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绰倒不觉奇怪,这人空有一副好皮相,就这种个性实在叫人不敢恭维,没人爱太正常了。 “那你真可怜。” “可怜?” “三十几岁了都没正经谈过恋爱,不可怜吗?” “失败的恋爱不如不谈,你不是更可怜。”裴廷约同样讥讽道。 沈绰别开眼,不想再说,裴廷约伸手把他拉近。 沈绰瞬间警惕:“做什么?” “不做什么,”裴廷约顺手捋过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沈绰,骗你老师我们在谈恋爱不太好吧?我好歹是个律师,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你睁着眼说瞎话的时候还少?” “什么时候有?”裴廷约淡定问。 沈绰拿他这副无赖样没辙:“行,没有。” “我不会配合你演戏,除非那就是真的,”裴廷约的声音一顿,“懂?” 沈绰:“你就非要这样?” 裴廷约:“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沈绰垂头思忖了一阵,下定决心:“好,我跟你谈恋爱,你想怎么谈?” “不知道,没谈过,”裴廷约把难题扔回给他,“还得靠沈教授你这位老师教教我。” 单程的船行游览时间是一个小时,他们在终点的另一个码头下船,码头附近就是淮城的学院路。 “淮大的学院路校区在这边,我大一大二时在这里待了两年,你想不想去看看?”沈绰提议道。 裴廷约的兴致不高:“参观校区?” “我这人挺没趣的,私生活乏善可陈,你要是愿意了解我,我带你去以前待过的地方看看。”沈绰认真说。 裴廷约没了意见:“那去吧。” 淮大这边的校区面积不大,从正门进去沿着外围走一圈,只要二十分钟。 沈绰一路给裴廷约介绍:“这边是主教学楼,旁边那栋是图书馆,我那时每天基本就在这两个地方打转,一般到了熄灯的点才会回寝室。” “跟室友关系不好?”裴廷约问。 “不好也不坏,”沈绰解释道,“他们都是大城市来的,家庭条件很好,对学习不是那么看重,而且出去玩不管是聚餐还是干别的,都得要钱,我参与不进去,课余时间还得去勤工俭学,跟他们玩不到一块,不过也没什么矛盾就是了。 “毕业以后基本就断了联系,不像你,现在还能跟以前的室友约着去家里吃饭。” 裴廷约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之前不是还说我人憎鬼嫌,这点你还不如我吧?” 沈绰明智地决定不接这话,带着他继续往里走,路过宿舍区时,裴廷约忽然问:“以前住哪一栋?” 沈绰想了想,指着其中一栋最北边四楼亮着灯的房间:“那间。” 裴廷约抬头看了眼:“从前似乎没见过你。” 沈绰一下没听懂:“从前?” “政法大学不就在隔壁,”裴廷约说,“我就比你高一届,当时辅修了你们学校的金融学第二学位,经常来你们这上课。” “这里也有上万人,没见过才正常吧。”沈绰这么说着,心里却莫名生出了丝微妙的触动。 仿佛裴廷约这随口的一句话说出,他终于第一次觉得,他们不像是身处两个世界的人,之间的那些纠葛交集也不再显得那么荒诞不真实。 再往前走,路过学校大操场,沈绰驻足看了片刻。 裴廷约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上他肩膀,侧过头:“看什么?” 大庭广众下,还是在学校里,沈绰不太适应这样的亲近,但一想到自己刚答应了跟他谈恋爱,便又算了:“我以前晚上经常会在这夜跑。” “这个爱好不错,下次我跟你一起。”裴廷约顺嘴说。 沈绰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裴廷约看出来了:“想说什么直说。” “夜跑是念高中时就养成的习惯,”沈绰平静道,“那时我们住校,学业压力大,全靠晚上在操场跑步放松自己,这两年工作忙,其实很久没跑了。” “我们?”裴廷约挑出字眼,“你和谁我们?又是那位初恋?” 沈绰点头:“有时就我们两个,有时还有班上其他同学。” 裴廷约:“啧。” 沈绰回头看他。 裴廷约的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按:“走吧。” 出了校门,沈绰问:“政法大学从这走过去好像只要十分钟,要去吗?” “不去,”裴廷约毫无兴趣,“没什么好看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毕业十多年了还对学校念念不忘?” “不去就算了,”沈绰也不强求,走了这么久他有些口渴,想去旁边便利店买水,“你要不要喝水?” “你去买。”裴廷约抬起下巴。 沈绰本也没指望他,去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再出来时这人站在街边路灯下竟又在抽烟。 “你这么抽烟迟早得肺癌。”沈绰把水扔过去。 裴廷约伸手接了,冰凉的矿泉水瓶握在掌心,抬了抬眉:“你很担心自己守寡?” 沈绰闭了嘴,他就不该说。 裴廷约掐了烟,慢悠悠地拧开瓶盖,送到嘴边,喝着水目光始终停在沈绰脸上,从他的眼慢慢扫到唇。 沈绰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轻舔了一下自己润湿的下唇。 裴廷约将喝空了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走吧。” 依旧乘游轮原路返回。 江上灯影浮动,夜沉之后逐渐稀疏寥落。 沈绰靠坐在船舱里,被江风吹得昏昏欲睡时,耳边响起裴廷约声线压低的笑。 沈绰闭着眼不愿睁开:“笑什么?” “想睡觉?” “嗯,”沈绰困顿点头,偏头靠到了他肩膀上,依旧没有睁开眼,“让我睡会儿。” 