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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还是淡淡地开了口，“季昊明，你以后不要再来这了。” 季昊明猛地止住秋千的晃动，皱起眉盯着潭星问：“为什么？” 潭星快速别开脸，“初三了，学习这么紧张，你有时间就在家多做做题，看看书，别往这跑了。” 季昊明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放松下来，温声说：“没事的潭星，我说过的，我来这能够放松心情，回去了学得更好，而且我一个月才来一两次，能有多大影响啊。” “来回路上都是时间，而且我看你在这学得也不专心，这么关键的时候，不管影响大还是小，没必要的事就不要再做了。” “怎么没必要了，而且这真的不影响我学……” “影响我了。”潭星突然打断季昊明的话，却始终目视前方没有看他。 季昊明刚刚放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看着潭星的侧脸，认真地说：“影响你了……那我以后不多说话了，就写作业，看书，安静地待着，这样行么潭星？” “不行，”潭星语气坚决起来，“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学习，一个人待着，那样学习效果更好，也更舒服。” “那……那中考结束呢？”季昊明站起身，走到潭星身前，看着他问。 潭星稍低下头没有看他，沉声说：“也不要再来了。” 季昊明的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瞳仁轻颤着，费力地开口：“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想见到我了？” 静默片刻，潭星深深地点了一下头，“是。” 脑袋里嗡地一下全乱了，季昊明惊慌失措地问：“为什么？潭星，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们之前在一起不是一直很好……” “不好，”潭星抬起头正视季昊明，语气平静道：“其实我一直都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只是以前没好意思说，但是现在我想说明白，你以后不要再来……”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季昊明一把抓住潭星的胳膊，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潭星，你答应过会等我，等我到18岁的时候来领养你。” 潭星的睫毛倏地颤了颤，他死死咬着下唇，忍受着内心的绞痛，拼命抑制住涌向眼底的泪水，最终，他轻笑了一下，冷冷地说：“季昊明，你可真傻，18岁的我们根本不符合领养条件，两个小孩说什么领养，简直幼稚得好笑。而且，我后悔了，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约定了。” 季昊明缓缓地直起身体，松开了握着潭星胳膊的手，目光中透着质疑，无助，悲伤，绝望……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潭星的眼睛。 刺目，钻心……潭星骤然垂下眼皮，不敢再去迎接季昊明的目光，他早已经承接不住了。 许久，他才听到季昊明的声音，语气竟有些戏谑，“潭星，我也后悔了……” 潭星轻缓片刻，淡淡地说了句“那最好，以后不要再来了。”便转身要离开，季昊明却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拽了回来，让他重新面对着自己。 “我后悔了，”季昊明凝视着潭星的眼睛，语调变得深沉有力，“后悔说什么18岁的时候领养你，所以我要更正一下……潭星，18岁的时候，我要追你。” 潭星猛地瞪大了眼，盯着季昊明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季昊明一字一句，语气坚定的说道，“18岁的时候，我，要，追，你！” 潭星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虽然自己早有所感，可是亲耳听到季昊明这样毅然决然地说出来，还是震得他五感都迟钝不灵了。 怔愣地在原地定了十多秒，潭星才眨了下眼缓缓地开口说：“怎么可能呢，我们两个都是男孩。” “怎么不可能了？没有哪条法律是规定男孩不能喜欢男孩的。”季昊明目光坚定地看着潭星，“你，我追定了。” 潭星还想再说什么，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涌入眼眶，他赶紧低下头，用力挣了一下自己的手，却是徒劳，季昊明握得太紧了。 不敢再看季昊明，潭星却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灼热的目光快把自己烤着了，身体忍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就在他难受地快要透不过气时，季昊明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潭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喑哑地说了句：“我不会喜欢你的。”便转身快步往回走。 “那我就一直追。”季昊明盯着潭星的背影大声喊。 上了楼回到宿舍，潭星立刻坐到自己的床铺上，用微微颤抖的手抹了把眼睛，又缓缓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待身体恢复正常后他走到王亮的床边，轻轻唤醒了对方。 王亮依照潭星的嘱托把季昊明的书包送了下去。 半晌，潭星走到北面的一个空宿舍里，站到窗户旁边，透过窗玻璃看到季昊明还站在原地，书包在秋千上，可能是王亮放的。 潭星一直默默看着，过了一会，他看到季昊明走了，可是没有拿书包，没过多久，看到他又回来了，走到梧桐树后面，树干太粗，潭星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在树干后面待了挺长时间季昊明才走出来，他拿起书包，向楼上看了一眼，然后慢慢地走了。 