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兰仙正在盛饭,见儿子出来,问道:“能穿不?” “嗯。” “坐下吃饭。” 祁珩坐下来,拿了筷子,戳了一点西红柿焖蛋尝了,唔,好吃。他买回来的熟食,他基本一动没动,可着那碗西红柿焖蛋吃了两碗饭。 “还是妈妈做的菜好吃。”祁珩真诚地吹起了彩虹屁。 “想吃妈妈做的菜了就常回来。”章兰仙眼中噙泪,语气一反常态竟然有些慈祥。 祁珩嗯了一声。问起母亲最近怎么样?是否身体不适,怎么大白天的就睡上了? 章兰仙便把小猫死了的事儿告诉儿子,母子俩许久未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闲聊了,聊天的地点从餐桌转移到了客厅,一直聊到深夜,母子俩谈兴不减。 祁珩和母亲说了自己的工作生活,母亲也难得地表示了关心和好奇,但最后,问题还是七拐八拐地绕到了生孩子的话题上来了。 章兰仙睃了儿子一眼,欲言又止的神情,叹息了一声,说:“儿子,我最近也看淡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你妈我这辈子事事要强,凡事都想争第一,到头来,我啥也没捞着,一转眼已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我别的都不求,只求你这辈子能安稳度日,开开心心,就行了。” 祁珩嗯了一声,看着母亲,母亲话风变得太快,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不知道说什么。 “你、喜欢同性……”章兰仙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妈妈知道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再叹息,“其实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非常优秀,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妈妈操过什么心。”仍叹息,“只要、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品好的,懂得你的人,只要找到这样的人,妈妈相信,你也会幸福的。”说完,章兰仙默默流出了眼泪。 祁珩眼圈泛红,他难以想象这番话会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他印象中的母亲是强硬的,听不进别人的意见的,她不接受一件事,谁说也没用。 祁珩右脚站立,重心前移,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给母亲擦干眼泪,他抱住了母亲,把头搁在母亲的肩上,喃喃道:“谢谢妈妈。” 章兰仙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笑中带泪道:“傻孩子——” 母子沉默地拥抱了一会儿后,仍分开坐着。章兰仙试探性地问道:“你和张俊尧两个人……是不是谈过?” 祁珩身子一僵,母亲怎么突然提到张俊尧了?这个人已经四年多没出现了。祁珩看了母亲一眼,明白她知道的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多。“嗯,谈过,七年。” 章兰仙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镇定下来,“那现在——” “分了。四年多了。” “哦——”章兰仙不觉有些失望。 张俊尧那孩子她见过,长得好,对人也亲热,每次来她家都喊她章妈妈,她是喜欢他的。如果儿子能跟他在一起,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啧……怎么会分手呢?她满腹狐疑地看着儿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为什么呢?” 祁珩抿紧嘴唇,他不想让妈妈觉得男人之间的爱是那么肤浅,便没有说出他们之间分手的真正原因,只是说:“就是性格上有些不大合适。他、比较外放,我比较内敛,当时他工作了嘛,然后我还打算继续深造,两个人方向不一致,就、就断了。” “哦。”章兰仙点点头,“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找对象了吗?他家里人知道吗?” 祁珩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不知道。我们很久没联络了。他家里人应该不知道吧。” “哦。”章兰仙有些发怔,眼神黯淡了下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你现在身边有合适的人吗?” 祁珩看出了母亲眼中的担忧,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故作轻松道:“有啊。好几个呢。我……还在考察中。”说着自己也笑了。 他没办法和母亲说清楚心中的感受,只能就着母亲喜欢听的随口胡诌几句大话。 章兰仙一听,果然神色振奋了不少,惊喜道:“真的吗?那你给我说说,都有谁,是些什么人?” 祁珩无法,只得和母亲简单地说了几句,算是敷衍过去了。 章兰仙一听,喜欢她儿子的似乎都是业界精英,好家伙,一想到自己将会多一个儿子,章兰仙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这一夜,最终在母慈子孝的彻夜漫谈中过去了。祁珩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才上床睡觉,但因为脑子太清醒,反而毫无睡意。 他打开手机,发现桑正阳给他留了十条微信。 “阿珩,你平安到家了吗?” “想你。” “吃晚饭了吗?吃了啥?” “卫八我帮你喂过啦,你不用担心昂。” “阿珩,你在干嘛?” “理我一下嘛。” “人呢?” …… 祁珩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回复桑正阳,于是回了一个晚安的动图。 再次看到通讯录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标记,祁珩心里一颤,猜测是张俊尧又来加他好友了。祁珩干脆把手机扔到一旁,不看了,眼不见为净。 但心里却又忍不住想,他加我干嘛呢?分明都没理他了,他怎么还不死心?他干嘛这么死皮赖脸的?