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你晚上请我吃饭吧。那只牛你借我摆两天拍拍照就行。” “送你了,但是以后有照片都要发给我。” “不了,放家里,昭昭又得骂我,说我玩物丧志。”伊凡说,“也就几张照片的事,就是RAW格式的我都给你要过来。” 沈姝君入职时间比司沈然要早,大约半年前就来了,入职前家里先给海大捐了一栋新宿舍楼。 司沈然感慨,“不愧是舅舅。” 沈姝君白他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没想到这都能让他背上一口锅,司沈然有些莫名其妙。 沈姝君从包里翻出化妆镜,仔细地察看脸上有没有卡粉出油,一边嫌弃地说道,“每次我爸去你们家,小姑父就差把‘我家出了一位大学教授’这句话做成横幅挂你家大门上了。” 说着翻了个大白眼。 “所以你抛弃艺术家理想,来高校磨灭意志?” 沈姝君打量完毕,颇为满意,接着说,“倒也不全是,本来我是来避一避的,我爸说要不跟着他一起管画廊,要不找份体面点的工作,不然——” 司沈然了然,“不然要你赶紧结婚嫁人?” 沈姝君手一摊,“可不是么。我自己找的他们不满意,天天给我瞎安排,都是些不学好的富二代,一个两个跟大头蒜似的,去国外混个文凭就把自己当水仙了,外语都说不顺溜几句。” “你呢,姑姑不催你?” 司沈然没回答,接着问:“怎么不考虑接手画廊?” 沈姝君出身艺术世家,与普通人相比,确实有较高的艺术造诣,但在家族这一辈中,上有作为设计名家的哥哥,下有知名画家的弟弟,还有一个出圈了的超火漫画家妹妹,只有她这不上不下的水平,接手管理家族事业最为合适。 “你说呢,那是——” 司沈然再次预测到了她想说的话:“充满铜臭的艺术家就不再是艺术家了?所以你躲到高校来就是为了能接着搞艺术。” “我爸老说我画的不行,是卖临摹画的水平。气死我了。” “好在我们院长看了我的画,说我还是能教一教学生,给我发了offer。我爸这楼一捐,副高职称就有了。他俩还商量说新宿舍一定要叫‘姝君馆’,真是怕我不够出名。” 司沈然脑补外墙上“姝君馆”三个大字,忍不住笑了,他偏过头去,掩饰笑意。 窗外阳光正好,台上校长依旧哇啦哇啦地给台下人汇报这一学期的工作,从招生一路讲到就业,顺带给新入职的老师画一画大饼。 司沈然侧着头,隔着人群,捕捉到了陆小屿的身影。 陆小屿歪着头看窗外的风景,正看得入迷,司沈然顺着他望的方向,望见了窗外的景色,确实美丽。 “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沈姝君问他,顺着司沈然的目光也看了过去,随口问道,“看人还是看景啊?” 司沈然道,“跟你没关系。” 沈姝君的目光也落在陆小屿身上,“那个戴黑帽子今天跟你一块儿来的,你们实验室的学生?” “不是,他是实验老师。” “哦——”沈姝君视线转回来,随口说,“这孩子长得挺标致的呀,头发长也挡不住这小脸,就今天他看你的眼神,你祸害人家了?” 司沈然有些无奈地说,“我从没祸害过什么人。” “是是是,都是人家死缠烂大上赶着被你祸害。毕竟你是一天只有四小时睡眠,其他时候都在兢兢业业为伟大科学事业奋斗的大忙人呢。” “……” 沈姝君见他头一回没反驳,哎哟一声,又忍不住侧过头打量几眼,“不得了了呀,这人什么来头。” “只是普通同事,还是我的下属。”司沈然说:“你动静别太大。” 台上校长终于画完大饼,工作会议结束,沈姝君说,“中午一块儿吃个饭吧,我有事儿跟你说。” “嗯——?” “司教授,中午赏脸一起吃午饭,可以吗?” “好的,沈老师。”司沈然等她收拾东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陆小屿正好也看过来,司沈然笑着朝他挥挥了手。 沈姝君忍不住瞄了几眼,打趣他,“哟,‘普通同事’。” 司沈然没搭话,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扫了一眼屏幕,是律师发过来的文件。 海大的咖啡厅靠近国内高校必备的一片绿汪汪湖水,景色还算雅致,司沈然挺满意,静静等沈姝君开口。 沈姝君手握着柠檬水斟酌许久,终于说,“姑姑有没有同你说,我最近谈了个对象。” 司沈然点头,“提了一嘴。” 沈姝君像是泄了气,说道,“有没有说你大舅不同意这件事?” “嗯,说了。不过我妈说应该问题不大。” 沈姝君的脸彻底垮下来,“问题可大了。” “怎么会,我爸说当年他们俩结婚,舅舅一开始也不满意。” “不一样啊,”沈姝君说,“差别大了去了,那时我爸反对,是因为姑姑在念大学。” 司沈然没想到事实竟然是这样,他挺惊异,“这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沈姝君嘴角颤动,“司大少爷,您前几日刚过完三十岁生日吧,姑姑和姑父今年才五十出头,猜猜看他们多大年纪生的你?” “……” 她叹了叹气,“姑父家里多有钱啊,你爷爷随便挥挥手,袖口掉出来的金屑都能把我全家埋了。当时你进S大,你爷爷怕你太辛苦,给捐了多少钱定向给你当研究基金?