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幸见到吊着手的韩靖柏被他亲娘拿着扫把追着跑出了教学楼。 从此他对电动单车的印象便停留在“易使人骨折”这点上。 此时不知为何却有些蠢蠢欲动。 这人见他一直没接过头盔,以为他担心卫生问题,终于抬起眼,耐心地向他解释,“您放心,头盔经常消毒,挺干净的。” 要换作以前司大教授会礼貌拒绝,但这人眼神真诚至极,鬼使神差地他接过了头盔戴上,望着后座研究了一下,无师自通地跨坐上去,双脚恰好准确地放在了踏板上。他心想这学校路面平坦,和起起伏伏的海边大道不一样,他作为乘客很安全。 司沈然人高马大,坐下时小电动沉沉下坠,无可避免地贴上了这人的后背,鼻尖触及发丝,闻到淡淡的薄荷洗发水气味。 男生身形微微一僵,于是司沈然向后挪了挪,稍微分开些许距离。 这人微卷的长发挡住耳朵和脖颈,露出的耳尖微微泛红。 他身子向前一倾,两手向后摸到防晒衫的帽兜,抓起兜沿顺势往前朝头上一罩,把一头的热气笼进帽子里,随后开动电动车。 小电动开得还算平稳,偶尔遇到不平整的路面会颠簸,还会尽量绕过减速带。对司沈然来说,总体体验很新奇。 一开始两人都没说话,夏初微热的风拂面而来,流动的空气驱散些许燥热,司沈然眯起眼,抬头看着随风舞动的梧桐叶,觉得细碎的阳光都变得可爱起来。 他主动打破沉默,问道,“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 也许是因为他开口过于突然,前面的人气息一颤,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过一条减速带时直接冲了过去,车身猛烈一震,司沈然头一回感觉到了颠簸。 “我不是学生,算是老师吧。” “噢…这么年轻?” 这人磕巴道,“不是…我已经30了,不年轻了。” 原来和司沈然同年。 “机关的?” “不是,只是去行政楼找财务报账。”这人声音很好听,只是不知为何带了些丧气感。 司沈然的目光越过这人肩膀,落在他握着车把的手上,为了防晒,他的手大半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一部分在外面,也许是路面颠簸,他的手指像是在微微颤动。 “我看地图上,行政楼怎么是片工地?” 男生像是被开启了社交机关,开始滔滔不绝不绝介绍学校情况,“原先的行政楼拆了在重建,现在的行政办公的地方是暂时的,在西门边上,挺多人不知道,来我们学校就定位在正门,结果就迷路了。” “噢……”司沈然心里犯嘀咕,决定把锅推给擅自把车开到正门的司机。 “也不知为什么,行政楼都拆了好久了,导航还是没有改过来。” “是吗,拆了多久?” “拆了有两年了,不过新楼再有一年,也该盖好了。据说新楼是我们学校设计院设计的,特别大气好看……” 司沈然听人家一路介绍校园,听得津津有味,奈何小电驴速度很快,再远的路程也会到达终点,要下车了。 临时行政楼是借用的文学院新院楼,财务所在的会计中心在附楼,一左一右,院子中间还堆着正在施工的绿化土堆。 司沈然跟人道谢,男生摆摆手,连声说不客气,说完有些不自在地转头看了眼附楼,像是赶时间。于是司沈然朝他道别,转身要离开。 却又被男生叫住了。 司沈然挑眉,自认为相当帅气地转过身,目光深邃看向他,颇为深沉,“嗯?怎么了?” 这人把防晒衫的帽子拉下,指指自己的脑袋,诚恳地说:“头盔您得还我。要是被保安抓到校内不戴头盔驾驶电单车要通报批评。” “……” 要是此时海市都市报的林大记者在现场,一定会开开心心叫摄影师把司大教授因出糗而闹的大红脸给拍下来,还要360度无死角的多机位拍,留着以后当新闻配图。 然而出糗归出糗,司沈然依然保持着微笑,摘下头盔还给他,再次告别后,转身快步走进临时行政楼,楼里冷气十足,在保安炯炯注视的目光中,他从容不迫地穿上西装外套。 进电梯前司沈然扭头看眼外面,落地的玻璃幕墙外,陆小屿还在原地,他举着矿泉水瓶喝水,腮帮子鼓起,侧脸呆呆地望向这边。 司沈然忍俊不禁,朝他轻轻一挥手,最后表达了一次谢意。
第3章 喝绿茶吗? 刚出电梯门,司沈然被在电梯口等候许久的韩靖柏请进里屋,奉上好水好茶,只留下一个门屁股对着一干好奇人等。 韩老大接他过来,看围观群众的架势,啧啧直摇头,“你看看你,和以前一样招蜂引蝶的。本科那会儿那学姐叫什么来着,就那个大四的,被你拒绝了还给你抄情诗,写什么朝你海洋般的双眼投掷哀伤的网,妹的鸡皮疙瘩都掉一地。还好你出国了,不然整个T大都不消停。” 说着丢过来一份报纸副刊,转身去给他倒茶,“你看看,都市报又给你出了一期特刊,上一次什么时候,初中还是高中?” “应该是高中吧?”司教授抖开报纸,无甚兴趣地翻了翻,“更正你的说法,不是给我出的特集,”他敲敲纸面,“是给我们一群人出的特刊。” 韩靖柏看看特刊中间跨版的照片,赫然是司沈然演讲时神采奕奕的瞬间,摄影师就差把相机怼到他脸上了。他把茶杯放到司沈然面前,面无表情地问,“喝绿茶吗?” 听出他话外有话,司教授把报纸放到茶几上,皱着眉头把韩老大给他端过来的白瓷茶杯推到一边,“我不喝茶。” “你可真是越来越挑剔了,这可是我爷爷珍藏的太平猴魁。” 司沈然:“民国的?” “就你这样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追你。” “都这个位置了,可不兴妒忌别人了。” 