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吞吞地起身去洗漱,如厕,刷牙,洗脸。叶洲对着镜中面色苍白的人像,又开始走神。镜中人的五官都是熟悉的,但组合在一起的气质却是自己陌生的,才过了多久,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之前读书的单调日子放佛已经过去了很久。现在这个人是谁呢,要去哪儿,要做什么呢。他的脑子如镜中人的眼神一样空洞。涎液顺着牙刷从手上滴落,心脏突然被揪紧般难受,喉头一紧,叶洲弯下身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料开始犯呕,但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他能吐出什么呢。脑子迟钝地开始回想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今早只喝了水……昨晚……昨晚……如果精液也算食物的话……晚饭,他好像没吃。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一开始就是没胃口,也的确不想吃,但也没有绝食的意思,但对方好像误解了,冲自己喊爱吃不吃,结果还真的给自己断了伙食,又开始注射营养液,是营养液吧?谁知道里面混了其他什么东西呢。但也没有兴趣深究——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毕竟他感兴趣的东西已经被那人夺走了。 叶洲恹恹地收拾好自己,把弄脏的睡衣扔到脏衣篓,换了条青灰色的,内裤照例是没有的,幸好衣摆够长,都遮住了膝盖,身体也逐渐习惯了真空的感觉。下楼去冰箱拿了袋营养液一边喝,一边去影音室随便挑了部片子开始看。以前叶洲倒是很喜欢看电影,会仔细地挑选感兴趣的片子,还会给每部看完的片子认真写短评,碰上喜欢的甚至会去看一堆相关文献然后写长评,但现在的他,无论看什么都是糟蹋片子,索性随便点开一部看。 叶洲再次醒来的时候脑袋更沉了,自己都能感受到呼出气体的热度。投影仪还在尽责地播放影片,但已经不是一开始那部了。叶洲的脸沉浸在光影的变化中。理智提醒自己应该去吃点药,最起码喝点热水。但身体跟锈掉一样,运转不良。 叶洲闭上眼想干脆再昏睡过去,但身上烧得他实在难受,连入睡都不能够。 他的理智试图推着肉体前进,去做些什么,改善现在的困境,但多日未经维护反而时常被蹂躏的肉体失去了活力和灵动,像一堆失去灵魂的肉块。他的理智已经与肉体分离。“他”到底是飘在空中的灵魂,还是沉在底下的肉体? 最终还是保安因为太久没看到那个雇主吩咐需要保证安全的人才开始在别墅里找人,结果发现叶洲时他已经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一边向雇主汇报,一边联系医生,挂针,肺炎,吃药不配合,可雇主在外地一时半会回不来,反反复复地烧,但又不让人去住院,只能把医疗机械运进别墅,让护工24小时照顾。 秦朗有些着了火,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难得碰了壁。一边责怪叶洲太难搞,一边又明确自己绝对不会放手,又暗暗告诫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被他人影响情绪。又不放心别人去照看,还是不情不愿地让颜豪去盯着点,免得医生或者护工或者随便什么其他人对他的人动手动脚。他像只恶龙看守着自己的宝藏,只要人不在自己眼皮底子下就暴躁不安,没有安全感。那些花重金雇佣的人根本不懂得这件珍宝的价值如何,与其说他不相信这些人,不如说他深知人性的黑暗,也只有勉强算得上从小一起长大的颜豪能得他另眼相看。而这边的公务只能催秘书尽量压缩,他还没有昏庸到为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的地步,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退步,每天堆积的烟头是最好的证明。 等秦朗风尘仆仆地回到别墅,叶洲的病情算是终于见了些起色。医生说这次反应那么大是因为病人身体底子有点差,加上发现不及时,后期治疗也不是很配合,以及思虑过重,也不利于恢复。看着雇主皱起的眉头,见多识广的医生适时住了嘴,仔细吩咐了接下来需要注意的要点。秦朗耐着性子听完,总算听明白接下来只需要按时吃药就可以,连挂水都不用了,当下就把医生和护工都请出了别墅。 秦朗压着火踏进了房间,面色不虞。叶洲半靠在床头,头转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本来火都要冒出来的秦朗看见了人倒是冷静了下来,在贵妃榻上坐下,面色阴沉地盯着那道瘦削的身影,真的瘦得过了分,像一支不堪折的白玉兰,瘦骨嶙峋地托在枕被上。 叶洲知道那人回来了,早在他进房间或者上楼之前,更早的,从最近身边流动的不同气氛就可以感受出来,如今能引起他周边变化的也只有那个人了。但他没有任何反应,他不是故意做出不感兴趣的样子,也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是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想想。如果呼吸也是需要思考的事,那么下一刻他可能就停止了呼吸。 但身后那道视线实在难以忽略,似乎化成实质,直戳戳地顶着他的脊梁骨。他呼吸加速,干脆拉高被子将自己埋在黑暗里。 秦朗一看这小家伙从自己进来后就当自己不存在——虽然之前也一直吝于给自己正眼看,只有在床上才鲜活一点,不像平时随时都要羽化登仙的状态,但现在逃避的动作过于明显,加上这几日自己的心烦意乱,直接起身抢过被子,将人的下巴捏在自己手里,“甩脸色给谁看,要死不活的。” 把人抱在怀里才心惊,人居然轻瘦到这种地步。捧着这堆骨头瞬间放轻了动作,想着要找个经验丰富的厨娘,最好会做药膳,好好把身子调养一番。 叶洲不知道对面人心里的千回万转,他什么也不关心,就算下巴一开始被掐得痛了,也眉头不皱一下。他像是一副破碎的瓷偶,之前的灵气早在破碎的那一刻逃逸出了这副残躯。 