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吗?付斯怀想,幸好不是因为自己。 车从高速下来,直接开进了一个加油站。隋烨让他在车里等会儿,下车让工作人员加油,自己去了里面的便利店结账,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草莓味的面包。 隋烨把面包扔给他:“这个也吃掉。”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草莓味的?付斯怀机械地撕着包装。 车已加满油,隋烨启动着,随口说道:“我好像能听到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买这个味道?” 付斯怀刚咬下一口,转头盯着隋烨。 “其实是随便买的。” 隋烨没看他,盯着前方,偶尔看一眼左边后视镜,看完后突然说:“你要不要猜猜我在想什么?” 付斯怀沉默了两秒,半晌才说:“我猜不到。” 隋烨又笑了:“我在猜,你什么时候开口问我问题。”他想了想又换了句话:“或者说,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付斯怀咀嚼的嘴彻底停下来。 深夜道路一片空旷,隋烨索性把车听到路边,终于转头望向付斯怀:“你那天合上电脑前只点了最小化,没退出网盘,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没有看到。”付斯怀闭上了双眼。 隋烨熄了火,彻底躺回座椅,叹了口气:“是我的错,不把话说到绝对,你永远有躲避的空间。” 月亮旁有一点微弱亮光,一闪一闪,像是一架飞机,也像是一颗星星。 “付斯怀,”下一次闪烁前,隋烨叫了他的名字,“不管你有没有看到,我相机里面的人是你,我进这个项目是因为你,我今天来是因为你,我带你去伦敦闲逛是因为你,我跟你结婚是因为你,我这几年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你。”
第四十三章 患得患失 “为什么?” 隋烨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没能理解:“什么为什么?” 付斯怀嘴张张合合,良久才再次出声:“为什么是我?” 隋烨突然明白了。 明明有这么多问题,付斯怀最终问出口的却是,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他。一瞬间隋烨想到了很多个付斯怀,想到在派出所告诉杨铮“你可以为自己打架,不能为我打架”的付斯怀,想到了在伦敦说“我不值得”的付斯怀,想到在房间里安静看着自己离开的付斯怀。 杨铮在出租屋里讲述的时候,越到后面描述词更少,讲到付斯怀听说程文逸不会回国的时候,连错愕的情绪都没有过:“他就只是啊了一下,然后中午带我吃面的时候,就给房屋中介打了电话。” 因为付斯怀认为自己是个始终会被放弃的人,所以他无法相信有人会为了他努力。 “这么多种口味,你唯独喜欢吃草莓味的,这么多香型,我唯独喜欢闻檀香,”隋烨斟酌着说,“人会被某种事物吸引,没有为什么。” “可是我不是草莓,也不是什么香水,”付斯怀说,“我只是......” 他好像没找到形容词,又或者没能把想到的某个贬义形容词说出来。 “是啊,你当然不是什么水果和香水,”隋烨应和道,“我想要草莓我明天就能承包十片种植园,我买遍了所有牌子的檀香味香氛,挑了几个合适的换着用,但过去几年我每次见你都在想要做什么,要怎么办才好,付斯怀,你要是那些能简单得到的东西就好了。” 隋烨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没有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挂掉了电话。 好像过了很久,付斯怀才一字一句轻声说:“我从来不知道,你想的这些东西。”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隋烨某个记忆节点。 他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某些时刻:“我给你写过情书,你没有拆开。” 付斯怀隐隐约约有点印象:“你是说那个格子信封......” “是的,就是那个土得要死的格子信封,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审美为什么这样,”隋烨打断他,“我天生有点执拗,以前的想法是,既然你不接受直截了当的追求,那就慢慢来,让你做我助理,骗你跟我结婚,然后再一步步前进,可惜一步也没踏出去。” “Angela订婚那天,你推开我的时候我很难过,但又不想看你太勉强,所以想就此放弃,但在雪山上以为自己要摔死时又不甘心。” “也想过好几次,干脆破釜沉舟,什么都告诉你,但又怕我直接给自己宣告了死刑,怕我们再也见不了面,于是每一次都临阵脱逃,在伦敦以为自己看到了点希望,没想到你还是跑开了。” “这次见面前也想过,来找你是对的吗,可是看不见你太久,我总是不甘心。” 很长一段话,说完隋烨停顿了下,付斯怀也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没听见。 等到两百米外的红绿灯又换了一轮,隋烨才又开口:“我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你我做了什么,我是想说,付斯怀,你明白吗,在你跟我之间,患得患失的人一直是我。” 他转过头来,一点点靠近付斯怀:“被决定的人是我,害怕失去的也是我。” 他的手一点点摸索过来,握住了付斯怀垂着的左手,力气很大,让付斯怀没有挣脱的余地:“这次牵完手,你可以不消失吗?” 这句话仿佛贴着付斯怀耳边在说。 付斯怀依旧僵直在座位上,好像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有勇气吐出第一个字:“我......” 