齐齐，十分人模狗样。李曙宇突然很想笑，低着头蹭到严阁身侧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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