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一听这熟悉的略带磁性的低音炮嗓音,立时打了个激灵,脸上肌肉不受控地颤了颤,随后生硬地堆成一个社畜常见的微笑,偏过头去。 “姜总早。” 姜河,是俞靖苏的老板,「桃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总裁。 他对员工很宽容,奉行老子《道德经》中“太上,下知有之”的管理理念,给员工们创立了十分宽容友好的工作环境,权力下放,让员工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员工们投桃报李,反而对他这样一个看似“没啥存在感”的创始人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桃源文化」自创立以来,还没有一个员工离过职,来一个算一个,因此上,公司人口总量逐年递增,从当初十几人的小公司逐渐发展壮大,成了独占整层楼办公室、养着两三百号人的大公司,公司业绩也蒸蒸日上。 姜河并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性,不过微微一笑,便翩然而去。 姜河喜欢清静,他的总裁办公室在最里面,他依次经过编辑部、插画部、印制部、发行部、财务部、人事部,每一个部门,都是独门独户的,有门牌号和部门名称。 靖苏霜打的茄子一般垂了头,撇了撇嘴,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我知性美女的人设彻底崩了。”懊恼着走向了「桃源文化」编辑部的办公室。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小说憋了四五个月才写,希望我能把它写好。 也喜欢大家喜欢它。
第2章施磊二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男人,祁珩和他的来访者——施磊。 施磊身形单薄,面色苍白,如同白瓷,一米七五左右。 穿着熨烫过的白衬衫,水洗蓝破洞牛仔裤,白色帆布鞋,戴着一枚黑色金属耳钉,和一款白色的头戴式耳机,身上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忧郁而又不羁。 施磊用双手取下耳机,挂在瘦长的颈项间,转过身来,面向祁珩,轻缓笑道:“早。” “早。”祁珩微微一笑,露出白如珍珠的牙齿。 施磊迈着大步,跟着祁珩走出电梯,朝「津渡心理」走去。 「津渡心理」一共有四间咨询室,祁珩的办公室在最里头,空间最大。 左边第一间咨询室,是蒲飞白专用咨询室。 蒲飞白是一个有着三年咨询经验的新手咨询师,他在去年十月的一次行业培训大会上认识了做同传的祁珩,然后主动要求加入他的心理诊所,是入驻祁珩公司的专职心理咨询师。 其余两间咨询室,目前是来诊所挂名的兼职心理咨询师在轮流使用,他们一般都是在高校或者医院担任专职心理咨询师,有私活就会约在这边,按小时提交一部分抽成当作租金。 会客厅是粉刷成天蓝色的墙面,墙上贴有咨询师照片和简介的玻璃宣传栏,一共六人,三男三女。 左首第一个便是祁珩的半身照,下面有三行小字,介绍他的学历背景、擅长方向和收费标准。 紧挨着是蒲飞白,其次是魏岚,第二行依次是陆闻州、黎秋月、章晓慧。 其中,魏岚是医院的专职心理咨询师,陆闻州、黎秋月和章晓慧则是宁城不同的高校专职心理咨询师。 前台小舟早已来了,她忙站起身来,笑盈盈地打招呼:“珩总早。施先生早。” “早。”祁珩朝小舟略一点头,脚步微滞,循例一问:“小舟,茶泡好了吗?” “是的,珩总。一分钟之前刚泡好的,这会儿入口,刚好。” 祁珩略一颔首,往咨询室走去。 小舟是一个高挑纤瘦的女孩,看起来气色很好,约摸二十二三岁。 扎着一个高马尾,栗色的大波浪卷,笑起来眉眼弯弯,温婉可亲。 她穿一身亚麻色职业套装,里面是一件纯白V领T袖打底,脚上踩着一双十厘米高的黑色高跟鞋,有着与她这个年纪所不符的沉稳。 施磊瘦削的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从小舟身旁经过的时候,郑重地道了声:“辛苦。” “施先生太客气了。”小舟笑得眯缝了眼睛,语气软软地答道。 祁珩领着施磊走入办公室,招呼说:“坐。” 一进门便能看到三张沙发椅,一长两短,皆是藏蓝色。 施磊放下背包,在长沙发上坐下,身体往后一仰,双手十指相扣,一对拇指不受控制地相互叩击,视线一直追随着祁珩,又不时垂下眼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施磊将目光落在一整面靠墙的定制书柜上,与天花板齐平,上面摆满了各种心理学、历史、哲学和文学方面的书籍,分门别类,颜色相近的按照高矮顺序码得齐齐整整,一丝不乱。 他似乎是在想,这么多的书,他的咨询师都看过吗? 祁珩在施磊对面的藏蓝色单人沙发椅上坐下,身子略微前倾,用温和的语气说:“施磊,我注意到今天你有些回避我的视线,你能和我说说,这周发生了什么事吗?” 祁珩右手边有一个椭圆形黑胡桃实木小茶几,上面摆着他镶金边的天青色骨瓷马克杯,杯里的雨花茶还冒着丝丝热气,茶汤颜色甚是清亮,淡淡的茶香隐约扑鼻。 施磊面前有一张精致的长方形黑胡桃实木茶几,上面摆着一个中等型号镶金边的灰绿色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把葱茏的玫瑰红满天星。 这唯一的一抹红,给这间冷色调的屋子增添了一抹奇异的妖娆之色。 两个月前,施磊前来咨询。 每周一次,时间定在周一上午九点至九点五十分。 这是施磊第九次咨询。 他来咨询的原因是因为失恋了,但劈腿的人是他自己。他闹不明白,为何自己分明还在意男朋友,却又主动劈腿。他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不想喜欢你。” 施磊在来的路上就在琢磨该怎么开启今天的咨询,他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结果一到了这儿,一见着他的咨询师祁珩,鬼使神差地,他就说出了这句话。 祁珩心里一沉,顿时明白,眼前的这位来访者——施磊,24岁,性别男,爱好男——对他产生移情了。 