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地的东西总不能不给钱。 于是又叫来了领班。 领班大多见过大风大浪,没怎么多问就猜到了大致的起因经过结果。 最后损坏的所有物品盛闵行全都照价赔偿,那扇被沈渡津踢碎的蓝玻璃窗不日也会换上崭新的。 ** 协商半天,天光微亮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出夜幸的大门。 雨已经要停了。 借着天光沈渡津才发现他们俩有多狼狈,灰头土脸,活像逃难的。 钟期安安稳稳地睡在车里,像这场闹剧本就与他无关。 盛闵行甚至给他盖了件毯子。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发动机积碳又是个大问题。 钟期一个人占据了整排后座,沈渡津像往常一样钻到副驾驶上。 云城的城市排水系统不足以承受这场暴雨,积水水位还没降下去,路上甚至飘了几只不幸被水流冲走的拖鞋。 沈渡津的注意力跟着越飘越远。 “现在是回你家吗?”盛闵行声音不大不小,听起来透着浓重的疲累。 “嗯,”沈渡津用稍微干净的手背揉了把眼睛,随即看向他,“先把钟期送回去。” 他跟口:“先?你不回家?” “你的伤不去医院处理?”沈渡津又问。 盛闵行才想起来刚才打那两架受了点皮肉伤。 他皮糙肉厚感觉不太出来,沈渡津却能看见他脸上有两块异常恐怖的肿起。 看起来无比搞笑。 所以沈渡津不太敢看他。 露在外面的只有脸上的伤,具体还伤到哪些部位还得去医院看看。 沈渡津想,即便盛闵行没履行他所谓的“签合同前的保护试用期”,但这伤明明白白是为了钟期受的。 不然大晚上的,他此刻应该还在梦乡之中。 所以好心提醒他上一趟医院,如果需要自己作陪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盛闵行觉察到他的视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率先笑道:“怪不得让我去医院。” 笑够了,他看沈渡津还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好奇问道:“我这脸,你不觉得好笑吗?” 觉得,只是不好意思嘲笑。 沈渡津看着他顶着张大饼脸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忍不住,别过脸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江面的某一个光点上。 平复许久,他才舒了口气,缓缓道:“还行。” “想笑就笑,我又没拿刀逼着你憋住。”盛闵行很从容地转进了巷子里。 “要去医院吗?”沈渡津还是执着于这一点。 盛闵行后知后觉,疑道:“难不成你想陪我去?” 沈渡津不答。 没说想不想,那就是想。 盛闵行无奈,他身上大多都是淤伤,看着恐怖实则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褪得差不多。 没达到上医院的标准。 他不再执着于“想不想”的问题:“我觉得不用去,你家不是有药箱吗?” 沈渡津眉头一紧。 他接着说:“帮我上个药会不会很麻烦你?” 沈渡津紧了紧牙关,也好,不需要他陪着多跑一趟。 “不会。”
第58章 “对。” 巷子里路窄,让人有种比大路上更暗一些的错觉。 盛闵行对这个位置印象颇深,不止是因为这个路口的灯坏掉。 几个小时前他就是在这儿接到的沈渡津的电话。 那会儿沈渡津的语气中透着股惊慌无措,他没做多想便赶了回去。 其实是隐隐有些预感的。 往常将沈渡津送回来,他都会习惯性地抬头看一眼,每天房里的灯都是亮着的。 这个点还亮灯的只有他们家,因此在黑夜中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除了今天。 他预感可能会有用得上他的地方,还特地在楼下多呆了一会儿,但风平浪静。 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接到了电话。 再后来就是歪打正着地到了夜幸,很顺利地找到了钟期。 不太对,冷静下来才发现这其中貌似掺杂着诸多诡异,比如为什么复缙出现在夜幸他不知晓,又比如为什么沈渡津见到复缙时少了点应有的惊讶。 他想先问问眼前人。 但开门见山终究有些困难。 他思虑良久,先挑了个软柿子捏。 沈渡津坐在旁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看起来烦躁不已。 他只看见盛闵行不太耐烦地东摸西找,最终拿起手机胡乱摁了几下。 电话是拨给陈瀚的。 陈瀚在早上六点接到他老板的电话十分不知所措,甚至以为自己一觉睡了一天一夜,然后老板忍不住打电话过来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 然而手机时间和外面的天色告诉他,现在真的才刚过六点。 不是他的问题,是盛闵行有病。 他掩着朦胧睡意,用十秒的时间调整出工作状态,毕恭毕敬道:“盛总,有事吗?” “你派去盯着复缙的那几个人怎么回事?”盛闵行沉声道。 陈瀚那头突然安静,似乎是在唤醒这部分记忆,许久才冒出一句:“我去查查,十五分钟内给您回复。” “尽快。”盛闵行满脸黑线地挂断电话。 