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昨晚的程柏森遇到了什么意外,竟然到了进医院的程度,但从今天自己和程柏森的接触看来,程柏森口齿伶俐头脑清晰全然不见身体哪个零件出了问题,由此可知昨晚那场意外不是一件严重事。 一场微不足道的小小意外,反而令程柏森完全恢复了记忆,在其他人眼里不如说是一桩因祸得福的喜事。 温霁不禁失笑,可能全世界只有他会为此可耻地感到难过。 温霁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只因他余光瞥见了旁边矮桌上的一本相簿,那本相簿小巧玲珑并不厚重,光看封面便只知道有些年头了。 温霁伸手将相簿拿到了面前随意翻阅了几页,相簿内页琳琅满目皆是他儿时的照片,看得温霁不由一怔,心里顿时有了猜想。 无非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母亲闲来无事将相簿从柜上拿下来翻阅,离开房间时随手往桌上一搁便忘了放回去。 温霁下意识抿紧嘴唇,眼睛微微发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瞥见了照片一角的一张面孔,满腔惆怅顿时荡然无存。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温霁只依稀记得照片上的场景是一位儿时友人的生日会,照片中他与小寿星一同对着镜头做鬼脸,而程柏森则是那位一不小心误入镜头的过路人。 他们在那场生日会上本无交流,却因机缘巧合被记录在同一张照片之上,程柏森自照片一角匆匆行过,略显稚嫩的侧脸与如今只有五分像。 但就是这份五分像,也足以令温霁怅然若失。 温霁微怔片刻,“嘭”地一声用力阖上了相簿。 温霁拿起相簿来到了柜前,眼睛往柜上一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相簿原来的位置,他将相簿往架上的空隙处一塞,抽回手时却顺手牵来了一个信封。 温霁盯着信封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之后便将它物归原处。 晚饭的时候,温霁突然在餐桌上提起了那个信封,他先是往母亲的碗里夹了一片多宝鱼肉,才慢悠悠地开口:“妈,今天我随手收拾了一下柜子,无意中翻出了一份圣诞贺卡,你猜猜是谁送给我的?” 梁瑶抬眸看了一眼他,说:“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是我小学时候的同桌,当时我和他约好以后一起上中学、上大学,可惜我们上大学后没有了联系。” 梁瑶抬起手假意要敲温霁的头,笑了笑:“都让你有话直说啦。” “不过就在今天下午,我和他重新联系上了,还是很聊得来。”温霁边夹菜边说,“于是我和他约好过段时间一起出去玩,而且刚好他和姐姐在同一个城市,我到时候可以顺路去找姐姐玩。” 梁瑶点点头:“去就去咯,不用特意对我打报告的。” 温霁当然不会向梁瑶承认自己属蜗牛,所谓的旅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逃避行为找理由,与其担心出门转弯就能遇见熟面孔,不如先走一步躲到天涯海角。 他和梁瑶撒起了娇,说出口的话倒也有九成真:“因为我打算在那边待挺长一段时间,怕你见不到我不开心。” “很久不见当然会想念,但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你的时候打一个视频电话就好。”梁瑶撸了一把温霁的头发,笑话他,“日日去烦嘉蕴,也不怕她嫌你烦。” “她才不会嫌我烦。”温霁说,“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了,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家里住。” “为什么?不要你心爱的小狗窝了?”梁瑶问完立即摇摇头,“算了,这么大个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就不问原因了,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吧。” “好。” 温霁应了一声,脑袋往身侧一歪轻轻地枕上了梁瑶的肩膀。 梁瑶感觉到肩膀的重量,笑眯眯地挑挑眉:“做什么?今天这么黏糊?” 温霁含糊地应了两声,没有说什么。 当天晚上温霁在散步时和温嘉蕴通了电话,温霁刚将话说完,温嘉蕴立刻假装恼怒骂他又来蹭吃蹭喝,紧接着又数落了一番温霁的逃避行为真是怂货。 温霁虚心认怂:“那我就是怂货一个,我很脆弱的。” “之前漂亮话说得倒是好听,什么分就分了,什么再也不见。”温嘉蕴翻了一个白眼,“结果现在真分手了就成了一个玻璃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别骂了,别骂了,再骂头都要被骂掉了。” 温嘉蕴冷笑着:“掉了就用胶水帮你黏起来。” 温霁笑了一声正准备开口,所有的话语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他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高靖柯,惊讶地睁圆了眼睛。 未能说出口的话语在喉咙里拐了一个弯,声音响起时已经变成了:“这么巧。” 高靖柯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温霁,他在沉默片刻后轻声应道:“挺巧。” 温霁压低了声音:“姐,我晚点再和你说,先挂了。” 他在高靖柯的注视下挂断了电话,抬起眸:“你有话想和我说?” 高靖柯神情复杂:“你怎么在这里?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神经,我家就在这个小区。”温霁觉得他莫名其妙,“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靖柯一脸尴尬地错开视线,和温霁坦白说:“我来看望外婆,她住这里。” 温霁瞥了一眼高靖柯手上提着的水果,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噢。” 高靖柯沿着温霁的视线望去,他看见自己手中的物件后怔了一怔,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这些水果是我从柏森那里拿的。” 措不及防地听见程柏森的名字,温霁当即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突然提他干嘛?” “他现在人在医院里,你不知道?” 