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无声的毁坏欲在黑暗里滋长。御怜拍着宁姝的手停了下来,半托起对方的下巴。 举动十分容易引起误会,却只听他说:“演奏快要结束了,坐回去。” 如同上校对士兵指令,说完就转身离开,连相助都不会给予对方。宁姝懵懵的,本能跟着他行走。 萨克斯的音调转向低沉时,御怜怀里的温度终于慢慢离开。一分钟不到,音乐彻底结束,会厅内的灯光重新亮起。 灯光一盏接一盏,亮度由低到高,不至于会给人眼带来刺激,御怜看到宁姝跟他贴过的那半边脸要显得格外红。 “要不要跟你的朋友去打一声招呼?” “不用,他肯定早就溜了。” 以宁姝对周纯听的了解,估计音乐会刚刚开场,他人就走了。 御怜在场内看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周纯听的身影。只是原本应该早早散场的观众们也没有立刻离开,每个人手里还都拿了一朵粉色洋桔梗。 从第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将花交到他手上,祝他跟宁姝幸福美满后,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意,给出了自己真诚的祝福。 最终,御怜的手里足足抱了一大捧花。 音乐会结束后,这里也没有别的活动,宁姝直接就把场地包下来了。因此等观众走了,场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粉色洋桔梗的花语是永久的爱情,永远铭记,初恋的美好。①”很符合他们初次约会的心情。 空间的过大使得宁姝的每一句话都产生了回音,即使已经交往了有一段时间,但在说出类似的表白时,他的声音还是会不自觉地发紧,就像第一次站在树下,朝御怜说你好时一样。 然而无论如何,语气又是无比坚定的。仿佛穿梭无尽时空,也不会改变分毫。 “我希望我们的感情,也能像这些花一样。” 爱意被表达得既隐晦又直率。 “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答应跟我约会的第二天,本来是打算在艺术展上让大家帮忙送你花的,但是又觉得抱着它们走路不太方便,所以就改在音乐会结束后。” “第一次跟你告白,我根本就没有准备,就晕头晕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第二次跟你告白,怕你改变主意,又太匆忙了,只送了你一束玫瑰花。” “今天除了是我们第一次约会外,还是我跟你正式的告白。” 上午的艺术展,中午的餐厅,下午的音乐会,以及此刻的粉色洋桔梗,都是告白的一部分。 “学长,”又一次的,宁姝说,“我喜欢你。” 他还说:“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每一次告白的时候,宁姝望着御怜的眼睛里都会燃起一团小火焰,映照出来的那个人,也成为了绝对明亮的存在。实际上,明亮当中尽是黑暗,他既不光明,也不美好。 瞳孔倒映出来的人抱着粉色洋桔梗,缓缓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绝对美丽的笑容,说出了跟初次见面时一样的话:“可以交往。” 只是同样的,在回答后面附上了添加的要求。要听话,要把他放在第一位,要无条件遵循他所有的要求,唯他是从。 每一声要求,都让宁姝产生了一种被掌控的揉捏感,同时也让他的精神跟着发生轻轻颤栗。 像海面上被礁石触碰,不断起伏,却又因为绳索的栓绑,始终无法离开的孤舟。 “如果不能做到的话……” “可以、惩罚我。” “怎么样都可以。” 宁姝补充完了他的话,音乐厅再次陷入黑暗的时候,御怜礼尚往来般,吻了吻他的脸颊。 说不可以接吻,就真的不会有接吻。即使这是宁姝精心安排的一场告白,也不会改变御怜做下的决定。 - 周纯听回去后就把觉得御怜熟悉这个问题彻底忘了,只不过群里聊天的时候,他还会开玩笑地来一句,自己之前好像在哪里看过对方。 宁姝看到了也没有在意,御怜从小开始,各种竞赛的第一名就拿了个遍,或许是周纯听之前看到相关的采访和报道。 谁知道又快过了半个月的某天,在和御怜分开没多久,宁姝突然收到周纯听发来的一张照片,还有一串加粗的感叹号。 照片的地点是在一个盘山赛车点,周围黑沉沉的,只有中间合照的那些人被灯光照亮着。他们都穿了赛车服,只有位处中间的那个人,身着一套常服,眉眼疏淡,堆叠的漂亮经过激烈运动后,几乎要从照片里溢出来。 周纯听:!!!! 周纯听:我就说觉得你那个宝贝男朋友哪哪都熟悉,声音也像在哪里听过,你放大一下中间那个人,看看是不是他 周纯听:这比萧定还真人不露相啊 周纯听:上回我不是跟你们说输了一场比赛吗,赢的就是他 御怜开车的风格疯狂得要死,才会让周纯听在想起来后,记忆犹新。 听赛车场的那些人说,御怜的名字还一直挂在排行榜前排,只要有他参加的比赛,一定能拿到名次。 对面的人发现了御怜的身份后,激动得发来一连串的惊叹之语。 而宁姝却盯着那张照片,想起半个多月前,御怜去了校外的事。当时对方给他打了个视频,他还去接御怜了。 难怪,两人视频的时候御怜会是那副神情,也难怪,那天晚上他比平时更加反常。 无意当中,宁姝看到了御怜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他发现,原来自己还有很多不了解对方的地方。