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知的校服衬衫已经湿透了,脸上一层湿淋淋的汗,眼神漆黑锐利,像是冲刷掉了平日温润的外壳,底下锋芒微露,让人心惊。 等时绥反应过来,已经抬手,将球抛向了陆淮知。 钱浩立即赶过去抢球。 他根本没把陆淮知放在眼里。 在见到对方看到他追来时奇怪的停顿动作时,心下更是不屑。 甚至唇边掠过一抹毒辣的笑,借着跑过来的惯性,狠狠朝陆淮知撞去。 这书呆子,骨头会被他撞散架吧? 眼见他就要碰到人,陆淮知却像是早有预料,朝旁边侧身,钱浩脸上的笑僵在嘴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跟人擦肩而过,在他紧急刹车准备稳住身子的时候,后背传来一股很轻的推力。 像是打破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钱浩措手不及,摔了一个狗吃屎。 等他回头,就见陆淮知托着球原地起跳,手腕用力—— 他竟然想在最后关头投三分球! 这一刻,篮球的运行轨迹像是一道慢动作,越过众人头顶—— 咚的一声,精准入篮。 干净利落的三分球,犹如神助,直接奠定比赛的胜利! 场上顿时传来一阵欢呼,受伤的汪城朝陆淮知吹了个口哨,“你小子,深藏不漏啊!” 这种高压条件下的三分球,他反正做不到。 黄毛等人面色铁青,沉着脸没说话。 时绥捡起地上的篮球,似笑非笑,“我们赢了,我等着你给那些学生道歉退钱。” “你们赢个屁!”钱浩怒火中烧,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就要给陆淮知一拳,“你小子敢在背后推我?!” 他手掌心跟膝盖都磕破皮了,火辣辣地疼。 可拳头没到,一个篮球先砸中了他的后脑勺。 时绥冷着脸,“你动他试试?” 两方对峙,场上火药味弥漫。 汪城也站了起来,啐了一口。 打就打,谁怕! “都在这干嘛呢!” 熟悉的大嗓门打断了这场一触即发的氛围。 时绥眼皮一跳,往球场外看去,就见教导主任顶着他锃亮的地中海,脚步匆忙,拖鞋都跑掉了一只,站定后,先上下观察了时绥他们一眼。 最终,目光落在汪城血糊糊的小腿上。 跟在教导主任身后还有陶灵薇和她的姐妹,看到汪城受伤了,捂唇惊呼:“还好陆淮知给我们发了消息。” 陆淮知发微信,让她把教导主任叫到南门的篮球场。 她下意识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她当时就知道情况不妙。 好在今天是教导主任值班,她很快将人叫了过来。 陶灵薇将汪城搀扶起来,“主任,我们先带他去医务室。” 陶灵薇将伤员带走后,教导主任狠狠瞪了黄毛他们一眼,“你们胆子真大啊?欺负人欺负到我学校来了?” 教导主任毕竟教了那么多年的学生,沉着脸的气势很吓人。 黄毛等人表情瑟缩了一下,耸着脸,没敢回嘴。 教导主任唾沫横飞,将他们训了至少十分钟,准备扬手让他们滚的时候,陆淮知突然开口。 “主任,他们之前还勒索过我,很多同学也被他们在南巷堵过。” 此话一出,黄毛和红毛目光刷地落在陆淮知身上。 时绥下意识将人往身后一扯,冷眼扫过去:“看什么看?” 教导主任则是直接拿起手机,“喂,警察吗?这里有人勒索我的学生。” 黄毛一听身子都抖了一下,再没犹豫,拔腿就跑。 身后的人如鸟兽散去,瞬间溜了个干净。 钱浩想中途溜走,被教导主任直接逮了回来,“我准你跑了?” “吃里扒外!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他看来,就算再浑,也不能帮着外校的人欺负自己人。 钱浩被教导主任带了回去,而之前时绥跟人立下的赌约,他不愁黄毛会反悔。 在那么多小弟面前应承下来的事,要是赖账,他这个大哥也不用当了。 想到这里,时绥心中畅快不少,朝池青等人挥挥手,“走,请你们吃冰去!” 学校超市的冰柜差点被几人洗劫一空,时绥拿了瓶冰水,在路过柜台的时候,顿了顿,伸手,拿了几根棒棒糖下来。 心情好的时候,就想吃点甜的。 陆淮知就跟在他身后,清楚地看到时绥拿棒棒糖的时候避过了草莓味的。 可是之前选奶茶的时候,时绥从众多口味中直接挑中了草莓相关的。 池青注意到他的视线,笑着解释:“时绥他很喜欢吃棒棒糖,只是不喜欢草莓味的。” “你跟他说这个做什么?”时绥灌了口冰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汪城。” 池青:“我跟你一块。” 陆淮知想说什么,可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肩膀绷紧了一瞬,很快摁灭手机,抬眼看向时绥,“那我先走了。” 池青:“好,路上注意安全。” 时绥没理。 可他不说话,陆淮知就在他跟前站着,明显在等他的回复。 时绥磨了磨牙,嘴里的棒棒糖都被他咬碎了一小块,只能含混地嗯了一声。 这下,人终于走了。 池青瞧着时绥别扭的表情,笑了一声:“你干嘛这么不待见他?” “瞧着烦。”时绥拎着给汪城带着的冰棒朝医务室走。 “哪有?”池青追上他,“今天要不是他叫来教导主任,我们不一定能从黄毛他们手里讨着好处。” “还有钱浩摔的那一跤,给你报仇呢!” 时绥步子顿了顿,随即漫不经心道:“意外吧!” 池青摇头,“怎么可能是意外?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更关键的是最后的投球。”池青语带惊叹,“帅呆了!” 时绥想起那个漂亮利落的三分球,否定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只含混道:“还行。” 只能说有一点点帅。 仅此而已。
