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许没有再接话。 何止念立马明白了过来,觉得有些好笑,打趣地说道:“你有姬老板给你撑腰,他还敢找你麻烦呢?” 其实乔清许并没有让姬文川插手福至的事,但他也没必要刻意解释,只说:“我自己会解决。” “说起来,福至是你爸创立的,你怎么不干脆另起炉灶?”何止念说,“你现在为福至做的这些,难道是为了给杨建章养老吗?” 何止念显然只是随口一说,但乔清许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他之前从未想过放弃现有的福至,毕竟在他们这行,传承有序极为重要。 但听何止念这么说,乔清许突然想到了姬文川提过的忒修斯之船悖论。 如果福至的所有人都换了一遍,只有创始人的血脉没变,那它还是福至吗? 按照乔清许之前的想法,他的答案肯定是“不是”。 福至发展到今天,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若是要抹掉它一路走来的历史,那它自然不再是福至。 但在这件事上,乔清许还是倾向于采用姬文川的思维。 无论福至有过怎样的经历,只要它还姓乔,那它就是福至。 “对了,”何止念见乔清许久久不接话,以为他是不想聊这话题,便提起了另一件事,“高足杯不是姬老板自己拍回去了吗?” “是。”乔清许说,“怎么了吗?” “很多人来找我打听这事。”何止念压低声音道,“我没往外说,但他们都知道黎丘行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乔清许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几乎立马想到,多半是姬文川自己透露出去的。 “他胆子是真大,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收。”何止念摇了摇头,又道,“听说他本来拿到了一笔政府的扶持资金,结果不知怎么就泡汤了。” 虽然何止念并没有点明,但他应是觉得这事和姬文川脱不开关系。 乔清许不了解,也不好发表意见,而何止念似乎以为他是不方便聊,便又拉回了正题:“要不要举办联合展览,我这边就等小乔总消息了。如果杨建章的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就好。” 从何止念的办公室出来,举办巡展的优先级在乔清许心里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回想起来,刚回国时他一没人脉,二没资本,就算想要另立门户,恐怕连拍卖行的营业资质都拿不下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在圈子里扎根——不可否认,这得益于姬文川的帮助——熟悉了国内的行业模式,又有了自己的客户资源,为什么还要看杨建章的脸色? 为了对付他,杨建章甚至找好了律师,他也是时候做下一步打算了。 - 周日下午,一辆讴歌停在了锦城大学门口。 车上下来了两个面容俊朗的男人,一个气质儒雅,一个文质彬彬,惹得路过的大学生频频侧目。 十一月下旬的天气阴冷潮湿,乔清许不过帅了一秒,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好冷。” 姬文川也是无奈,把自己的黑色围巾取下来,套在了乔清许脖子上:“让你戴围巾,你说老年人才戴。” 围巾带有姬文川的体温,隐隐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乔清许立马裹紧,没骨气地说道:“我今天勉强当一下老年人好了。” 南方的教学楼里没有暖气,寒冷从四面八方入侵,根本无处可躲。 院系应该有安排学生来听庄文博的讲座,偌大的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但大多数学生都是窝在椅子上,抄着双手,仿佛让他们把手拿出来做个笔记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庄文博的讲座内容是发现汝窑窑址的经过,那已经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中国陶瓷史上的一大悬案就是汝窑的窑址究竟在哪里,后面也是经过各路专家反复考证,才确定河南某处就是汝窑窑址,那里出土的残器和瓷片为研究汝瓷提供了大量的资料。 讲座本身有些枯燥,加上庄文博年纪大了,吐字不是那么清晰,乔清许坐在后排,总能看到前面有打哈欠的学生。 “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人。”姬文川压低声音,对乔清许说。 “你都没能请到他,难道不够有分量吗?”乔清许小声回道。 “有。”姬文川笑了笑,“还是小朋友厉害。” 讲座结束后, 乔清许立马拿上资料,来到了讲台上。 这会儿小助教还在收东西,庄文博也不急着走,见到乔清许过来,他说了声:“你来了。” 说完,他瞥见了姬文川,将老花镜往下一滑,又看着姬文川说:“你也来了。” 姬文川点头致意:“老先生好。” 这几天,乔清许暂且把拍卖行的工作放到一边,先整理好了那件汝瓷的纸质版资料。 他把资料摊开放到讲台上,对庄文博说:“庄老师,您看看,这就是日本那件汝瓷。” 庄文博将老花镜戴好,细致地看起了每一张图片。 为了节约时间,乔清许在一旁说道:“这是一件羊形香炉,据我所知,考古发掘出土过很多类似的动物香炉。它的开片是冰裂纹,属于较难仿制的一种,东西看上去虽然较新,但在釉薄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粉红色光泽——因为釉中含有微量的铜,这要是仿制,也很难把握。” 庄文博点了点头,看着装汝瓷的盒子说:“这里面的红布你注意到了吗?” 