潭星又站了很久很久，直到确定季昊明不会再回来，他才推开宿舍的门，走到操场的梧桐树后，站到季昊明之前站过的地方，看着他在粗砺的树干上，刻下的深深烙印…… 一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潭星没有去擦，因为他知道，擦了也没用，还会有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 六点多钟的时候季昊明回到了家，季鸿和静茹都坐在沙发上焦急地等待着他。 季昊明垂着头走进客厅，喊了声“爸、妈”就往楼上走。 “季昊明，你为什么没去上课？”季鸿站起身质问。 “忘了。”季昊明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回头，继续慢慢地往楼上走着。 “你去哪了？王院长说你早就走了。”季鸿的声音又严厉几分。 “没上哪……回家了。” “你……” 季鸿刚要发火，静茹立刻握住了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儿子回来了就好，你别急，一会儿我问问他。” 季鸿转头看向静茹，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下来，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 看到季鸿平静下来，静茹抬头望向季昊明的背影，“昊明啊，饿了吧？换件衣服下来吃饭。” “我不饿，你们吃吧，妈，我有点累了，想歇会。”季昊明说完，开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半晌，静茹走到楼上，敲了敲季昊明的房门，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季昊明闭着眼躺在床上，静茹坐到他的床边轻声说：“昊明，和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季昊明没有动，淡淡地说：“妈，没什么事。” “那……有什么妈妈能帮忙的吗？” 缓缓地睁开眼，季昊明看向静茹，片刻，他用力扯起嘴角笑了笑，“没有啊，你儿子这么厉害，哪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放心吧。” 静茹静静地看了季昊明一会儿，然后温柔地笑了笑，“好，那你休息会儿，饿了就下楼吃饭，妈妈给你热，今天有你爱吃的油焖大虾。” 季昊明轻轻地点了点头，当房门再次被关上时，他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躺在床上，季昊明感觉特别累，从来没有过的累，身体累，心更累，他不知道潭星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坚决地推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追到他。 当然，季昊明更不知道，在他走回家的四个多小时里，潭星一直寸步不离地，站在梧桐树下……
第十六章 傻 梧桐树的叶子黄了，枯了，落了…… 穿过灰蒙蒙的世界，总有人会不经意地回忆起，在那绿树成荫的时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潭星踩着地上零散的梧桐叶走进校门，穿过操场，在教学楼门前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他看到校门外，一片梧桐叶从马路对面的树上，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潭星，有你的东西。”放学的时候校门口的保安大叔叫住了潭星。 潭星闻声走过去，接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说了声“谢谢叔叔”，然后走出了校门。 这是他每个月都会以这种方式，收到的学习资料和练习题，潭星紧紧的抱在怀里，就像一个抱着自己全部家当的旅人，努力向前走着…… 季昊明自那次与潭星分开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福利院，蔡志成他们偶尔唠叨几句：“季昊明怎么都不来了，是不是把我们忘了”；“是啊，人影都见不到了”；“唉，可能是学习太紧了吧”…… 然后过一段时间就没有人再提了，大家一如既往地生活着，除了潭星。 潭星变得更加刻苦努力，每晚都要学到十二点以后，有一次蔡志成睡醒了，看到他还在学习，就问他：“潭星，以你的能力根本没有必要让自己这么累吧，你这是在拼什么啊？” 潭星说：“我也不知道，但是等到以后，我拼过去了，自然就会知道了。” 寂静的深夜，或远或近的距离，总有许多和潭星一样努力奋进的人，季昊明就是其中一个。 每天他都会学到深夜，当然，除了学习，偶尔他还会盯着蔷薇花的蜡烛看上半个多点，却从来没有再点燃过…… 吴迪说季昊明变了，他确实变了，变得没有之前爱说话爱笑了，尽管他还是那么阳光帅气，但看上去却好像一下子大了好几岁。 吴迪问他“怎么了”，季昊明只说“没什么，想的事情多了吧”。 吴迪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主动地提起潭星了。 季昊明还是像以前那样隔一段时间就给院长打个电话，初三下学期的一个周末，他又给福利院打了电话：“你好，王院长。” 王院长在电话那端笑了笑，“昊明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快考试了吧？” “嗯，学习还行，还有不到一百天就考试了。” “哦，那你可得加把劲，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实验班。”顿了一下，王院长又说：“我看潭星一直挺努力的，应该也没问题。” “那就好……”季昊明缓缓地点了下头，忍不住问：“潭星最近怎么样？学习那么累，他没生病吧？” “没有生病，身体挺好的，不过我看这孩子太傻了，恐怕脑子有问题，哎！”王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 季昊明一下子坐直了，“院长，潭星怎么了？” “他……哎！我就没见过他这么傻的孩子。”王院长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地抱怨，“就在前几天，有一对华侨夫妇到咱们福利院来了，因为他们年纪比较大，就想收养一个年龄大，学习好的孩子，他们特别喜欢潭星，想收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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