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管家敲了敲卧室房门,屏气凝神地靠近门边,想要捕捉门里的动静。 然而好几秒过去,卧室里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这下管家不得不改为用力拍门:“少爷,乔先生?” 终于,门里响起了被褥摩擦的声音,片刻后,有拖鞋声逐渐靠近。 姬文川穿着睡袍拉开了房门,睡眼惺忪之中带着几分不爽:“什么事?” 管家看了眼姬文川的脸,抿了抿嘴唇,说:“陈秘找过来了,说您不接电话。” 姬文川突然想起,今早确实有几份重要文件要签。 虽说也不是不可以安排到其他时间,但既然陈秘已经找过来,他花两分钟签完便是。 签名也没必要特意梳洗一番,姬文川拉开房门径直朝客厅走去。 然而刚走一步管家便拦在了他身前:“少爷!我建议您最好还是先去洗个脸!” 姬文川莫名其妙地问:“我脸怎么了?” “您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回到卧室的卫生间,姬文川这才发现他的脸上盖了好几个乔清许的私章,乍一眼看去,他满脸都是“乔清许”三个字。 明明昨晚结束的时候,这些难洗的印章只盖在了彼此的身上,而脸上这些,很显然是乔清许趁他睡着时偷偷盖的。 用洗面奶洗了好几分钟,脸上仍然有淡淡的红印。 姬文川简直无奈,印章不盖在脸上是两人在床上的默契,尽管他承认昨晚是做得有些过头,但这小狐狸报复人的方式也太狠了点。 红着一张脸自然没法见人,姬文川只能让管家把文件送来了卧室。 等管家拿着文件离开后,姬文川重新回到床上,掐了掐乔清许的脸颊:“还睡吗?” “唔。”乔清许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而当他看到“关公版”的姬文川时,他立马清醒了过来,笑得不行,“你的脸怎么回事?” “你还好意思问?”姬文川微眯起双眼,“谁把章盖我脸上?” “我可不知道。”乔清许翻了个身背对姬文川,“昨晚我都晕过去了。” “嗯。”姬文川掀开被子,倾身压了过来,“再晕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乔清许连忙撑住姬文川的胸膛:“姬文川,你还敢乱来,我天天盖你信不信?” 姬文川挑眉:“不是不知道?” “那是你自找的……” “现在也是你自找的。” 过了中午,两人才从床上爬起来吃午餐。 从昨晚折腾到现在,姬文川的体力也有些透支,默默地一边吃菜,一边浏览新闻,而乔清许也累得没有说话,安静地处理着邮箱里堆积的邮件。 先前打包好的编织袋和纸箱一直没来得及拆,这会儿已经运来了客厅里。 有些物品还是得乔清许亲自收拾,他下午没去福至上班,而姬文川本身也没法出门,两人便干脆把这些行李收拾了出来。 衣服放进姬文川的衣帽间里,生活用品能用的接着用,老旧的直接扔掉,至于乔必忠那堆占地方的书,乔清许只把那几本日记拿了出来,然后把箱子堆在了书房里。 等收拾好这些,已是下午晚些时候。 阳光过了最毒辣的点,洒在窗边正好合适。 乔清许把双脚伸到阳光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窝在懒人沙发里翻开了乔必忠的日记本。 “你有写日记的习惯吗?”他靠着同样窝在沙发里的姬文川问。 “没有。”姬文川说。 现在一个人太容易在这世上留下痕迹,写日记似乎都变得有些多余。 “我也没有。”乔清许随便翻开了一页,是01年申奥成功,当时他还没几岁,但仍记得大街小巷的人们有多激动。 往后翻,乔必忠记录的日常小事基本还是围绕着国家大事,很少能看到他对生活纯粹的记录。 乔清许念着日记里的文字,偶尔会发表几句感想,不过他很快发现姬文川似乎格外沉默,合上日记本问:“你是不是有些不自在?” 毕竟乔必忠的事曾是两人爆发争吵的根源,非要说的话,姬文川也算是说过乔必忠的坏话。 “有一点。”姬文川说,“主要是不确定你,”顿了顿,他又说,“现在对你爸爸是什么态度。” 乔清许也知道,虽然两人已经和好,但其实有些事情并没有说开。 就像现在,他能感到姬文川对“乔必忠”三个字非常谨慎,能不发表意见就不发表意见,显然是不想又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争吵。 但乔清许并不希望两人变成这样。 他把日记本放到一边,双手抄在胸前,看着外面的天空说:“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态度?” “拿不准。”姬文川也看着外面,回答得仍然很谨慎。 “前阵子我去找了我妈,发现很多事原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乔清许说,“我一直觉得她亏欠了我,但现在回过头去看,可能我跟我爸亏欠她更多。” 姬文川收回视线,看向了乔清许。 “发现我爸不是百分百的好人,确实对我打击很大,但我不觉得就是坏事。”乔清许说,“你要问我现在是什么态度,部分坚持,部分妥协,找到中间的平衡吧。” 姬文川安静地看着乔清许,刚才的小心谨慎在眼里柔和了下来。 “我只能说,我不完美。”乔清许耸了耸肩,“反正我有瑕疵,就看你能不能接受。” 再次听到自己说过的台词,姬文川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起胳膊揽住了乔清许的肩:“对不起。” 乔清许转头看向姬文川,坦然地说:“我没有跟你翻旧账的意思。” “我知道。”姬文川说,“但那些伤你自尊的话确实是我说的。” “因为你那时候误会了我。”乔清许说。 