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是个体力活,会所转手之后,阿海两只手上落了腱鞘炎的病根,时常疼得不能拿东西,他不想离开沈琼,沈琼也怕他出去干别的吃苦,索性就把他带进厂里,让他接了后勤,面上就管管保洁查查消防,像个混吃混喝的闲差。 阿海心思细,苦出身的孩子会做人,他拎得清位置,分得清主次,说话做事恰到好处,和厂里上上下下处得关系也不错,替沈琼长了不少眼色。 “车间工人跟我说,张总昨晚撂下话,他说只要钟氏的单子一飞,今年就算白干了,年底绝对一分钱都拿不到。” “还有呢?” “没别的了,他发完牢骚就走了,嫂子说他今天天亮才回家,一身酒气倒头就睡。” 张柯是跟江牧之很多年的老人,一直跟沈琼不太对付,倒是他妻子一直跟阿海有联系,他妻子体弱,颈椎劳损得厉害,找阿海调理了四五年,效果很好,几乎没再发作过。 “捎个话,让他多喝酒少放屁。再跟大家说一声,轮不到他们操心,该干嘛干嘛,好好干活,亏不了他们。” 家大业大,总要养几个闲人,沈琼烦张柯烦得要死,但那是江牧之过命的兄弟,拼过命挡过刀,他前两年才把江牧之原先那帮狐朋狗友清了一遍,张柯咬牙切齿的让了一步,没有阻拦,他也不好再赶尽杀绝。 “好。沈哥,钟氏那边用不用我去跑一下?他们有几个高管在会所里开过卡,算是熟客,我能跟他们……” “你也少操心。滚吧——去给院子里树打打药,别像去年那样全是虫子。” 沈琼靠上椅背,连个眼神都赏没给兢兢业业的阿海,直接摇头叫停。 钟氏新换了掌门人,走马上任的小少爷油盐不进,越是高门大户越是难搞,他昨晚请客设宴,早就打点好的高管和主管城建规划的关键人物全部就绪到位,结果小少爷冷脸落座,任凭他差点把自己喝死也没给他半分好脸。 “还有,一会江驰来,让门岗盯着,把装货的车往边上靠靠,在正门给他留个车位。”
第5章 04 人活在世,投胎就是最大的技术活。 钟氏三代,最小的这一辈两个男丁,大的在北方把持家业很少露面,小的在上个月风风火火到了S城,左手拿着两块涉及到重点学区的商品房地皮,右手拿着一个新建国际博览会场馆的立项。 钟氏在业内的口碑很好,家底厚背靠硬,讲规矩懂行情,打钟小少爷下飞机那天,往他身边递的帖子就没停过,负责带小少爷熟悉S城事务的业务主管跟沈琼有过合作,交情尚可,虚情假意客套一番后,收了两条领带一副袖扣一瓶红酒,帮着安排了一场饭局,前前后后的花销将近十万块钱。 竞标书、财务报表、过往案例、样品检测数值、可行性分析、预算规划、工期进程、沈琼跟个即将论文答辩的学生一样武装到牙齿,外界盛传钟小少爷是个严谨苛刻的工作狂,他还特意在包间里准备了投影、电脑、打印机,以备人家情绪到位,当场跟他拍板签合同。 结果,几轮寒暄几轮酒,他喝得嗓子眼里冒血味,陪宴的客人笑得肌肉发僵,小少爷一杯酒不碰,一口菜不吃,放下没翻几页的计划书就冷着一张傲气又俊俏的脸蛋坐在主位上,不搭话、不开腔、不叫停。 ——钟云亭,孤山一片云,松间万年亭。 钟老爷子风云一世,儿子青年早逝,给他留下俩孙子,大少爷钟云鹤承袭衣钵谋算老道,小少爷钟云亭孤僻任性眼高于顶,占足了钟老爷子心尖尖上那点肉。 碰上这个么不喜不怒的小祖宗,沈琼尴尬到脚趾扣地也得硬着头皮挺着,好在其他几位都是酒经考验的老手,几个人一应一合没让他冷场,生生陪着他把两瓶白酒全都喝完,最后各自踩着鞋里的三室一厅麻溜退场。 少爷有少爷命,光坐在那喘气都有钱进帐,沈琼没心思,也没时间去跟钟云亭计较。 钟家这条路行不通,就得换别得路,苍蝇再小也是肉,他分不到钟家这块饼,不耽误他在别的地方赚钱。 沈琼在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小时,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催款、推单、唠家常、谈人情,一杯浓茶续了又续,江驰给他打得电话因为占线没进来,他去给茶缸续水的时候瞥见江驰的车停在楼下,这才赶忙挂了电话往外走。 插了一下午充电线的手机后盖烫手,一进右边裤兜就贴上了大腿,沈琼被烫得一激灵,连下楼梯都快了几步。 “沈总好——” 赶上轮岗换班,叽叽喳喳的员工们在一楼大堂围成一圈,正分着什么东西,有眼尖的望见沈琼下来,立马规规矩矩的打了个招呼。 沈琼今年二十九,在业内的领导层里是极为年轻的岁数,厂里招工那会,人事拿着印有沈琼头像的公司简介到招聘会场走了一圈,排队的人从会场东门排到西门,可谓是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沈总!廖工说大家最近加班辛苦,专门买得好吃的,我们正合计要给您送上去呢,正好,您自己选一个!” 厂里年轻人居多,氛围一向不错,廖森雨平日里看着冷冷清清的,实际也是个宽以待下的性子,沈琼隔着人群望了一眼,色泽诱人的蛋糕面包整整齐齐的码了两箱子,各式各样都有,估摸着是把就近的几家面包店全都搜罗了一遍。 “不用了,你们吃。我有事出去,廖工一片心意,你们多吃点,别浪费了。” 沈琼急着上车,没做停留,几杯浓茶喝得他搜肠刮肚,胃里一阵接着一阵难受,吃点面包是能让他舒服一些,但他一贯不喜欢甜食,一闻奶油味就觉得恶心。 