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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厌倦了二十四小时无时无刻不在的消毒水味，被黎万接回了家。 这一次换了个房子，比上次住的那间要大很多，带小花园和地下车库，门口的灯过了七点就亮起来，一整晚都不会灭。 张平之把后备箱的行李抬出来往里面拎，薛尧惊讶的在门口来回扫视，眼睛转来转去，像是小鹿一般。 “这是你的房子吗？”薛尧问，有些不可置信。 黎万没觉得怎样：“是，平时我住这里多一些。” “那之前那个呢？” “那个也是。” “原来你这么有钱啊……”薛尧悄悄的嘀咕一句，被黎万听见，笑了起来。 “我这么有钱，你会不会觉得放心一些？”黎万问。 薛尧没想到黎万会听到，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怕黎万觉得他虚荣世俗，就有点紧张：“我……其实我什么生活都能过，我不会花很多钱的……” 黎万带着他往里走，门里大有天地，是薛尧从未见过的奢华。 “你以后会长期生活在这里，需要什么就告诉平之，他会给你买回来。” “我……那我住在哪里？” 黎万的眼睛盯住了他，薛尧不自在的咽了下口水。 “主卧的床很大，够我们两个睡的了。” 这话说的坦荡而暧昧，薛尧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 黎万没让他继续往下说，攥着他的手带他去了餐厅。 “医生说你现在恢复的不错，就是体质差了些，让你多运动，但你身子骨太薄，跑步游泳都不适用，就从散步开始吧。” “你放心我自己走吗？”薛尧问他。 黎万笑起来：“有什么不放心的？首先你不是自己走，有时间我会陪你，没时间平之会陪你，再者我没有买断你，尽管在你看来可能没什么区别，但在我这里，并不是这样。” 薛尧有些沉默，过了两秒他抬头，说：“那我们现在是……” 是先吃饭，还是先睡觉。 黎万：“是恋爱关系。” “啊？”薛尧愣了。
第44章 44 天像是一瞬之间就冷了下去，秋天到了。 小柳围上围巾，在薄雾中悄悄推开厚重的大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他抬头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路两旁的叶子就都黄了。 “原来已经秋天了啊……” 没日没夜的生活过久了，好像连一年四季也都无所谓了。 天晴天阴，该办的事情也要办，只要他还活着，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李田的短信每天都会发一遍，无非还是老三样，小柳的回复也很模式，连多一句业余的话都不肯，李田中途有一天特别生气他的态度，硬是把他一路拖回家，摔进门里就开始扒裤子，硬生生弄了小半夜，后来小柳流了好些血，就那样，他都没说一句软话。 张主任不是个温柔的人，李田让小柳陪过他几次，每次都会弄的他很狼狈。 小腹疼的要命，小柳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耐不住的蹲下身体，看着像是只扩大版的松鼠。 往前两百米有个小学校，路两边的早餐店都拉起卷帘门开始做生意，勤劳些的，第一锅包子已经蒸了出来。 小柳自昨天中午就没吃饭，被折磨了一小夜，又累又饿，他撑着身体站起来，往离他最近的小店走。 小店门口支着几张桌子，店里只有一个女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坏了一只眼睛，但人很勤劳。 小柳走不动了，挑着坐在一把椅子里。 “老板娘……”两条胳膊放在油腻腻的桌面上，小柳喃喃的叫着里面忙活的人。 “哎！这儿呢！等一下啊！”女人把比她个子还高的蒸笼放好，才小跑过来，“不好意思啊，等着急了吧？” “没……”小柳单薄的笑笑，女人的脸被热气蒸的发红，好着的那只眼睛却很亮，看着人很好的样子，“我饿了。” 女人显得有点为难，说：“真不好意思，你来的太早了，东西都刚放上，得等一会儿才能吃着。” “会等很久吗？” 女人回头看看店里挂着的钟表，算了下：“包子的话最少也得二十分钟，但是粥啊豆浆什么的，十来分钟就行。” “那我等一会儿好了。”小柳笑笑，俯身趴在手臂上眯着眼睛看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女人竟然觉得这个男孩子在对她撒娇。 “我想喝粥，什么粥都可以，还要包子，两个肉馅的，我都能吃掉。” “好，你先休息会儿，好了我给你端过来。”女人招呼完，继续返回店里忙活。 小柳就趴在桌子上看她，天还是深蓝色的，店里的灯光蔓延到街道，像是绘本里会画出的样子。可小柳坐的桌子并不在那团光芒中，他被留在了阴影。 这一刻很寂静，但整座城市就要苏醒。 车子会奔驰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年轻的幼儿园老师会等在门口看着一连串的小孩子朝她奔去，年轻男女会乘上不同线路的公交车到达终点站。 可天亮了，小柳无路可去。 “来啦！”女人喜悦的声音叫醒了他，小柳笑笑，懒洋洋的撑起身体。 “包子一个牛肉的一个猪肉的，这两种是店里卖的最好的，粥是桂圆红枣粥，年轻人要补身体的，你要是吃不惯店里还有皮蛋瘦肉粥，但是那个要慢一点，还得等个十分八分。” “没关系，我不挑食的。”小柳摘下围巾，女人的眼神突然愣了下，一瞬间小柳就知道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红紫伤痕。 “不小心弄的……”解释完后，小柳有些意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着个陌生人撒谎，可能是害怕什么，但他不肯承认。 女人的愣怔很短，一闪而过，接着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样，依旧热情的嘱咐两句，接着返回店里摆弄那些沉默的盘子和碗。 可小柳却突然想逃。 但他没走，而是低下头舀了一勺粥。 “真好喝……” 他的胃被这一点点的热抚慰，再不痛了。 他慢吞吞的喝着粥，等他再抬头时，就看见三个人从很远的地方走来，伴随着逐渐亮起的日光，慢慢的，他们也看到了他。 “……小柳？” 薛尧先是愣了下，接着激动起来。 ---- 双更完成！