两人你来我往,韩老大败下阵来,骂骂咧咧地给他翻箱倒柜地找咖啡胶囊,“我妒忌个屁,老子结婚多少年了还妒忌你个老光棍?我们家都响应国家政策,二胎上幼儿园,三胎都要出生了。” “噢——”司教授拖长尾音,“小蕊也在咱们学校,她怎么今天不在吗?” “别小蕊小蕊地叫这么亲热,她在附幼。”韩靖柏想起来就气,他的爱人曹小蕊,也毕业于附中,当年不出意外也是迷司沈然的颜迷得不行,听说司沈然要回国入职海大,兴奋得几个晚上没睡好觉。 可算是打翻了韩靖柏一坛成年老醋。 “怎么不安排到跟你一个部门?” 韩靖柏翻了个白眼,“因为夫妻不能在同一个单位,我和她大学一毕业就领证了,你忘记了?” 他从柜底翻找出一盒不知哪年的咖啡胶囊,拆出来一个,用想象中按司沈然脑袋的力度狠狠按进咖啡机,拆下水箱到饮水机接水,忿忿道,“从小到大都摆脱不了你,你说说看你在S大干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回国?嗯?当年是谁信誓旦旦说决不回老家会被押回去继承家业的?你说的话都被你自己吃了?” 韩靖柏嘴里碎碎念地骂着,似乎完全忘记此人还是他跟着一起挖回来的。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附小起一直到高中。 司沈然卡着7岁的时间点上一年级,随后跃过二、三年级,直接跳到四年级,和韩靖柏一个班。 后来学校劝说司沈然的父母,让司沈然再跳级,说以他的智力水平完全可以一路跳下去,肯定能念上大学的少年班。 司沈然的母亲坚决不同意,认为这样孩子没童年拒绝了。 读书时司沈然因为年纪比其他人小,显得更加乖巧。 孩子好看乖巧再加上特别聪明的脑子,和各种奥数比赛奖牌的加持,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是成绩好态度好长得又水灵的三好宝宝,和韩靖柏爱闯祸且脑子不大灵光的必须不一样。 然而韩靖柏心里十分清楚,这姓司的小时候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有千种人格,毒舌起来能气到人心梗,明明坏事大家一起做,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能全身而退,其他人挨罚就算了,还会被警告“不要带坏小然”。 例如高中时那个害他骨折挨揍的电动单车,起初就是司沈然突发奇想,说“在临海山道上骑车一定很惬意。”于是韩靖柏回家摸走了家里阿姨的买菜车。 司教授直面好友的指控,却没有半分的反省,他端起韩老大忙前忙后亲自为他做好的咖啡,说,“谢谢,你这什么牌子?” “…爱喝不喝你他妈怎么这么事儿,星爸爸的胶囊咖啡,老贵了这玩意财务不让报销,是我自费买的。” “财务报销制度这么严苛?”司教授手指顺着杯沿划了一圈,指腹搓磨几下,确认干净才肯抿一口,不甚中意地评价道,“行吧,凑合。” 看他这一套动作,韩靖柏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司教授把杯子放下,悠悠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不也有二胎吗。我弟来年都要上大学了。用不着我继承家业。” 万年独生子就想要个兄弟姐妹的韩老大竖起了中指,“羽阳才多大,你就炫耀吧辣鸡。活该找不到对象。” 司沈然冷笑,“都是做正处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怎么带下属。” “可拉倒吧你,你妈天天跟我妈念叨,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连个正经对象都没有,她都担心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情感缺失症。” 从小司沈然的母亲便用这种担忧,他成年后更是份外关注他的情感生活,生怕他变成一个工作机器人,隔三岔五就要她的闺蜜搜罗各类单身人士。 司沈然:“她这又操的哪门子心,我又不是没有谈过。她朋友介绍的还少了?” 他过往三十年人生的经历里,拜司母的好友牵线所赐,也有过几段不长的交往历史,短到韩靖柏他们并不认为那是正儿八经的恋爱。 令人怀疑他只是单纯为了应付母亲了事。 这几段感情经历几乎过程都一模一样,交往对象先女后男,都是司沈然的母亲好友们特地介绍的对象。 经历过对司沈然一见钟情,深情告白,再对司沈然的忙碌和冷漠失望至极而告终,最长也不过坚持了一个月。 “是,你谈过,你上次那个华裔男朋友连发三条ins骂你,还用了中英法三种语言,说你这辈子不如同研究所和论文结婚,祝你在研究所里孤独终老。还说你这皮相这么好不要的话可以扒下来送给有心的人。最后祝你不止孤独终老,还将永远没朋友。” 又忍不住骂他,“您老要求也太高了吧,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司沈然已经想不起上一任是谁,他思索了片刻后终于记起两年前是有这么一号人物,“谢谢,姝君姐特地截了屏发我,法语部分还有翻译,你不用再复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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