旁边的沈渡津默默地看完了全程,包括他差点发作起来对着电话破口大骂的样子。 陈瀚的回复很快便到了,他没打电话,而是直接以微信的形式发到了盛闵行的手机上。 是意想之中的答案。 陈瀚不知从哪里找的人,拿了钱不办事,一开始还盯得很紧,时不时有消息传来,但好几个月过去无事发生自然而然也就疲了,一个两个的都慢慢放松警惕,今晚出事前那哥几个甚至还组了个宵夜局。 盛闵行好不容易才分心将这长篇大论看完,陈瀚至少认错八回,越看盛闵行脸越黑。 陈瀚不打电话的原因貌似也找到了,他怕被自家老板在电话里就开掉。 想到这儿盛闵行脸色更是不好。 他看了眼旁边的沈渡津,沉默着纠结良久,终于开口道:“这次是我的疏忽。” 秋冬的清晨六点还见不到太阳,天穹中飘散着浅灰色的薄雾,混合着暴雨过后的潮湿气息,看得人呼吸都变得沉闷。 一整夜的时间让人很没有概念,沈渡津甚至以为一切发生在梦中。 沈渡津疲惫地“嗯”了一声:“没事,也不算你的问题。” 他从刚才开始就抽了张纸,不停地擦拭着手上风干的血迹,用力之大以至于周边皮肤都红了一圈。 许是边开车边查看陈瀚的消息让盛闵行眼睛有些眩晕,他莫名烦躁起来。 沈渡津不该如此平淡,至少也该有些责怪他。 “我明天会交代陈瀚换人。”他承诺道。 沈渡津抿唇又松开,反复半晌才道:“其实……不用这样。” 盛闵行嘴快:“为什么?” 于沈渡津而言这个难言之隐的隐似乎特别大,好一会儿都不吱声。 “算了。”盛闵行无奈放弃。 “你怎么想到先查夜幸的?”盛他又换了个方向,看似无意地试探道。 沈渡津手部动作凝住又松懈,也更加随意道:“云河公园和画室都没人,夜幸也不是那么难以联想到的地方。” “我随便猜的。”他闭了闭眼。 他这话说到后面都有些中气不足。 盛闵行怀疑:“真的吗?” “我没说谎。”他说着,很不自然地将脸偏向窗外。 又来了,那种骗人的窘迫感。 今天大概不是什么吐真言的好时机。 他这样子让盛闵行刚才因为手下人的疏忽产生的阴霾都扫去大半。 盛闵行笑道:“我说你撒谎了?你像是在不打自招。” 此地无银三百两学得透透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渡津将头低得更低。 那抹笑消失得要比预想中的快,他又微微正色道:“我刚才看消息半天,你知道陈瀚给我发了什么吗?” 沈渡津:“不知道。” “他跟我说,我手底下的人没把复缙看紧。” “我知道。”沈渡津闷声说道。 他轻轻闭上眼,手在鼻峰间按压着,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躁。 盛闵行刚才火气正盛那模样他又不是没看见。 但是奇怪,他手下的人办事不力,他不是默许的吗? 这个想法在今晚无数次占据沈渡津的脑海。 合同已经谈妥了,就差最后一步。 临门一脚前,盛闵行放松了警惕,很正常的事。 所以他每天在夜幸见到复缙,应该都是盛闵行知晓且不愿管的。 好怪。 盛闵行眉间聚起一座小山峰,沈渡津这人真是,除了会说知道与不知道,什么也不会。 “他还告诉我,复缙今晚在夜幸。”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般在车里炸开,沈渡津猛然睁眼,心脏因还没有适应机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跳得飞快。 他有些匆忙地说:“碰巧而已。” “碰巧?”盛闵行好像抓住了什么,“那好,你今晚有见过他对不对?” 沈渡津咽了口唾沫,异常口干舌燥。 他在心虚些什么,他不该心虚才对。 “见过。”他垂眸缓缓道。 今晚或许是个好时机,他那张几周前就该出的牌,是时候出去了。 盛闵行有些了然,这还得益于陈瀚的办事效率高,短短十几分钟里就顺藤摸瓜摸到了夜幸去。 那一大段长消息能够容纳很多信息,比如复缙今晚在夜幸待了一晚上,比如复缙最近都出现在“孤鹰”里。 又比如他能猜到的,沈渡津瞒了他一些东西。 可这有什么必要? 沈渡津完全可以说出来,他完全可以立马解决掉。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他想听沈渡津亲口说出来。 盛闵行:“你今晚去五亭前见过他,对不对?” 沈渡津微微出神:“对。”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很小的哼笑,嘴角跟着向上扬了扬:“复缙今晚就在孤鹰,对不对?” “对。”沈渡津还是没加思考地跟着他答。 盛闵行声音更沉:“你在孤鹰见过他很多次,对不对?” “对。”他轻飘飘地答,不聚焦的视线还停留在不远处小区门口的灯柱上。 话说出口,沈渡津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盛闵行不再接话,他才骤然清醒。 原来实话这么简单就能说出口。 他看向盛闵行的脸,打了一架脏了吧唧的,还肿成了猪头,应该很好笑才对。 但这人面色凛然,看起来滑稽中透着更多正经。 沈渡津不说话了。 这阵诡异的沉默一直僵持在空气中,久久都散不去。 快开进小区的时候,钟期突然从后座发出一声嘤咛,看来这觉睡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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