秦朗看他又露出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失控的烦躁又涌现出来,手下一下失了力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下巴已经被他捏青了,额头都冒了冷汗,也不愿呼痛一句。好家伙,秦朗冷笑一声,“跟我拿乔?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说完就把人从床上逮起来扔进了浴缸,放了大水。叶洲仍是没吭声,只有在冷水砸在身上发出了几声咳。叶洲被按在缸底,熟悉的感觉慢慢没过头顶,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水里水上的两个人难得在想同一件事情,如果就此……是否就解脱了。 秦朗死死地盯着水中那双冷漠的眸子,在第一次发现那人有自残行为的时候他就这么想了。要是没有他,自己的心再也不会为外物所乱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样,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但心中泛起酸酸麻麻的痛,让他难以呼吸,似乎正在忍受窒息痛苦的是他。终究是在对方手脚开始挣扎之前,低下头吻上那双僵硬泛冷的唇。 尽管他极力掩饰,色厉内荏,但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他的无可奈何。 叶洲的肺里进了冷水,身体状况又急转直下了。秦朗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厨娘回来,各种难得的食材源源不断地运进别墅。由于叶洲自己不会主动进食,他人又不敢上前动手,所以餐餐都要秦朗喂食。但叶洲吃的少吐的多,秦朗的手僵在空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叶洲自己擦完嘴,“难受。”免得对方又以为自己故意膈应他,到头来被折腾的还是自己。他虽然暂时失了生的兴趣,但也没有死的念头,何况半死不活的比死了还难受。 在一些无所适从的时刻,他也曾思考过死亡。但自杀对之前的他来说是不尊重生命,没有责任感的行为。那么对现在的他来说呢?他真的已经到了绝境吗?凭他的理智无法解决的困境?叶洲想要去否认这个答案,因为这无异于承认他的能力不足——这是他的骄傲所不允许的。他可以承认人类的诸多局限,但他不承认自己资质平庸。 他机械地吞食,视线里那碗粥佐料丰富,但自己的味觉难以辨别其中的美味。握着汤勺的手指节分明,手背上浮着筋络,是一双很有力量感的手,甚至能掌握他人的生杀予夺。这样的一双手现在居然捧着一碗温热的粥,动作轻缓地为自己喂食。 加上之前的溺水,叶洲模糊地感受到秦朗对自己的占有,似乎也不受他的控制。 俩人都为囚徒。 或者说,俩人互为囚徒。 叶洲终于明了,受制于这段关系的不止他一个人,他们两个都是被套上枷锁的囚徒,却被分开审问。 真是一个漂亮的囚徒困境。 ---- 时间点:逃跑被抓后
第33章 番外三 ======= 在经典的案例中,两个囚徒因无法沟通而做出对自己来说最为保险的选择,其实就算俩人可以沟通,谁也无法保证对方是否在审讯前的最后一刻改口,所以在这场博弈中只存在一种可能的纳什均衡。而他跟秦朗正是遵循了这样的理性原则,所以有了一次又一次头破血流的结局——最起码对他来说。 他已经尝够了惩罚——也许没有,但他已经不想再去试验,既然解决之道已经明晰,他也没有兴趣以身试则——没有必要用香蕉的坠地来证明重力的存在。所以,在重复的囚徒困境之后,他们的帕累托最优是什么? 有了破题思路之后,叶洲整个人又活泛了回来,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什么也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但好歹有了认真恢复健康的欲望。喂食的工作还是秦朗在负责,最近他连一些工作都带回了住处——这也是近期有了兴趣出房门闲逛的叶洲发现的,他也懒得同秦朗争什么,免得又生出什么变故。 他近期多了些户外活动,或是到别墅附近走走,或是钻进花房中呆上一下午,这也是他无意中闲逛发现的。他出去走走才发现,现在他所住的这里与其叫别墅不如过说是庄园,之前被囚禁那栋别墅好歹还能看到隔壁的房顶,这里放眼望去不是草坪就是树林,以及其他楼群。叶洲如今有了一些闲散的心情,就在此处探险起来,反正到点了就会有人把他叫回去吃饭。他一开始只是下楼逛逛,秦朗知道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后来是沿着主楼墙根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微微喘着气,眼神难得有些亮光,脸蛋红扑扑的,鼻尖也冒了汗,白色的拖鞋被弄得脏兮兮的,秦朗拿了毛巾为他擦汗,又蹲下身把他的脚丫子擦干净,当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第二天就多了个人在他身旁撑伞,也换了正经的鞋。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叶洲还没思考清楚这是否就是最优解,就在某个晚上被拽上了床。 因他生病,秦朗很久没要他了,平时最多搂搂抱抱再加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如今睡衣下摆被男人掀开,叶洲躺倒的时候也没什么意外,心里似乎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估计是顾及到他痊愈不久,秦朗极尽温柔,一边仔仔细细含着他的唇,一边认认真真做了润滑。而自己的身体早已食髓知味,对入侵的手指并未表示出排挤,层层软肉反而迫不及待地包裹了上去。秦朗难得事先给他腰下垫了个枕头,再挺着阴茎挤入两股间的密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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