沉稳克制的学长,不仅会秉持着端方的模样,做出恶劣的行径,还会切身实际地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宁姝看过赛车,他知道赛车场上的人究竟有多拼命,周纯听曾经就是其中之一。能被对方说成是疯狂,可以想见御怜当时的表现。 “疯狂……吗?” 心脏又传来了熟悉的难过,跟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宁姝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了。 御怜不知道周纯听已经将他在赛车上的表现说给了宁姝,不过就算是知道,也无所谓。 再次告白以后,他的掌控欲似乎因为宁姝的过度配合,变得更明显了。不可以,不允许,不同意,纵使对方百般努力,结果也是一样的。 没过几天,宁姝突然神神秘秘地跟他说:“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什么惊喜?” “惊喜当然不能提前说出来。”宁姝嘀嘀咕咕。 御怜说过,在他面前宁姝永远可以保持自己的棱角。因此哪怕对对方提出什么要求,御怜也从没有刻意打压过宁姝的真实性情。 交往以来,人在他面前倒是越来越活泼,但是也越来越害羞。其他人的亲密阈值会随着彼此的接触越来越高,宁姝则完全相反。 御怜有时也会因为他控制不住的害羞反应,而施以简单的惩措。比如接吻到半路,宁姝的眼睛都没神了时,突然告诉对方不再继续了。或者是有意将他的心思钓起来,又特意带到人多的地方,让宁姝只能看见,碰不着。 上次的约会后,宁姝就开始三不五时地送他一些礼物。御怜陆续收到了一支跟他送给宁姝一模一样的笔,对方美其名曰怕他用其它的笔不习惯;一本医学方面绝版的书;还有一套比麻将大不了多少,相当于一枚硬币那么厚的金牌牌。 金牌牌是独家定制,正面刻了茉莉花,反面刻了从一到三十的日期,还有对他的祝语。一共有三十块,纯金打造,没有掺一点水分,是宁姝集三位朋友一起苦思冥想的结果。 现在盛北大学的休息角处都快变成他们专属的约会地点了,虽然经常也会有人过来,但互相不会打扰。 御怜将宁姝送的那支笔收好,看他满脸期待的样子。 “什么时候?” “今天!你有时间的时候都可以。” “那就现在吧。” 听到他的话,宁姝的眼神又是一亮,接着把今天的金牌牌塞到了御怜的口袋里。 然后就拉住了御怜的手,牵着他往惊喜地走去。 宁姝的惊喜就在离休息角不远的音乐楼处,除了音乐系的学生外,其余学生想要使用必须要提前登记。御怜没有来过这里,但去年文艺汇演的时候,作为压轴登场,他弹了一首钢琴曲,用的就是这里的钢琴。 而现在,这架钢琴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之所以认得出来,是因为学校里的每一架钢琴上面都有一个编号。 御怜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又是跟谁打听的?” “跟音乐系一位学姐打听的,她是你的狂热粉丝。” “你坐。” 宁姝把御怜安排在了旁边的座位上,自己却坐到了钢琴前面,没有多说话地打开了琴盖。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按照琴谱弹奏起来。 是他们在音乐会听到的那首钢琴曲的变奏版,比原来的曲风更简单,也更明了。外行眼中,宁姝弹得轻快流畅,内行看了,却能发现他在两段衔接的地方是有些不顺畅的,很明显是新手。 御怜从他的曲子里听出了跟原调哀转缠绵不同的明朗,是我心切切,喜悦难言,是心乎爱矣,遐不谓矣。② 这已经不是宁姝第一次为他做出这些事情了。 一曲终了,宁姝的额头都冒了些汗出来,手指也快要痉挛了。 “学长,这就是我送给你的惊喜。” “学了多久?” “半个月。” 宁姝小的时候学过钢琴,不过也只是学过而已,真正想要拿出来表演,还是不够的。现在这首曲子,是他这半个月来每天毫无懈怠,为了御怜努力学习,在老师的辅导下勉强得出来的成果。 是只属于御怜所有的惊喜。 “宁姝。”他捋起了宁姝额前的碎发,手指沾上汗水的潮湿,站在那里,只是低了个头,并不曾弯下腰,“为什么要去特意学习你不喜欢的东西?钢琴是,约会的那些安排也是。” 御怜的语气并不像平常那样随意,正经又严肃的。 宁姝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琴键,哆声响在空荡的教室内。 “因为,我想象中,你是喜欢的。” 御怜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高雅,圣洁,应该是要被放在高高的位置仰望。就连约会,宁姝都舍不得让他去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而是计划了再计划,力求不会有意外。 想象当中,无论是艺术展这样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地方,还是音乐会这样能洗涤心灵的地方,都应该是御怜会喜欢的。 “可是,我不喜欢。” 其实答案并不出乎宁姝的意料,约会的时候,他隐隐约约就感觉到,尽管学长什么都懂,但对那些东西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就像是,一个成绩非常好的学生,在面对应该要解的题目时,会做出最正确的分析。
72 首页 上一页 20 21 22 23 24 2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