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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既能查到霍岩山，那是不是也能查到哥哥的消息呢？好想再听到哥哥的名字啊，哪怕是从别人嘴里，顺口提到一句也好。 霍今鸿艰难地睁开眼睛，同光线一同袭来的还有淡淡的草药清香。突然就想起几分钟前那迷蒙又真实的梦境——或许不是几分钟，但回想起来仍近在眼前。 梦里哥哥将他拉离火海，置于清凉的绿洲之中，那双手抚在面颊上，干燥柔软，仿佛过去两人亲密无间之时互相触碰一样。 不，他们从未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候。 他的温柔是假的，他的拥抱是假的，他说爱他也是假的……什么是真的呢，没有一样东西是真的。 也许有，但他已经忘记了。 ——怎么能够忘呢！ ——忘了这些，我还能记得什么！ ——什么都没有！！ 呼吸骤然粗重起来，恰在这时虞郦棠的声音打断他凌乱的思绪。 “……那他这耳朵是治不好了？” “你指望他恢复到什么程度？光是鼓膜损伤可以用药养养看，但老实说我看不出他的耳朵有什么特别的，就像我一直想不通你家七爷那么短的胳膊怎么这么能顺手牵羊。” “连医生你就别调侃七爷了，他老人家又不在这儿。” “他是不是心里有鬼故意躲着我？” “七爷说不想跟高他一个头的人共处一室。” “听他扯淡，有这骨气别跟叶晋一张床啊！”那男中音听上去斯文，语气却是不大客气，“不肯出来那我就走了，以后再有什么事烦请他自己来找我。” “我跟你一起下去。” “好。” 连人俊伸手拿过沙发上的药箱，刚起身里屋一阵轻响，霍今鸿面色苍白地出现在门口。 众人一齐抬头看他：“你醒了？” “回去躺着吧，你肩上的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连人俊出于职业习惯随口叮嘱了两句，但并没有坐回去长谈的打算。 霍今鸿打量面前的陌生男人。一身淡灰色西装整洁利落，高大挺拔的身材即便在这一群高个子里面也十分抢眼，鼻梁上架着幅金边眼镜，斯文中透着股不怒自威的肃穆。 “你是医生？” “连人俊。” “你是来给我治伤的？” “是。” “谢谢。” “哇！我照顾你这么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谢谢？”裘小嘉听到这话大为吃惊，觉得对方晕了一遭之后醒来性情大变，竟能通情达理了。 霍今鸿不搭理他，心想你们拿刀砍我，医生用药救我，我不谢他谢谁？ 连人俊对刚经手的这位年轻病人颇感兴趣，但因时间实在太晚，简单说两句之后便动身告辞。 跟着一起下楼的青年叫孟兆青，平常干的是账房先生的活，因为家中突然多出个人来，吃穿用度都要打点，因此特地来找虞郦棠等人商量下月要增添的物件。 难怪声音耳熟，先前在客堂的时候稍微有些印象。 两人走后剩下的都是些熟面孔。 “喂，你干什么只对连医生客客气气，对我爱答不理的？”裘小嘉还在为方才霍今鸿对连人俊的那句“谢谢”耿耿于怀。 霍今鸿木着张脸不吱声，倒也不是存心“爱搭不理”，而是不知道怎么回应这句话。毕竟自打进这乔府以来对方并不算对自己多么友善，现在却突然说些带有示好意味的话——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是什么意思呢？ ——搭理不搭理又怎么样，难道你很稀罕我的搭理吗？ 裘小嘉倒没什么复杂心思，只不过想到以后都是一家人，再怎么着起码先给个笑脸吧！ “连医生长得跟你哥很像吗？” 此言一出，没想到霍今鸿的脸色“唰”的就黑了：“……什么？”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抓着连医生的手叫‘哥哥’呢！”
第83章 16 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抓着连医生的手叫‘哥哥’呢！” 裘小嘉想起那一幕突然心生好奇：“你还有兄弟？他现在人在哪里，耳朵也跟你一样好吗？” 霍今鸿像被击中心脏般，整个人抖了一下。 多么好的一个梦啊，然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却不知怎么的成了讽刺。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哥哥于我只能够存在于梦里，受不得白日下旁人的一点目光吗？ “是，受不得，因为日光之下梦就碎了。” 一个声音倏地在耳畔响起。 霍今鸿一个哆嗦伸手捂住胸口，嘴巴张开不知要说什么，喘息两下又合上了。 虞郦棠发觉他神色有异，伸手按住裘小嘉的膝盖示意他住口。 “过来坐会儿吧，连医生说你的伤口需要静养，你先歇着，晚点我找人给你换药。” 霍今鸿依言走到沙发前坐下，过了半晌才缓缓回过气来：“我要在这儿住多久？” “你是说这间屋子，还是乔府？” “有区别吗？” “要是不喜欢这屋子，我去问七爷能不能给你换一间。” 霍今鸿不知道对方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我是不是除了死之外只有加入你们这一个选择了？” “我看你不是肯轻易死的人，所以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虞郦棠依旧是沉着脸，说话语气相较之前却耐心了许多，“安心在这儿养伤，等到时机七爷会给你活干，好刀要用在刀刃上，你会喜欢上这里的。” “我为什么要替他干活，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们又是干什么的。” “七爷自己都说了他是个贼，你大可以就当他是个贼，不爱偷钱的贼。” “贼不偷钱还能偷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 “你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小霍会以为咱们这儿全是干偷蒙拐骗过活的。”