穿过热热闹闹的人群,沈琼拉开车门上了江驰的车,远比同龄人安静的小江同学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白T恤,刚洗过的头发吹得蓬蓬的,就像小奶狗一跑一颤的胎毛,不多摸两下都是暴殄天物。 “等多久了?下次直接让门岗上来喊我。” “没多久,我也刚到。” 沈琼的手指又细又长,江驰配合着低了低头,一边方便沈琼检查他有没有吹干头发,一边启动车辆往外走。 “小叔,我想吃自助,现在高峰期有点堵车,得一个半小时。” 江驰车里常备苏打饼干,他身高手长,干什么都方便,车子开到院门,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绕到副驾驶背后的网兜里拿了一袋放进沈琼手里。 “你先垫一口,路上睡会,我按导航开,没问题的。” 车窗是单向,原本很难让外人看清车内的动作,但在出门前一刻,江驰特意降下车窗,跟门岗的保安师傅打了个招呼,叼着饼干的沈琼鼓着半边腮帮子,跟他一起对着门岗保安亭点了个头,完全没看见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刚从车间里出来的廖森雨。 三百一位的自助,在S城这种地方算不上高档。 江驰知道沈琼手头紧,他父亲走得太早,很多事情都没做安排,可沈琼给他花钱从来不手软,他要是不主动开口,沈琼能直接把他拎到人均两千的怀石店里。 江驰这个年纪,正是肚子没底的时候,再加上他平时训练太紧,亏得厉害,吃自助餐是最合适的,沈琼加了服务费,定了个小包间,把菜单上从头到尾点了一圈,以免江驰吃不饱。 老牌的自助餐厅,供应足菜色好,江驰刚来城里,他跟江牧之就经常带着江驰来,父子俩一个毛病,生怕亏钱,所以回回都撑得肚子疼,头对头的瘫在沙发上求他给揉揉肚子。 孩子长大就是一阵风的事,沈琼迎着饭菜的热气揉了揉眼睛,又往江驰盘子里多夹了几块肉。 “小叔,我跟钟云亭认识,这次他们动作挺大的,需要我跟他联系吗?” “……” 沈琼筷子一顿,忽然觉得这阵风有点大,他歪了一下脑袋,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江驰十七岁进基地试训,十八岁正式打职业,生意上的事从来没沾过手,怎么说都不应该跟钟氏有什么联系。 “打游戏认识的。我开直播的时候带他上过分。” 有关钟小少爷刷了一晚上火箭的壮举,江驰只字未提。 钟云亭是个很奇怪的人,少言少语,打起游戏异常暴躁,他技术不差,只是战术太激进,队友很难保住他,他们俩散排偶遇,一来二去打出了默契,在钟云亭给他刷屏之前,他压根不知道网线那边是个什么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缘分不是件坏事,江驰知道自己没有经商的脑子,他打职业只是想用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赚点钱,多帮着分担一点,这回算是误打误撞,他觉得自己能为沈琼多出一份力,仅此而已。 “他去看过我比赛,还说想找时间和我一起吃顿饭……唔!唔唔——”
第6章 05 江驰是很会遗传父母优点的那种孩子。 江牧之骨相硬,面相痞,刚混街头的时候就有富婆拎着一行李箱的钞票来找他,包他下半辈子吃香喝辣。 沈琼十八九岁的时候眼高于顶,人人都说江牧之当年一见钟情栽在他手里,实则是他表面矜持了几个月,私下早就开始惦记了。 江牧之高颧骨深眼窝,面上轮廓冷硬,早些年跟人火拼,右眼上有一道疤,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总像是伺机而动的狼,利齿森白,杀气腾腾,吓得外人不敢近前半步。 沈琼的弯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他就喜欢江牧之那股生人勿进的戾气,哪曾想到真在一起之后,整日咧嘴傻乐的江牧之活脱就是个哈士奇。 江驰随了江牧之的长相和生母的肤色,偏白的肤色软化了他面上的棱角,再加上江牧之和沈琼将他保护的很好,从头到尾,他都是干干净净的局外人,没有江牧之的匪气,没有沈琼的世故。 一言蔽之,江牧之帅得不像好人,江驰帅得容易招来不是好人的人。 “小……咳——小叔?” 江驰差点被一口抹茶大福噎死,干燥的抹茶粉飘进嗓子眼里,呛得他说不出话,他一边红着眼咳嗽一边把被摁扁的大福从嘴上拿下来,糯叽叽的软皮黏了他一手,绿油油的,鲜艳极了。 “离他远点。别往前凑。” 作为家长,江牧之和沈琼从没限制过小江驰的社交。 江驰进学校的第二个月,赶上校运动会,小江同学身高腿长一鸣惊人,自此,塞进江驰课桌的情书就没停过,而江牧之那个老不正经的曾经偷偷趴在学校栏杆外面仔细甄选着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结果还被传达室保安大爷当成不法分子报了警。 江驰招风,情情爱爱是成长过程中美妙之一,沈琼作为一个现代社会的开明家长,自然早就看开了这一点,江驰要搬去基地住宿的前夜,他特意往孩子行李箱里塞了一打避孕套。 可这情情爱爱再好,也得看看对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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