乔清许凑近图片看了看,有些不解:“这块红布有什么问题吗?” “宋朝的艺术渐渐摆脱了宗教的影响,流行的纹样以花卉居多,这块红布上绣的就是牡丹纹,也符合当时的特征。”庄文博提到了乔清许不太了解的领域,“如果这真是宋朝的东西,盒子里的红布能完好地保存至今,说明它大概率不是传世品。” “您是想说,”乔清许思忖着道,“这东西是被盗墓贼盗走的。” 他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在墓穴被挖开之前,东西一直待在空气稀薄的地底,所以才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的痕迹。 而庄文博提到保存完好的红布,又让这种可能性大大提高了不少。 “当然,光看这些照片也不能确定它的真伪,还是要弄清楚它为什么会在日本才行。”庄文博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如果中间环节对不上,它身上的疑点没法解释,还是很难认定它是一件汝瓷。” 获得了一些新线索,但面前仍是困难重重。 乔清许不由叹了口气,实在有些头疼,索性把问题往简单了考虑:“假如就没有中间环节,盗墓贼就是一伙日本人呢?他们直接来中国,把东西偷了回去。” 庄文博“嘶”了一声,摘下老花镜看向乔清许,说:“你这思路不错,上世纪确实有很多日本所谓的‘探险队’来中国盗墓,盗走了我们大量的文物。” 乔清许一下来了精神:“那这些‘探险队’好查吗?” “有些还是留有记录的。”庄文博说,“这样吧,既然已经聊到了这里,我还是帮你们去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小助教收拾好了东西,庄文博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不过刚走出没两步,他又倒转回来,拿上乔清许带来的资料,说:“差点忘了这个。” 见他这样,乔清许放心了不少,庄文博说要去打听,应该不只是随口说说。 脑力思考也颇为耗费体力,明明只是站着不动,乔清许也闷红了一张脸,觉得热得不行。 从教学楼里出来,他取下黑色围巾,在姬文川的脖子上绕了两圈,说:“老年人还是交给你来当。” 旁边有女大学生路过,见到乔清许的举动,兴奋地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过姬文川的视线淡淡扫过去,她们立马快步离开了。 “我在你眼里真的很老吗?”姬文川收回视线,看着乔清许问。 在别人眼里,他们好像很般配来着。 “姬先生,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汝瓷的事有了进展,乔清许心情不错,随口说道,“你都是当干爹的人了,你觉得呢?” 姬文川无奈地笑了笑:“小朋友心眼儿怎么这么小?还介意呢。” “我只是在讲客观事实。”乔清许身上的热还没散去,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比那些大学生还有朝气,“你干儿子叫我哥,叫你爹,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小东西是越来越会说了,小嘴叭叭地让人没法反驳。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姬文川绝不会再跟乔清许讲道理,搞了半天,小朋友是锻炼出来了,他却拿他越来越没辙。 “好,我老。”姬文川用手勾住乔清许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什么时候再叫爸爸?” “不叫。”乔清许转过头来,迎上姬文川的视线,“等我弄清楚汝瓷的事,到时候谁叫爸爸还不一定呢。” 姬文川挑眉,小东西心眼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第45章 就感觉你好像天仙下凡 去伪存真的播出时间有些尴尬,每周日晚六点,既是晚高峰时期,又是人们吃饭的时候。 从锦城大学离开,无论是先去吃饭,还是先赶回锦城酒店,都会错过播出时间,想着自家小区离大学不远,乔清许便点上外卖,把姬文川带到了自己家里。 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响声,好半晌后才让房间里暖和起来。 客厅的吸顶灯灯光昏暗,为满屋子的小物件增添了浓浓的年代感。 虽说老房子不比锦城酒店的顶层公寓敞亮,但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吃外卖,是豪华公寓里感受不到的温馨和惬意。 节目在六点整准时开播,赞助商的广告结束后,画面里出现了乔清许鼓掌的身影。 他停下夹菜的动作,对姬文川说:“我是4号。” 镜头里的乔清许比真人看上去稍胖一些,但墨绿色的松纹外衣衬得他气质很好,在一众长辈中也不失沉稳大气。 画面跳转,出现了黄乐安的脸,乔清许又说:“黄老板是1号。” 说出去的话就像石沉大海一般,没得到任何回应。 乔清许奇怪地往身旁看了看,只见某个老先生正手拿一次性筷子,看着餐盒里的蹄花不知如何是好。 蹄花汤盛得很满,似乎轻轻翻动就会洒出来。乔清许了解姬文川的性子,就连剥虾都要保持优雅,也难怪他会盯着餐盒迟迟不肯动筷。 “在我这里不用那么讲究。”乔清许咬了一口肥肥糯糯的蹄花,“优雅是给外人看的。” 姬文川终于下定决心,将筷子戳上了蹄花。结果漂浮的蹄花被压入汤里,白白的浓汤一下子从餐盒里溢了出来。 茶几上铺着玻璃板,倒没什么影响。 但姬文川显然不喜欢这副画面,立马扯过纸巾擦干净了汤汁,接着又在餐盒四周铺了好多纸巾,这才继续。
89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