一直没吱声的苏定突然笑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日子久了自然就知道了，在那之前你恐怕还得花功夫去记这儿每个人的名字。” 霍今鸿想起客堂里那十多个人齐刷刷官员上朝般的架势：“我是记不住，记住了也分不清，我看他们一半都长得差不多。” “这你都发现了？”裘小嘉插嘴道，“是不是长得都跟晋哥一个样？” “晋哥……” “叶晋，你不记得了吗？年纪上来看应该排在郦棠哥后面，但我们都习惯叫他晋哥，因为他办事靠谱，跟七爷出去从来没失手过！” “看出来了，乔七很器重他。” 霍今鸿回想起对方的样貌姿态，的确是对得起这个称呼。并不是说长相显老，而是言行举止从容，站在乔七身边比这当主子的还要沉稳几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话少的缘故。 裘小嘉听了这话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起来：“你也发现晋哥地位不一般吧！七爷就喜欢那张相，从前收人不但看本事还看脸，直到有了晋哥……” “裘小嘉……” “你看郦棠哥是不是也跟晋哥有点像？晋哥进来之前郦棠哥是最受七爷宠爱的，从早到晚干什么都要跟着……” “裘小嘉！”虞郦棠猛的一脚横踹过来，差点把裘小嘉踢翻到沙发下去。 后者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嘴上喊疼，表情却是满不在乎：“说说怎么了！小霍又不是外人，而且七爷也没把你怎么样，这不是晋哥来得及时……” 霍今鸿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眉头微皱保持一个介于震惊和疑惑之间的表情。 裘小嘉不说他还真不会把叶晋和虞郦棠想到一处去，因为两人无论是打扮气质还是说话风格都相距甚远，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单看面孔的确有不少相似之处。小麦肤色，眉股高挺，眼睛深刻但睫毛浓密，很特别的刚中带柔的长相。先前集中在客堂里，之后又奉命朝自己开枪的那些青年之中，好些个或多或少都带点这种味道。 这……这是在干什么，这家伙难道是个喜欢男人且有收集癖的变态吗！ “你确实话太多了，消停会儿吧。”苏定见霍今鸿一副有话不知该怎么说的表情，决定就此打住这个话题不再继续，“还有，小霍比你年长两岁，我们可以这么叫，你得加个‘哥’。” 裘小嘉显然还不服气，刚要说话霍今鸿冷不丁地扭头对苏定道：“你们连我多大岁数都知道……我没有生辰，只在从前读书的时候随便编过一个，你们又是从哪里查到的？” “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还知道我的什么事情？” “关于你的事是七爷托人去查的，你若是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他。”苏定紧盯霍今鸿的眼睛，似在揣测对方这么问的用意，“这世上没有我们得不到的消息。” “那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我有过一个亲人……”霍今鸿咬住嘴唇，牵动肩上的刀口阵阵发痛，“我们走散了……” 短短几个字，两年来已反复说过无数遍，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念起它就像酷刑一般。 “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第84章 17 没有偷看！ “我有过一个亲人，我们走散了……你们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霍今鸿说完这句话后很紧张地咬起牙关，因为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或许是惊喜，也或许是重复过去两年的失望和绝望。 果然，苏定闻言摇头道：“没听七爷说起过，要是你们已走散多时，那想必不会查到那个地步。” 眼见对方的表情从失望到麻木，他想了想又加一句：“也可能是知道了没讲，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或者……要是实在想找人，也可以麻烦七爷托人去查。” 霍今鸿迟疑着不说话，因为不知道乔七托人和别人托人，或者他自己去找人打听有什么区别。希望落空过太多次，连产生念想都成了一种折磨。 “他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大概在洗澡，七爷说今天想早点休息。” “你在找你哥吗？” 裘小嘉原先以为对方死了兄弟，刚刚自己口不择言揭了对方的痛处，现在知道不是死了而是走散了。 虽然这年头走散了多半凶多吉少，但总比真死透了要好一些。讲难听点时间是万能的良药，现在再悲痛，找个三年五载要是没有音讯也就慢慢过去了，谁还没死过爹妈兄弟呢？ ——凡是跟了七爷的人，哪个当初不是这样过来的？ 霍今鸿不正面回答裘小嘉的问题。但言语间也算是默认了：“青岛开战的时候我们没跟着队伍走，本来是打算南下避难，谁知就这么走散了。” “没跟队伍走，那你是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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