右面车窗突然传来一阵敲击响声,两个人同时转头,看见一个交警正努力往车窗里凝视着,由于贴了xxxx,他看不太清车内的情况,只能瞪着两个眼睛左右来回看。 付斯怀被吓了一跳,把手倏然抽出来。 隋烨坐回自己座位,把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交警狐疑的脸:“你俩干嘛呢?” “谈生意。”隋烨面不改色心不跳。 “谈啥生意啊?”交警半信半疑,“我看你俩影子都重一块儿了!” “卖二手车,在给他示范自动车锁。”隋烨继续乱说。 “行了,别停这儿啊,又没划车位,”交警也不想多纠缠,“赶紧开走。” 开回家的路上,没有人再说话。付斯怀一直靠着窗,视线停留在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而隋烨刚才讲了太多的话,也没有再出声。 应该放首歌的,或者至少打开个电台,但谁也没提这件事。 车开到熟悉的楼底,车位已经被占满了,绕了一圈也没能看到能停的地方,隋烨只能随便靠在路边打了双闪。 付斯怀立即下车,他依旧没动。 “上去吧,”隋烨说,“太晚了,明天还有活动。” 说完又试探着:“要不我来接你?” 付斯怀依旧没动静。 隋烨解开安全带,探出头,想看看这人怎么了,付斯怀终于有了反应,迅速侧脸躲开了视线。但隋烨还是看到他眼角有泪水干涸的痕迹。 隋烨安静地看着那道痕迹,想象着之前那滴泪水,应该是一闪即逝,却比所有都要沉重。 半晌隋烨故作轻松道:“我第一次告白把人告哭的,我怎么还混成这样了?” 付斯怀没回答,只伸手拉车门,没拉动,隋烨见状又按了下车门锁。 “你又忘了按锁。” 付斯怀关门前,隋烨叫住了他,说了最后的话:“不要想太多,我说了我们之间的选择权永远在你身上,我没有逼你,也不会干什么。” 付斯怀上楼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用了全身力气。 到家门口半天没掏出钥匙,还是杨铮听到动静前来开的门:“你忘带钥匙了?” 付斯怀摇摇头,有点疲倦地进门坐进沙发里。桌上放着杨铮吃一半的方便面,按理来说他不该吃这类食品,但付斯怀此刻也当没看见。 “你喝牛奶吗?”杨铮问他,“我多买了瓶。” “你自己喝掉吧。” “行。” 杨铮把方便面倒掉,收拾了桌上的包装盒,准备换鞋去楼下倒垃圾的时候,突然被付斯怀叫住了:“杨铮。” “怎么了?” 付斯怀从沙发上抬眼看他:“隋烨是不是来找过你?” 杨铮突然停住不动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点头承认道:“对,他来过这里。” “他问什么了吗?”付斯怀歪了歪头,又换了个问法,“你给他说什么了吗?” 付斯怀以为自己会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毕竟杨铮以前是最不亲人、性格固执、沉默寡言的。然而杨铮静了两秒,把手里垃圾袋突然放到柜子上,回答说:“我说了我知道的所有。” 付斯怀表情有一丝错愕:“你......为什么?” 杨铮耸耸肩:“不知道,想说就说了。” “我记得我们以前说好,”付斯怀垂下眼,“不会跟别人提起之前的事情。” “那是你单方面说好的。” 杨铮就站在门口,像一个晾衣架:“我来这里上学,也是你单方面决定的,你要用剩余的存款加存起来的工资给我买房,也是你单方面想买的,我说过不用,但你选择性忽略了。” 付斯怀像是理解了很久这句话,良久才缓缓回答:“我这么做,让你不舒服了吗?” 杨铮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不是不舒服,我是你养大的,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是觉得,你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意愿。”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但付斯怀明白杨铮话中的意思,及时打断他:“好了,就这样——” “不好,”但杨铮没有放过他,继续说着,“这样不行,付斯怀,从程文逸走之后,你就一直这样,用我的生活、我的未来给你自己设目标,然后继续机械地执行你的工作。有时候我很害怕,如果我长大了,如果你设立的目标实现了,到时候你会怎么生活呢?” 付斯怀扭开了头:“还不是正常过。” 杨铮重新回到门口,把垃圾袋捡起来,临出门前回头说:“我只希望你能真的正常过,有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你自己想要的东西。” 杨铮这次垃圾倒得尤其久,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毕竟从下午到现在没吃过真正的饭,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付斯怀在兜里摸了摸,摸到一个吃了一半的草莓面包。当时太过诧异,糊里糊涂就把剩下的面包塞在了兜里。 端详了几秒,付斯怀一口一口咬起来。 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有点硬了,本身也就是普通的便利店面包,现在更没什么口感。 付斯怀知道杨铮说的是对的,因为他就是这样过的。因为他是一个天生脆弱而多虑的人,也曾经是一个爱哭的小孩,想要做到不计较得失,只能放弃得失,想要做到不回溯过往,只能保持运转,久而久之他也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顾杨铮的想法,要还原杨铮正常人的生活,为了让他换学校而多打几份工,为了给他存首付,没有多想就接受了隋烨的提议。他不知道自己要运转多久,但抽离掉自己的喜怒哀乐已经像一种习惯,直到隋烨今天正大光明地对他说,付斯怀,我不想你勉强;付斯怀,患得患失的人一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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