就这经济实力,我爸能说个不字?” “那笔钱走捐赠教育基金可以合理避税。”司沈然安慰被低气压笼罩的表姐道,“爱情不应简单用金钱来衡量。” “那可不,姑父当时为了姑姑,京城也不待了,考来了海大,毕业后还直接请调来了偏远的南方分公司,别人豪门惯例是九子夺嫡,你爹是为爱奔天涯,多感人啊。”沈姝君头疼,“我是这么想,但我爸不这么想。现在他可是要打断我的腿啊。” 听沈姝君这么说,司沈然倒是有点好奇了,“不是说也是个艺术创作者吗,不要太悲观。” 沈姝君嘴角扯动几下,凉凉道,“姑姑是这么跟你说的?‘艺术创作者’?” 司沈然肯定地点头,“声乐歌唱家。” 沈姝君问,“听过‘Heaven Bay’(天堂湾)这个乐队吗?” 司沈然:“没有。” 沈姝君打开某站APP,翻出来一个播放量近千万的视频,放在司沈然面前,“喏,你看看。” 是乐队在闪烁着迷幻灯光的舞台上演出的演唱live视频,乐队人员穿在镭光扫射里甩着头,银发主唱抱着麦在低声怒吼,底下群魔乱舞,举着手机在挥动。 这大概就是司沈然曾经最害怕的演出场景,用他好友路易斯的话形容,这就是典型的“使一切有序走向无序的熵增过程”。 等到画面定到贝斯手身上时,沈姝君点了暂停,道:“就是他了。” 司沈然看着画面上那个狂野地扬起一头长发,定格在仰头嚎叫瞬间的贝斯手。 贝斯手穿了件黑色背心,露出大半胸肌和一侧大花臂。 司沈然拉着进度条来回拖动,皱着眉观察一番,自认为客观地说,“还是主唱更帅一些。” 这贝斯手看起来年纪不小,司沈然没说出口。 沈姝君不乐意了,“谁让你看主唱了,周末出来见一面,我带你见见他。” “找我有什么用,”司沈然拆穿她,“不如直接带回家让舅舅见一见?” “你帮我看看行不行,”沈姝君蔫了,“我现在就不能跟我爸提这事儿。吵了这么久,我一直强调这回是认真在谈的,我爸除了反对没别的意见,我也有点怀疑我自己的决定了。” 司沈然瞅瞅她手机屏幕上疯狂甩着头发的贝斯手,心道这世上应该没有比这俩人再不般配的了,话到嘴边自然是没说出口,“周末再说吧,你让他约个地方,我们见一面。” “你说说我爸,他连佩君去画漫画都能忍,怎么就不能忍他呢?” “舅舅对职业和家庭的考量不一样,”司沈然随口问了句,“那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没曾想沈姝君来劲儿了,司沈然被迫听完了表姐的爱情故事。 学术派听恋爱脑的故事听得脑袋发胀,一顿饭吃完,时间已过一点,司沈然没有回午休房,在艺术学院的路口和沈姝君告别,转弯回了办公室,准备接着上午未完成的工作,顺便看看律师发来的文件。 实验室的行政办公室中午关着灯,屋里没有人。 司沈然也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休息室也没有人。 他拿着马克杯,推门而入。 室内比想象中昏暗,卷轴窗帘降至最底部,只有两侧微微透出一些光。 昏暗的室内,陆小屿蜷身在沙发上,身上裹着一张黄色毯子,戴着皮卡丘的眼罩在睡午觉,眼罩下露出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像是睡得不安稳。 “……” 时间似乎再次停止流动,眼前的房间、沙发和躺在上面的陆小屿如同被定格在相框里,仿佛只要司沈然不动,他眼前的一切就将永恒静止。 脑中想法过于奇异,他迟疑了大约两秒钟,摇了摇头,决定退出去。 不料此时陆小屿醒过来,他推开眼罩坐起身,毯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怀里的皮卡丘抱枕,迷茫地看向门口。 眼神交错,时间也重新流动。 “司老师…”他的目光落到马克杯上,“您…您是来接咖啡的吧…我…” “抱歉,不知道你在里面。”司沈然那发胀的脑门缓和不少,他轻声说,“你接着睡吧。我下午再喝。” 说完他带着歉意地微微一笑,转身带上门出去了。 陆小屿抱着皮卡丘抱枕,门关上后只能听见司沈然走远的声音,不多时进了自己屋子,玻璃门关上后屋里恢复平静。 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呜呜吹出的风声,还有陆小屿的心跳声。 他抱着抱枕,像只鸵鸟一样,脑袋深深埋进枕头。
第19章 郁金香拉花 司沈然回到屋里,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他前两天委托基金会的律师调查的事情有了结果。 当年陆小屿两兄弟遭诱拐的事件案情并不复杂,绑架陆小屿兄弟俩的人有重度精神障碍,常年无业,靠父母的养老金生活。 因为从小喜欢收集各种人偶,给自己起了网名叫“人偶师”,成天研究如何拐走人类幼崽,除了两兄弟外还拐走另一名幼童。 两兄弟读幼儿园小班时,曾一起出演了幼儿园改编的童话小短剧,兄弟俩穿上小洋装,分别扮演爱丽丝和贝尔,在社区公园的露天小剧场表演。 那人碰巧路过看见,跟踪了兄弟俩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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