第11章 陆淮知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不到八分钟的路程。 他刚出学校大门,手机又响了起来。 锲而不舍。 陆淮知脚步顿了顿,还是找了一个僻静的街角,按下了接听。 “妈。” 电话里的声音稍显疲惫,应该是刚下班,“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没注意。” “不是早就放学了吗?不对……”他妈声音一滞,“你现在到底在哪?我怎么听到了旁边有小贩的叫卖声。” 她给陆淮知买的房子不仅距离学校近,隔音还好,按理来说在家不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噪音。 “你还在外面?” 电话里的声音陡然升高。 陆淮知看着不远处的街道,人来人往,在稍显燥热的黄昏,热闹非凡。 他背过身,靠在树干,将自己隐没在阴影中,才回道:“学校有点事,我多留了一会。” “有什么事需要你待在现在?”他妈的声音咄咄逼人,“是不是又因为那个人?你到底在想什么?非要跑到安城那个小破地方去……” “妈。”陆淮知打断了她,“我在这里很好。” 明显冷淡下来的语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微一滞。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半晌,最后,还是陆淮知的妈妈先开了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关心你。” 声音明显平缓不少, 自从她跟陆淮知的爸爸离婚,陆淮知对她就越来越疏远了。 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我知道妈跟赵叔叔的事很突然,你要是觉得他不好,妈就不跟他过了。” 陆淮知说:“我没这样想。” 他的父母在他初三的时候就离婚了,他爸组建了一个新家庭,她妈则是跟一个姓赵的人谈起了恋爱。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我说过,你想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陆淮知说,“妈,我一直都是祝福你们的。” 他垂眼,看着脚下路灯下朦胧的树影,“也希望你尊重我的意愿。” —— 时绥刚到小区楼下,就上楼的几分钟工夫,兜里手机一直在震。 【汪汪:@ss,到家没?】 【汪汪:今天这球赛实在太帅了,我已经全程录像了,特别是你帮我报仇那一脚,简直大快人心!】 【汪汪:红毛那捂着腿的惨叫样,跟杀猪似的。】 【汪汪:时哥,不,爹!你是我永远的神!(双膝下跪)】 【ss:我没你这么丢脸的儿子。】 在医务室的时候,汪城嚎得整个学校都听见了。 汪城的小腿上的蹭伤只是表面看着狰狞,实际上不太严重,只不过这小子消毒的时候吱哇乱叫,一边叫一边抱着时绥的胳膊诉苦,“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比赛没打完就算了,还负伤。” “要是我在,最后关键的那一球绝对是我……” “唔唔……” 时绥用冰棒直接堵住了汪城的嘴。 只不过没想到这小子回家了还不消停。 时绥把手机静音,放在茶几上,就去洗澡了。 打球出了一身的汗,都要臭了。 洗澡的时候,时绥将水温调的很低。 说实话,他今天是准备好跟黄毛他们打一架的。 篮球赛只是表面的幌子而已,互相看不顺眼,那就用拳头说话。 只是,他没想到陆淮知会突然加入球局,还将教导主任叫了过来,把黄毛勒索的事抖了出去,差点引来警察。 这下,黄毛他们绝对会安分好一阵子。 他连空子都找不到。 自从上次在巷子里收拾掉三中那群欺负女生的渣滓后,他就没动过手了。 时绥烦躁地啧了一声。 总觉得不痛快。 他无父无母,跟着奶奶,没有靠山,就总有不长眼的来找事。 不过别人欺负他,他就十倍还回去。 安城也不是一个治安多好的地方,时绥几乎是在拳头下长大的,导致他打架的路数阴狠毒辣,他也享受这种肉/体的撕打和碰撞。 每次筋疲力竭后的无力,甚至连伤口火辣的刺痛,都会让他感受到快感。 时绥知道这种趋势不对劲,可他控制不了。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群不怕死的…… 时绥只觉得心底有一簇火,烧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闭着眼冲了好久,那种感觉才勉强被冷水压了下去。 洗完澡,时绥穿上衣服,用毛巾随手在头发上搓了两下,坐在客厅沙发上,仰躺下去,用毛巾盖住脸,精神放空,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闭上眼睛,其他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 这个房子是他爸妈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因为过于老旧,在夏天就会有一种闷热又潮湿的味道,从墙体渗透出来,他就算盖着毛巾都能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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