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乔清许话音刚落,姬文川的神态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随便听听的态度,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考量。 “如果不免费,”他的语速仍然很平稳,“你做艺术顾问会收取多少费用?我要考虑考虑收益。” “不确定。”乔清许微微扬起下巴,“反正对你肯定会顶格收费。” 姬文川失笑,放下茶杯说:“这个威胁好像不怎么吓人。” “那要听吓人的吗?”乔清许问。 他的表情很是认真,姬文川也收敛了几分笑意,问:“什么?” “如果你还是执意要拍卖赝品,”乔清许说,“我会把这事曝出来,我不介意两败俱伤。” 姬文川眉头微挑:“你确定?” 乔清许说:“你知道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话虽如此,其实乔清许还真是不敢的。 他不过是想要吓唬住姬文川,让他自己把赝品买回去。 虚张声势似乎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姬文川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看乔清许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有探究,有警惕,似乎还有一丝刮目相看,但乔清许一眨眼,那深不见底的双眼又如一汪平静的池水,解读不出任何东西。 拇指上的扳指再次转动起来,姬文川淡淡开口道:“福至拍卖行关门大吉,对你来说也无所谓吗?” 他的语气中失去了往日的温和,乔清许说“两败俱伤”时有多决绝,他的神态便有多冷漠。 乔清许早已想好,无论姬文川说什么,他都绝不能露怯。 但第一次见到姬文川这样跟他说话,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了一丝恐惧。 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平日里被很好地隐藏在姬文川绅士的外表下,而一旦他不再隐藏,那比任何威慑都有作用。 果然还是太逞强了吗? 乔清许垂下视线,看着地砖想到。 他已经尽力了,但不得不承认,在这场牌局中,他本来就没有多少筹码。 而见乔清许回避自己的视线,姬文川大概猜到了小狐狸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他叹了一口气,收起那股强势,抬起一条胳膊,对乔清许说:“过来。” 这是两人心照不宣地过来坐怀里的意思。 乔清许没有动:“我们还在谈事情。” 姬文川耐心地说:“过来谈。” 乔清许仍旧没有动:“不要。” 姬文川索性挪到乔清许身边,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勾住他的双腿,很轻松地抱进了怀里。 “怎么瘦了那么多?”姬文川问。 “因为你。”乔清许破罐子破摔地说。 姬文川笑了起来:“是我不好。” 乔清许突然发现这走向不对,皱起眉头说:“你不要以为色诱对我管用。” “那我还能怎么办?”姬文川无奈地说,“小朋友吓又吓不得,哄也哄不得,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姬文川又变得温柔起来,乔清许暗暗提醒自己不要上当。 这老狐狸一定是发现来硬的不行,现在改用怀柔政策了。 不过乔清许也没敢再提两败俱伤的事,问道:“所以你要不要我做你的艺术顾问?” “嗯——”姬文川思索着说,“我考虑考虑。” 明天就要开拍了,现在还考虑考虑,这不明摆着是在敷衍吗? “你真不怕我做出对你不利的事吗?”乔清许问,“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我胆子很大。” “我知道。”姬文川笑了笑,“我请了那么多专家都没人敢质疑高足杯的真实性,就你敢。还有我活那么大,也只有你敢威胁我。” “所以呢?”乔清许紧跟着问。 “你自己看着办吧。”姬文川仍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我不会干涉你。” 乔清许又有了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好像姬文川总是这样,越是紧要的事,他越不会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乔清许还想继续问,但这时管家从玄关来到客厅,对姬文川说:“黎老板来了。” 黎老板? 乔清许愣了一瞬,黎丘行来找姬文川做什么?而且还是直接来家里。 姬文川朝着管家点了点头,对乔清许说:“你先回去吧。”
第25章 欢迎来到精品瓷器专场 和黎丘行擦肩而过的时候,乔清许点头致意,招呼道:“黎总。” 他的态度很是淡漠,毕竟之前被黎丘行骚扰过,每每回想起来都令人不适。 结果黎丘行的态度比他还冷,或者说,他根本顾不上乔清许,就随便点了个头回礼,然后一脸凝重地走向了客厅。 他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 乔清许走到玄关,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姬文川站起身来,把黎丘行带往了会客厅的方向。 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谈。 “乔先生。”管家出声提醒。 乔清许收回视线,离开了顶层公寓。 这一夜注定是失眠的。 乔清许在脑海中反复预演明天即将发生的事,但由于实在拿不准姬文川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他的预演总是到最后高足杯出场时便中断。 