船舱玻璃上模糊映出他们靠在一起的影子,裴廷约瞥了一眼,懒得再动。 下船时沈绰还有些迷糊,走了一段才发现不是他们先前来时的那个码头,疑惑问:“为什么提前下船?” 走在前面的裴廷约没有回头:“车扔那里吧,我们换个方式回去。” 他带沈绰去了这附近的一间改装厂,沈绰知道了他说的换个方式是指什么—— 重机型的改装摩托,银灰色的车身线条锋利刚硬,在夜色下泛着金属的冷光。 “新入手的,今天第一次骑它,”裴廷约说,扔了顶头盔给沈绰,“戴着。” 沈绰接过,抬眼看他,裴廷约随意朝后抓了一把头发,先戴上了头盔,跨坐上车。 “这比夜跑刺激多了,温温吞吞不适合你,来试试。” 沈绰只犹豫了一瞬,也戴上头盔,坐到了他身后。 裴廷约:“抱着我。” 沈绰双手搭上了他的腰:“裴廷约。” “嗯?”裴廷约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发动车子。 “你小心一点。” 沈绰的声音在引擎轰鸣声中有些模糊不清。 裴廷约弯了下唇,最后丢出句“坐好了”,挂挡转动车把,疾驰出去。 午夜时分,重型机车在空旷的郊外公路上狂飙。 沈绰搂住裴廷约的腰,胸膛紧贴他的后背,胸口间的热意饱胀,肾上腺素随着车速不断飙升。 第一次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放纵快意,在这座城市这样的深夜街头。 是坐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带给他的。 心跳的速度也不再平稳,他靠到裴廷约的肩膀上,在不断拂面的夜风里慢慢闭了眼。
第22章 演技高超 五点半,沈绰下课刚走出教学楼,看到裴廷约的车停在路边。 他快步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走吧。” 裴廷约先回了几条客户消息,这才搁下手机发动车子。 车开出学校,沈绰松了口气。 裴廷约看他一眼:“不想让人看到你上我的车?还有人嘴碎我们的事?” 沈绰摇头:“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没谁一直那么闲得无聊。” “那你紧张什么?”裴廷约问。 “影响不好,”沈绰说,“捕风捉影也是事实,我老师虽然跟周院说了没这事,但我要是不收敛着点,又被人看到举报了,真要丢工作了。” “所以确实还是有人那么闲?” “也许吧。”沈绰不想多说自己的猜测,毕竟没有证据。 “你说的事实指的什么?”裴廷约又问。 沈绰:“……我俩的关系,不是吗?” 裴廷约心情颇好,慢慢悠悠地“嗯”了声。 沈绰移开眼,其实有些不自在。 这几天裴廷约都在外出差,乍一见到人,他的心境多少都有些波动。 和裴廷约关系的转变他虽然是被迫答应的,但答应了便是答应了,他还不是很适应这样的转变。 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裴廷约提醒他:“既然知道我俩的关系,以后记得主动点。” 沈绰只能点头。 六点,车开到章睿民家小区楼下。 裴廷约拎起路上买的一篮子水果,又去后备箱拿了瓶白酒,示意沈绰:“走。” 沈绰看清楚他拿的什么酒:“不用这么隆重。” “见家长,应该的。” 沈绰没话说了,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裴廷约这种个性能不能让他老师满意。 上楼按门铃,来开门的是章潼。 看到裴廷约,章潼这小女生惊得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视线在裴廷约和沈绰间不断来回,半天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地笑着跟裴廷约打招呼:“裴律,你好。” 裴廷约倒很自若,点了点头:“你好。” 围着围裙的章睿民从厨房里出来,裴廷约很客气地跟他握手寒暄。 章潼趁机把沈绰拉到一边,说话时舌头都打不直:“师兄你的对象怎么会是裴律??!” “老师没告诉你?” “没有啊,他只说让我回来一起吃顿饭,活跃一下气氛,今天下午才通知我的,我发微信问你你又没回我,我怎么知道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带回来的男人竟然是裴律!” 沈绰:“什燙淉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别乱说话。” 女生嘟哝:“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说他是‘这种人’,陈律帮你打官司也是他介绍的吧。” 察觉到裴廷约的目光,沈绰偏过头,裴廷约大概听到了他和章潼的对话,睨了他一眼,沈绰便没再跟人多说。 章睿民和裴廷约聊了几句先回去了厨房,章潼招待他们去客厅坐,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沈绰让她别忙活了:“我们想吃什么会自己拿,不用这么客气。” “那师兄你自己招呼裴律啊,我去帮我爸打下手。”章潼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沈绰有点无语,就章潼这看到裴廷约跟耗子见到猫一样的表现,当初还大言不惭想跟着裴廷约混,真好意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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