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烺也不负众望,考上大城市的美术学院,这些年回到C城开了一家艺术画廊,偶尔带带集训的美术生。不过童烺和童家人的关系并不好,除了定期给童道华汇款以外,他几乎不会出现在小弯胡同,每年也就大年三十才回来看望一趟,就连年夜饭也不会跟童家人坐在一起吃,看一眼宣淑就走。 大年三十才来,跟个年兽似的。 卫阑远远看着他的舅舅,他的生活条件未必好,但是至少有稳定的收入来源,比其他人看着体面多了。 果不其然,童烺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临走他回过身来对卫阑说:“小阑,外面风雪太大路不好走,你送送我吧。” 卫阑知道他是有话想跟自己单独说,站起身来从门后取下外套,顶着风雪跟童烺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弯胡同里,隐隐能听见两边邻居屋内传来欢天喜地的春晚电视声,雪已经下大了,轻易就盖了满头。 直到走到稍微宽敞的地方,童烺跟卫阑并肩走着,才开口问道:“最近学业忙吗?” 卫阑答道:“才高二,也还行。” 童烺说:“再开学你就高二下学期了,高考不远了,得抓点紧学习。” 卫阑哦了一声,闷头往前走。 快到小弯胡同口的时候,童烺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塞进卫阑手里。 卫阑摸着那个红包,很厚,一时间有些愣,下意识拒绝,推回给童烺。 童烺按住他的手,“拿着吧,我了解卫国辉也了解你,卫国辉不会给你钱的,你也不会去找卫国辉要钱的。这些钱你自己收好,别被童焰童道华看见,学习上有什么要买的书,要交的钱都能用上,学习紧张了少打几份工,高考是当务之急。” “你自己过的也未必富余。”卫阑打开红包,抽出一半还给童烺,“我也不跟你客气,我手里打工还攒了点钱,够用了,我只拿一半就行了。” 童烺看了一眼,没接,“你还是拿着吧小阑,我跟你走过一样的路,高考是能离开这个烂地方的唯一出路,你得努力跑,一直跑,才能不被童家人拖进泥里。” 卫阑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好说什么,说了声谢谢,把钱好好收起来了。 童烺笑了笑,脸颊上有一对儿浅浅的酒窝。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风雪越来越大,卫阑身上的棉服又开始四处漏风,冻得他上下牙打颤。 “童焰一直在做梦,以为卫国辉还在给你钱呢吧。”童烺说道。 卫阑点了点头,呼出一口白气。 童烺继续道:“你还是要早点告诉她真相,总是你自己拿打工的钱去贴补不是个事儿。” “我知道。”卫阑答道,“以前童焰也不这么在意钱,她天天在家用不了多少,自从她开始打麻将需要的钱就多了。” “赌桌上哪里有挣钱的道理。”童烺叹了口气,一大团白起飘散在风雪里,“这都是什么世道。” 卫阑一直送他到小弯胡同口,远远看见童烺停在这里的车。 “买车了?”卫阑随口问了一句,后来又觉得不妥,怕童烺以为他要打听对方的资产,毕竟在小弯胡同里装穷藏富才是生存之道。 “我随口问的,你可以不用回答。”卫阑补充道。 童烺笑笑,打开后备箱,“不是,借朋友的车。” “还有一个新年礼物要给你。”童烺从后备箱拎出一个大袋子递给卫阑。 “羽绒服?”卫阑打开看了一眼,袋子里是一件厚实的黑色长款羽绒服,看着就暖和。 “身上的棉服都小了,我看着你就冷。”童烺怕他不收,又说,“这是我穿旧的一件,你拿着吧。” 卫阑勾了勾嘴角,从袋子里拎出吊牌来,“你穿衣服都不摘吊牌的吗?” 童烺干笑了两声,轻声说:“拿去穿吧,暖和暖和。” “我不跟你客气了。”卫阑笑了两声,“因为我真的很需要它,我这两天老怕自己冻死在街头,谢谢。” 风雪太大,两人也不再寒暄,童烺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远处不知谁放了个烟花,把黑夜照得五光十色。 “新年快乐小阑。”童烺摇下车窗,冲他笑笑,烟花的光照在脸上,显得酒窝更深。 “新年快乐。”卫阑朝他摆摆手,目送童烺远去。 这家也就童烺像个人。 卫阑把衣服抱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小弯胡同。 他回去的时候,童道华一眼就看见他怀里抱着的羽绒服,立刻嚷嚷,“这是童烺给你的?” “嗯。”卫阑垂眼应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童道华冷哼了一声,骂道:“奶奶的,过年不知道给他老子买件衣服,倒是心疼你这个野种。” 卫阑把衣服抱在怀里,淡淡道:“童烺平时没少给你寄钱,你也别太贪。” 童道华把脚搭在茶几上,冷笑道:“我的钱都花给你们母子了,我贪什么了?” “是,你自己不吃不喝,天天光着不穿衣服,你也不跟那些狐朋狗友打牌。” 卫阑想去洗个热水澡冲冲寒气,进浴室之前又把童烺给的新衣服抱进去了,童道华和童焰都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自己没收到礼物指不定嫉妒心作祟对他的衣服做什么。他以后的冬天可都指望这件羽绒服了。 等他洗完出来,童道华宣淑和童焰都已经回各自的屋了,两扇房门一闭,外面的客厅就是属于他的空间。卫阑摸了烟和打火机,坐在客厅的行军床上,那里是他睡觉的地方。 这过一天都觉得窒息的日子,他已经忍受了十七年。