本来,移情在咨询过程中并不罕见,只是处理起来要格外小心。咨询师需要节制,既不应该满足也不该拒绝来访者无意识的本能愿望,而应该解释它。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施磊紧张地盯着祁珩的脸,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丝的表情。可祁珩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就那么看着施磊,静静等待着他往下说。 祁珩这种处变不惊的姿态,一开始难免会令施磊感到难堪,可略一细想,似乎正好符合了施磊对于咨询师的期待。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祁珩会怎样回应他的喜欢。 没有反应,反而是最好的反应。 施磊又撇了撇嘴,垂了眼帘,颇有些难为情道:“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我……我宁愿自己不喜欢你。” 祁珩清了一下嗓子,语气显得一如既往地克制,“你能说说为什么吗?” 施磊拈起眼前的茶杯,手心有些出汗,他特别不愿意让祁珩看不起自己,于是强装镇定,喝了小半杯水。 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来,然后才缓声说:“我觉得……我可能会受到伤害。好像你会伤害到我一样。” 施磊抬起浓密的眼帘,与祁珩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却像被野火烧着似的立即闪避开。 祁珩仍旧不动声色地坐着,眼睛看着施磊,不回避,不躲闪,一如往常。 很显然,施磊的话在祁珩的射程范围内,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这让施磊有些受挫。 当施磊充分意识到祁珩不可能爱自己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地愤怒,把茶杯重重地放回茶几上,茶水溅了一些出来,在透亮的黑胡桃实木茶几上积成一滩水渍,像情人被抛弃后怨恨的泪水。 “我注意到你有些愤怒的情绪,”祁珩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不做任何评判,而是试着描述他所观察到的事情,缓声问:“但你是怎么有这种感受的呢?” 施磊忽然冷笑一声,“你真的关心我的感受吗?” “当然。”祁珩点了点头,眼神诚恳。 “如果我不付六百块一次的咨询费,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施磊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眼神蓦地变得有些哀怨和愤怒。 祁珩看着施磊有些攻击性的眼神,保持镇定,用温和的语气重申了一遍咨询师应该遵循的伦理规范。 “原则上来说,咨询师和来访者最好不要在咨询室以外的地方见面,否则会影响咨询效果,不利于咨询目标的达成。” 施磊冷笑一声,呓语似的说:“我就知道……你之所以会每周这个时候坐在这里听我絮絮叨叨,是因为……我付钱买了你。” 咨询室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一切都静止了,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滴答答”地走着。 祁珩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视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涟漪,眉心微蹙,思索了一下,气定神闲,“客观上来说,你说得完全在理。” 施磊在哒哒地发泄完堵在胸口的情绪之后,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太莽撞,尤其是祁珩镇定自若的神色,让他觉得自己的愤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上劲儿。 祁珩收费贵,可他值这个钱,他从来不缺来访者。 他的日程表已经排得满满的,要接新个案,都要等旧来访结束才有空。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沉默半晌之后,施磊终于轻轻地说道。 “你不必向我道歉。”祁珩微笑着说,“你能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说明你已经开始信任我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你不必自责。我说过,在咨询室里,所有的情绪都是被允许表达的。” “我不想喜欢你。我知道喜欢上你是没有结果的。你是我的咨询师,你只能出现在咨询室里听我诉说。可是为什么,我还是感到自己爱上你了呢?不,不是感到,是确信。”施磊盯着祁珩看了几眼,又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 施磊猛然注意到自己的白色帆布鞋有些脱胶了,心内一紧,忙把双脚往后一收,比刚才说出爱上咨询师之类的话还要窘迫一百倍。 施磊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未经允许,擅自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未经斟酌,便把这份注定得不到的喜欢捧到对方跟前。 他恨不能抽自己两个耳刮子。 脑子里嗡嗡的,像一万只蜜蜂同时在歌唱,止也止不住。 “啊,对了,刚才电梯里的那个女的,”施磊脸上浮现一种怪笑,用尖酸的语气生硬地转了话题,“她喜欢你吧?你喜欢她吗?她长得挺好看的,应该挺多人追吧。你要是喜欢她,你可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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