当初他删我微信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我不会理他的。 祁珩用被子蒙住头,躺了一会儿,仍是睡不着。他索性坐起来,又打开手机,看到桑正阳向他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但他没有接到。桑正阳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动图。 祁珩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都几点了,他怎么还不睡觉?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了祁珩的身形轮廓。他皱了皱眉头,回想起和母亲聊天时提到的择偶标准——“志同道合、人品好、懂得”,不禁暗暗地去比对身边的人。 桑正阳人品自然是没话说的,可至于这懂得和志同道合,却不好说。 若说懂得,这世间,大约还是没人能超越张俊尧对他的了解吧。张俊尧是最懂他的人,却也是伤他最深的人。所以说,光是懂得又有何用? 志同道合,嗐,总不能找个同行吧?心理咨询师最忌讳找同行了,每天分析来分析去,太累了。 所以,是我太优秀了吗?这世间没有配得上我的人? 祁珩想到这里,自嘲似的笑了,自言自语道:“你的来访者知道你这么自恋吗?太沙雕了。” 还是我对亲密关系产生了恐惧? 祁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我特喵的现在都不敢爱了。这都要怪谁?”他终于还是没有耐住心中的冲动,点开了通讯录,查看了新的朋友,发现果然不出他所料,是张俊尧。 张俊要添加好友的信息是这样写的:“阿珩,我错了。通过我一下嘛。” 祁珩修长的手指指着张俊尧的头像,轻轻咒骂道:“张俊尧你这个混蛋!现在道歉认错,晚了!老子绝不原谅!” 再次把他的申请信息删除。 祁珩感觉到肩颈处有些发冷,便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重新躺下了。 大概到了凌晨三点,他才睡着。诡异的是,他居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张俊尧。 一个漆黑的夜晚,在一个漆黑的房间,祁珩知道那是张俊尧的房间。 祁珩去找张俊尧,他有话要和他说。他要和张俊尧说,他当年那么做,对他的伤害有多大。现在他一个人过得很好,取得了哪些成就云云。核心意思就是,离开你,老子过得很好。 但张俊尧走出来,看着他,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反而把他自己这些年取得的辉煌成就哐哐说了一遍,然后揽住他的肩膀往前走,祁珩感觉浑身酥软。 祁珩知道这样做不对,但他无法抗拒张俊尧对他的吸引力。两人额头相抵,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祁珩推开张俊尧,说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张俊尧追了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0章范夏川二十七 第二天早上,祁珩被早晨七点的闹铃闹醒,他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昨晚做的那个梦,心里有些震惊。他心想:难道我还放不下张俊尧那个混蛋?不对,他那么对我,我恨死他了,我不可能还惦记他,这个梦一定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虽然祁珩读过弗洛伊德《梦的解析》一书,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潜意识欲望经过伪装后的满足。”但是祁珩不认为自己还爱着张俊尧。他放不下的,不是对张俊尧的爱,而是对他的恨。恨他辜负了他,践踏了他的真心。 恨他有眼无珠,不懂得珍惜。 祁珩最生气的便是这一点,为什么,七年的感情,居然敌不过一夜情的诱惑?他张俊尧到底把他祁珩当作什么人了?若非因为爱他,他怎么可能会变得如此卑微,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而不求任何回报?可张俊尧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 张俊尧把他的真心踩在地上,用力地摩擦,直至他的心痛到失去知觉,不得不选择分开。张俊尧并没有想到祁珩会真的离开他,他还试图用轻飘飘的解释来打发他,可祁珩的心已经死了,张俊尧说什么他都觉得是个笑话,心里发出冷笑,“这个可笑的男人,我爱他,他却把我当傻瓜。老子可是考上P大的人啊!” 祁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坐起身,穿上外套,下了床。毛线裤他脱了下来,叠好,放在床头柜,他知道母亲会看得见。他洗漱完,母亲还没起床,他便在约车平台叫了一辆车,悄悄出门了。 祁珩走出门,才发现昨晚宁城下了今年的初雪。难怪早上觉得被窝里发冷,原来下雪了。祁珩拄着拐杖,站在小区门口,穿得有些单薄,硕大的裤筒寒气直接往里钻,如入无人之境,祁珩冷得发颤,他有些后悔自己没穿毛裤出门了。 可他咬牙坚持,想着一会儿出租车就到了,他上了车,也就不冷了。等了好一会儿,明明显示就在附近一公里远的出租车却迟迟不来。 棉絮似的大雪还在不断地扑面而来,祁珩冷得牙齿打颤,一张瘦脸被冻得发青,头发上落满了雪花,他心想,这车怎么还不来呀? 忽然,一辆蓝色的车子开了过来,在祁珩身边缓缓停下。祁珩定睛一看,看到桑正阳停了车,打开车门,向他走来。祁珩怔住了,他没料到桑正阳会来,尤其是在他拒绝他的建议之后。 “阿珩,我来接你。”正阳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板正而温暖,但是眼睛有些红血丝,大概是昨夜睡得不好,他温柔地看向祁珩,嘴角微微上扬道。他的肢体动作有些克制和疏离,尽量保持一个绅士的风度。 祁珩看了看路口的方向,仍旧没有看到出租车的影子,实在是冻得不行了,加上正阳难得地没有强迫他,他反而觉得有些稀奇,也有一丢丢的内疚,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往副驾驶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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