第三章 卫阑假期也没闲着,找了几份短工,他这些年攒了一些钱,连同童烺给的都存在胖婶家里了,放在家里他不放心,怕被童家人偷去。 等十八岁以后去银行办一张卡存起来就安全多了。 现在是高二的寒假,下学期开学就要重新分班,开学有个摸底考试,根据考试成绩分班。童烺说得对,高考是唯一能离开这烂地方的出路。 卫阑坐在自己打工的店里,现在没人来,偷点时间看会儿书。 看了没两页,他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卫阑耐心等着这部老掉牙的机子缓缓启动,才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是胖婶发来的,内容是:童焰又去打麻将了。 卫阑有点奇怪童焰的钱是哪里来的,童道华这个月的退休工资还没发下来,之前剩的也都让童焰扔到麻将桌上去了,大年三十连锅都揭不开,怎么还有闲钱。 他打了个电话给童焰,响了很多声没人接。 懒得管了,随她去吧。 卫阑收起手机,继续埋头看书。 又看了没两页,小店门帘掀起来,大风很快管进来,吹乱了卫阑的书。 “给我整点热乎菜,上瓶白酒,再叫你们老板娘出来。”来的人是个矮胖男人,留着个圆寸,眉毛上有一条浅浅的疤。 卫阑合上书站起身,伺候这位点好了菜,转身递给后厨的老板娘。 “赵姨,来客人了。”他喊了一声,赵姨起身接过单子开始炒菜。卫阑又到架子上拿了瓶小二,给客人摆上桌,又坐回去接着看书,他的时间都是碎片的,不抓紧起来根本没空学习。 端上菜,男人吃饱喝足了却没走,叼着根牙签四处看了看,最后对卫阑勾勾手,“去叫你们老板娘出来,爷想见见她。” 卫阑面无表情,“她不在。” 男人乐了,“刚才我都看见你跟她在后面说话了,你逗爷玩呢?” 卫阑继续张口就来,“现在不在了。” 男人呸掉嘴里的牙签,骂道:“操小兔崽子,别惹爷生气,爷刚从局子出来,一身的火气,打得你满地找牙。” 赵姨听见外头的动静,忙从后厨出来,“怎么了这位大哥,生面孔啊,吃的还满意吗?” 男人看见老板娘高兴了,拍拍自己裤子,喝的满脸通红,指着大腿说道:“来美人,坐我腿上说话,别累着。” 赵姨赔笑道:“这不合适大哥,您第一次来小店,我给您抹个酒钱吧,吃得好下次再来。” 男人表情销魂的嘿了一声,伸手去抓赵姨的围裙,吓得她连连后退。 “别给脸不要脸,爷不高兴了就把你这小店砸了。”男人脸上笑着,嘴里说着狠话。说完又要去起身去拽赵姨的手。 在这片开饭店会遇上来收保护费的混混,大部分时间赔个笑免个酒钱就过去了,可这位明显奔着人来的。 卫阑半空中截住男人的手,狠狠往后拧了一道。 “姨,躲远一点。”卫阑回头对女人说道。 “操兔崽子。”男人暴怒站起身,一拳就想挥到卫阑脑袋上。 “等一下,先别操。“卫阑硬生生拦住男人。”不是,说错了,先别打。” 男人得意洋洋,以为他是怕了,刚要开口,就看见卫阑飞速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好好叠起来放在一边。 “脱件衣服,别打坏了。”卫阑重新站在男人面前,“现在开始吧。” 男人像吃了一吨苍蝇,脸上表情无比精彩,没见过打架不害怕还先脱 衣服的,又操了一句就一拳挥过来。 卫阑躲了两下,又找到机会抓住他的手,往背后拧去。 男人疼的呲牙咧嘴,卫阑笑了笑,“胖子,回去拉拉筋吧,你这柔韧度太差了。” 胖男人气得恨不得咬人,仗着身板壮,一把将卫阑推到墙上,狠狠一撞。 “操。”卫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实在是太瘦了,虽然他比胖男人灵活得多,打架技巧也更好,但还是不得不向绝对力量低头。 男人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一手抄起桌上的酒瓶就往卫阑脑后呼。 卫阑也想抓点什么东西防身,但一想到店里的东西都是老板娘的,打坏了他还得赔钱,一时间还找不到趁手的东西,只能赤手空拳躲了过去。 胖子找到趁手武器,从身边抄起啤酒就往卫阑身上扔,一瓶借着一瓶,卫阑一边躲,还得一边跟胖子肉搏,越打越难受。 “cnm的。”卫阑终于受不了,一把掐住胖子肚子上的肉,对方嗷了一嗓子,趁这个功夫踹了一脚把人撂到地上,一拳一拳打着脸。 很快胖子的鼻子里流出污血,挣扎的动静也渐渐小了。 “服不服?“卫阑开口问,在C城这小地方,要想站得稳就得能打才行,只有一次性打服了这些混混才不敢再来闹事。 赵姨这些年给了他不少照顾,这点忙他还是要帮的。 “服了。”胖子咬牙切齿。 “嗯。”卫阑刚要松手,就听见旁边的赵姨尖叫了一声,“小心!”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脑勺一痛,胖子偷袭了他一酒瓶子。 哗啦一声,玻璃碴碎了一地,卫阑觉得以前一阵黑。 “你tm。”卫阑看着眼前胖子得逞的卑鄙嘴脸,手上越发重,又朝着胖子的脸砸了十多下,直到对方被打成猪头,再无还手之力才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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