第45章 45 小柳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薛尧，他愣了下，慢慢撑起身体，过了半秒才露出个笑来。 “好久不见……”他说，看着薛尧冲他跑了几步，坐在他的对面。 黎万站在他的身后，穿着黑色的大衣，两只手插进口袋里，没做声。 在他旁边的还有个男人，围巾盖过了下巴，个子很高，外套敞开着，看着很熟悉。 小柳用了两秒钟的时间来辨认，确定这个人就是戚麟。 “你……现在好吗？”小柳挪回目光先开口，把自己装包子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又觉得不对，尴尬的想收回来，“我都忘了，你现在应该也不太会吃这些东西了……”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薛尧抓起个包子，用手掰开一瓣，黎万离他两米远，咳嗽了一声，薛尧没管。 小柳看向黎万，低下头笑笑，把包子从薛尧的手里拿了回来。 “你的事我听说了，你身体才好，对自己要精心一些。”小柳一口气把剩余的大半个牛肉馅包子塞进嘴里，眯着眼嚼了嚼。 他脸小，嘴也跟着小，两边的腮帮子被包子撑开，看着像是只贪吃的小松鼠。 松鼠应该出现在秋天，小柳也是。 “我过的还好，现在……”说到这儿薛尧下意识的去看黎万，没成想，他和戚麟根本没在说话，而是一同往这边看着。 黎万的眼睛一刻不停的注视着薛尧，把薛尧看的脸红，“我……我现在在他那里住。” “你和黎万？”薛尧有些惊讶，但也只惊讶了两秒，而后他点点头，像是很认同，“也是，你们两个挺合适的，你和他在一起，他会照顾你。” “嗯，他人很好……”薛尧两只手搓着，似乎不太习惯用这种亲昵的语言来形容黎万，他错开话题，问：“你呢？怎么样？” “我？老样子。”小柳不动神色的叹出口气，没在往下说。 怎么样才算是老样子？ 估计薛尧这个傻孩子应该还不懂吧…… 这世界好像确实挺不公平的，不过算得上是傻人有傻福，他的日子自己能过，但是换成薛尧恐怕是过不下去的。 这样想想，老天爷也不算太糊涂，知道给什么样的的人配什么样的生活。 小柳低头，颈侧的伤痕露了出来。 薛尧眼睛睁的大了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小柳看出来，指了指那里，说：“小问题，没事的。” 天色就要亮起来，路灯熄灭，仿佛两日的分割不在零点，而是此时。 小柳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好像不够真实，如梦中一般。 薛尧仔细端详着他，他瘦了些，但模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毕竟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只是他身上的东西更沉了。 薛尧说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他能感受到，小柳正在被一点点吞噬着，连带着他眼里的光，都在慢慢的暗淡下去。 “你还和他在一起吗？”薛尧问。 小柳知道他话里的“他”是谁，点了点头：“嗯。” “你……” “没事的，我挺好的。”小柳抬头冲他笑笑，没让他说下去，“我也就这样了，好一点坏一点差别不大。倒是你，要好好生活下去，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过去发生的一切对你而言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往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会忘掉，总会忘掉……” 这一刻，薛尧觉得小柳很难过。 第一辆车从路边一闪而过。 天亮透了，清晨的人群从小柳的身后慢慢走来，薛尧和他只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但这时，他却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整片海。 人是海，车是海，腾腾升起的烟雾也是海。 小柳浮在海上，很快就要沉入海底。 “走吧，辛苦你一大早还要陪我说话……”小柳冲他摆摆手，薛尧静默的站起身，将椅子摆回原处。 他被某种巨大的不可琢磨的痛苦裹挟着，逃离了这片海。 薛尧走回黎万的身边，三个人与小柳擦肩而过。 “我们……”小柳突然开口，但头依旧垂着，手里搅着那碗早就冰凉的粥，“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就当作不认识吧。” 薛尧愣住了，可他没回头。 黎万的手拍拍他的肩膀，把人带走了。 在薄暮晨光中，走远的戚麟莫名其妙的回了个头，他看到那道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他看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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