温霁愣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了。” 高靖柯瞪了他一眼:“我操,温霁你这是什么反应?” 温霁被高靖柯一惊一乍的反应彻底搞糊涂了,他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你吃炸药了?” 高靖柯欲言又止:“不是…你听见他住院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温霁听见这话后忽然没了耐心,他垂下眼睫,一副不打算再搭理高靖柯的做派。 他俨然是将高靖柯当作了路旁的石墩,面无表情地迈开了步子准备绕路走。 但高靖柯怎么可能让温霁就这样离开,下意识拽住温霁胳膊的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温霁脚步一个踉跄就被拽回了原点。 高靖柯野蛮的动作将温霁吓了一跳,就算是活佛遇见这种事情也难免会发火,更何况温霁根本不是温吞的性子。 本来心情就不佳,高靖柯偏偏非要往枪口上撞,火上浇油也不过如此。 温霁被气得脑袋嗡嗡响,白眼朝着高靖柯轻飘飘地一翻,啧了一声:“你有病?我没招你惹你吧?出门散步结果遇见你,算我倒霉。” 他们都是极有脾气的人,具体可体现在曾经的针锋相对之中,温霁原以为这一次也会一如既往地吵起来,却没想到高靖柯会选择举白旗向他服软。 “我道歉,对不起。”高靖柯蹙着眉,表情很难看,“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我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温霁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吵架讲究的是有来有回,光是对着空气打拳击也没有意思。 温霁沉默半响,再开口时无奈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高靖柯盯着他的脸,挠腮抓耳:“你和程柏森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之前蜜里调油的,现在陌生得像不认识……哎,你们真掰了?” 温霁听笑了:“你这是在演哪一出?之前巴不得我离他远远的,现在我和他之间没关系了,你还不乐意了?” 高靖柯面色不虞:“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霁打断他:“你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有话,你无非是觉得你的好兄弟进了医院,我这个前男友却对此不闻不问,所以你觉得我没良心。” “难道不是?”高靖柯冷笑一声,“恐怕你家那只猫生病了,你的反应都会表现得比现在更着急。” 温霁抿紧了嘴唇,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高靖柯。 人心是一杆秤,温霁明白它各有偏向,高靖柯会偏心自己的好友实属情理之中。 至于温霁的心情,高靖柯当然不在乎。 他对温霁的感情肆意贬低,“冷血”、“没良心”等话语皆被他随意抛掷,即使温霁剜心裂胆又何妨,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正在为自己的好友“讨公道”。 温霁不是包子,做不到面对偏心偏到西伯利亚的斥责时都能忍气吞声,奈何高靖柯短袖衫外露出的胳膊肌肉实在太唬人,不然温霁的拳头早已挥到了高靖柯的脸上。 “高靖柯,你能不能闭嘴。” 温霁声音微颤,匆匆别开脸:“我怎么闻怎么问?我用什么立场去关心他?我现在和他有半点关系吗?” 高靖柯双眉紧锁,脸上一瞬而过一丝怔然,当他看清温霁的神情时,却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在高靖柯的印象中,温霁从未露出过这般可怜的神情。 温霁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里却干巴巴的不见一滴眼泪,他如同一把弦线被紧绷到极点的弓,似乎只需一个轻轻的触碰,他整个人就会立即散架。 是的,散架。 可怜到高靖柯都难得起了恻隐之心,暗自开始懊恼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 还没等高靖柯组织好措辞,温霁突然问道:“他为什么要住院?很严重吗?” 高靖柯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说:“不严重,很健康,现在只是留院观察。” “哦,那就好。”温霁吸了吸鼻子,“我是不会去探望他的,你死心吧。” 高靖柯被噎得心气不顺正要发作,这时他想起了温霁刚才的那番话,悻悻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一刀两断了也好,这段恋爱本来就不该谈。” 温霁抬起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傻逼,语气阴阳怪气的:“这不就是你一直期望的事情吗?所以我真的搞不懂你刚才在生什么气。” 高靖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一次口哑哑。 温霁倏地轻笑:“他也不想见到我。” “你知道就好。” “你们放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都不会再见面。”温霁叹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会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高靖柯费了老大劲才将温霁的话听清,他大惊失色地瞪向身旁人:“我操,你别想着自杀啊!为这点破事不值得!” 温霁一个侧身躲开了高靖柯伸过来的手:“呸,你才要自杀。” 高靖柯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干脆扭开脸装死不说话。 无话可说时没必要辛辛苦苦地找话题,他们在沉默无言中继续并肩而行,直到来到了分岔路口,温霁一脚踏上了右侧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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