那次吵架并不是普通的吵架,乔清许会怪姬文川,但也知道不能全怪他,因为是杨彦设计了两人反目。 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小吵,姬文川张口就来那些话,乔清许断然不可能这么轻易释怀。 “也不止那些。”姬文川又说,“包括想要改变你,让你认清现实,都是我本末倒置。” “本末倒置?”乔清许问。 “这是我喜欢你的点,不应该让你改变。” 虽然已经听姬文川说过好几次喜欢,但他没端着掖着,大大方方说出来还是头一回。 乔清许轻轻“嗯”了一声。 “我之前不太能接受,”姬文川把乔清许勾进怀里,用双手圈住他,“你不听我的话。” 乔清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动了动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脚尖:“为什么?” “可能我一直觉得你是依赖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理所应当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待在我身边。” 乔清许抬头瞥了眼姬文川:“我就说你拿我当藏品。” “嗯,是我不对。” “可我以后也不一定会听你的话。”乔清许放空了视线,看着窗外说。 “不用,做你自己就好。”姬文川垂下视线,看着乔清许说,“我要做的是你的伴侣,不是你的爸爸——当然,床上除外。” “……老流氓。”乔清许嘀咕了一句,抬起脑袋迎上姬文川的视线,“那万一以后我们还是有矛盾呢?” “或许多给彼此一点信任吧。”姬文川说,“我相信你能在你的原则下处理妥当,你也相信我不会去触碰你的底线。” 这应该是最优解了吧, 乔清许心想。 无论是高足杯的事,还是陶国勇的事,姬文川没有告诉他内情,都是因为不信任,觉得他可能会有不理智的行为。 但实际上乔清许也并不是不会顾全大局。 至于他总是把姬文川想得很坏,同样也是基于不信任,事实上姬文川也并没有真正做过触碰他底线的事来。 既然是奔着一辈子去的,那他们俩这互相不信任的毛病真得改改了。 乔清许又拿起日记看了起来。 “今天老李差点去投资假钱币,我帮他挽回了一百万的损失,他非常感谢我,这更让我觉得我做的事都是有意义的。” “今天上了电视,肯定会得罪一些人,但正义就是需要有人去坚守。” “……” 至少在谷骊文离开之前,乔必忠的日记里大多都是他的雄心壮志。 而在谷骊文离开之后,日记的内容一下就变了个调调,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现实的妥协和无奈。 “今天有日本人找上了我……” 念到这里,乔清许下意识改为默读,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姬文川停下玩弄他发丝的手指,说:“已经到这里了吗?” “嗯。”乔清许看着一大段的内心独白,说,“我爸也很纠结。” 姬文川略微坐直了身子,凑到乔清许脑袋边,跟他一起读了起来。 而读着读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乔清许看着“贪污”、“亏空”等字眼,说:“这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姬文川拿过日记本,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沉吟道:“看起来是的。” 日记里写,乔必忠知道这尊铜佛是观妙寺失窃的镇寺之宝,但和带铜佛来的和尚接触后,他发现偷铜佛的并不是这个和尚,后面应该还有人指使。 结合那两年观妙寺前任住持作风奢侈来看,他猜测是贤普法师接任住持后,发现亏空太多填补不上,又不想曝出丑闻,便指使弟子偷了铜佛,之后一直等待时机出手。 一个普通和尚能联系上日本人买家,还能想到让乔必忠来帮忙作伪,确实是有些奇怪。 但若是有贤普法师在背后运作,那一切都显得合理了。 “你觉得这会是真的吗?”乔清许问姬文川道。 “不好说。”姬文川道,“也可能是你爸爸给自己的心理安慰。” 从日记里不难看出,乔必忠之所以会向金钱低头,有个很大的原因是他觉得连佛祖的代言人都为钱所困,他一个普通人又何必跟自己较劲呢? 所以也不排除他这样推测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姬文川又说,“普通和尚确实没那个能耐。” 乔清许把这几页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姬文川看他实在在意,半开玩笑地说:“你要不去找贤普法师问问?” 乔清许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了日记本:“算了。” “你确定?”姬文川说,“如果是真的 ,那贤普法师这样做确实不厚道。” 乔清许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会怎么做?” “我会当做无事发生。”姬文川慢条斯理地说,“一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二是这些只是你爸爸的猜测。我不会为了这些猜测,去跟贤普法师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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