说是要两败俱伤,但其实这是个很宽泛的议题。 他该怎么去曝光这只高足杯是个赝品? 总不能最后开拍时,他站在台上公开宣布,接下来要上拍的是一件赝品,他因为良心过不去,站出来揭露行业的黑暗面。 要是真这么做,或许会赢得一些尊重,但也一定会丢了事业,同时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自讨苦吃。 这种自损一万伤敌一百的做法他肯定是不想的。 那么就只剩下私底下去曝光,比如告诉所有意向客户,这只杯子是赝品,不要来参与竞拍。 但谁又会听他的话? 就像姬文川所说,这些人在意的根本不是杯子的真假,而是它携带的经济价值。 只要圈子的规则不被撼动,加上有姬家做背书,他们就不用担心杯子买回来无法出手。 这种自损一百伤敌为零的做法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公开曝光欠妥,私下曝光没用。 到头来,这还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只能看姬文川愿不愿意把那只赝品拍回去了。 辗转反侧到清晨,乔清许索性放弃了入眠,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下青黑,一脸愁容,这样的精神状态去拍卖可不行。 他换上运动服,去楼下跑了三公里,等再回来时,至少表面上气色好了不少。 要穿的黑色西装昨晚已经准备好,这还是乔清许十八岁成人礼时他爸给他买的第一套正装,面料讲究,剪裁得体,也是他所有衣服里最昂贵的一套——当然,姬文川送他的那套除外。 在早些时候,乔清许还想过姬文川送他的衣服可以在往后的拍卖中穿出去。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估计那套衣服他是永远也不会再穿了。 “孤芳奏雅”的拍卖会和预展一样,在禾丰的场地举办。 离开拍还有半小时,乔清许在后台不停刷新系统,却仍然没有见到姬文川办理竞拍号牌。 ——不办理号牌,就代表不会参与竞拍。 所以姬文川还是笃定了他不会曝光吗? 那真是有些棘手了。 “小乔。”结束上一场拍卖的何舒念来到乔清许身边,上下打量着他说,“你今天很帅。” 这已经是乔清许今天收到的第无数次夸赞了。 平日里的他穿惯了休闲服,帅自然也是帅的,但并没有到令人惊艳的程度。 而今天他一身黑色西装,那股帅气中平添了几分英气,也更加锐利,走到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场拍卖,没有哪个拍卖师会不重视。 单从外观上来说,乔清许已经做好了上台的准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没底。 “谢谢何姐。”乔清许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怎么了,很紧张吗?”何舒念问,“其实一上台你根本没工夫紧张,到时候你的肌肉记忆会发挥作用。” 乔清许摇了摇头:“我不是紧张。” 何舒念笑着说:“那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是怕,”乔清许顿了顿,说,“万一我搞砸了怎么办?” “能搞砸什么?”何舒念拍了拍乔清许的肩,“放宽心,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如果姬文川不打算把赝品拍回去,那乔清许多半是会搞砸的。 眼看时间已到,他没再多说什么,拿上资料夹,戴上麦克风,迈着双腿来到了拍卖台上。 台下密密麻麻坐满了客户,前区多是VIP会员,后区会有一些看热闹的人,再后面有一块硕大的屏幕,实时刷新着网络报价。 左右两边是电话委托席,不少代理人正跟客户沟通着拍卖会的情况。 而在乔清许上台后,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会场的灯光打得很亮,以至于有些晃眼。 乔清许发现何舒念说得很对,当他真正上台的时候,他已经不顾上思考其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彻底沉静下来,接着就像无数次练习的那样,郑重地开口道:“尊敬的各位来宾,欢迎来到202×福至・禾丰‘孤芳奏雅’精品瓷器拍卖专场,我是国家注册拍卖师乔清许。现在我来说一下本场拍卖的竞买须知……” 姬文川还是没有办理号牌。 现在拍卖已经开始,乔清许也没法再联系意向客户。 难道真要自损一万伤敌一百吗? 乔清许还是觉得这是非常不明智的。 “十万,十二万,十五万,十八万……”第一件拍品的叫价非常激烈,乔清许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上的所有动静,视线一会儿扫过前区,一会儿扫过屏幕,一会儿又扫过电话委托席,嘴上的报价就未曾中断过。 直到叫上五十万,场上报价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而乔清许的报价阶梯也改为了每次加五万:“六十五,七十万,七十五万……七十五万还有更高的吗?” 有人举手示意,想要加两万。 按理来说,下一个阶梯应该是八十万,但拍卖师有权利调整,于是乔清许指向他,说:“七十七万,有人能给到八十万吗?” 场上暂时没有动静,乔清许故意放缓节奏,开始介绍道:“清康熙青花缠枝莲纹花觚,陈设观赏器,此觚造型流畅,曲张有度,花纹层次丰富,八十万没有人想要吗?” 等了没一会儿,刚才叫价七十五万的人果然叫出了八十万。 “八十万一次,八十万两次……”乔清许不疾不徐地举起手上的木槌,又故意停顿了几秒,然后再敲下,“成交,恭喜8034拍得清康熙青花缠枝莲纹花觚,感谢您的出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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