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桌子前,按了一下面板下的按钮,试着使用调节高度的功能。 在电动的机械音中,桌子升到了腰部以上的高度,突然从桌子下方掉下了一个重物,砸在铺了地毯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在深夜的房间里突兀地有些可怖。 楚谌在灯光照不到阴影中摸到了地毯上的东西,取出来一看,是一个比手掌还大许多的方形盒子,上面印着楚谌十分熟悉的品牌logo。 他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等桌子回到原来的高度后,坐在桌前,盯着那个盒子发呆。 几年前楚谌第一次踏入这家店,选了一对男表,其中一只送给吕懿做了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另一只自己至今没有戴过几次。 第二次踏入这个品牌,是吕懿说手表坏了,要修。自己跟着进了VIP室,隔天还拿到了那份巧克力圣诞礼物。 那段时间似乎过得很混乱,他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吕懿,好像怎么做都会很别扭。 这只手表盒子就这么简单地被放在书桌和支架之间,只有调整桌子时才会掉下来。楚谌抱了一丝侥幸心理,想着或许是自己送给吕懿的那块旧手表,被他遗忘在这里。 然而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手表后,楚谌惊讶到一时间脑子都空白了。 手表盒子里放着一只他曾在品牌店展柜里见到的,在表壳镶满一圈钻的那只展示品。表带是黑色的,表壳则是玫瑰金,表盘是深黑色的星河,系列名也很美,叫做星空。 任何人见到这只表都会为之惊叹,不仅仅是因为它堪比艺术品的绝美外观,更因为这块表的价格是大多数人所不能承受的。 楚谌当时就在展柜里多留意了它几眼,回家查了价格之后发现自己是真的有心无力:七位数,预定时间需要1-2个月。 而现在,它被当做是十分普通廉价的滞销品,夹在桌子的夹缝中,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按动开关,或许还要很久才会重见天日。 吕懿是什么时候买的?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如果自己没有跟他复合呢?如果自己没有答应住在这里呢? 手表的出现让楚谌愈加无法入眠。 他有些兴奋,这种兴奋曾在之前每一次见到吕懿之后不合时宜地出现,让他沉溺其中。 其实这种感觉许久没有出现,在吕懿上一次离开他的生活之后,楚谌就发现这种欲望也随之消失了。 但现在,欲望与兴奋卷土重来,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短短几秒就烧遍全身。 这不是在自己家里,手边没有合适的工具,不过,吕懿就睡在几米远的主卧里。 这个认识让他捏紧表带,产生一些望梅止渴的念头。 只是看一眼,并不做什么。 楚谌每走一步都在说服自己,直到停在主卧门口。 门没锁,推开后里面一片漆黑。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的楚谌十分轻易地就能看到中央大床上隆起的被褥。 到这一步他忽然退缩了,觉得半夜站在别人床头看的情形怎么想都有些变态,心里一凉,原本的燥意就退了几分。 理智回笼,楚谌捏着门把手,准备关上门离开。 吕懿睡眠很浅。 睁眼时发现房门开着,透进来一些露台那边黯淡的月光,而楚谌正站在门口,一副要退出去的样子。 这时候吕懿根本没有清醒,也不知道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但他很怕楚谌再一次走掉,于是非常急促地喊了一声“哥”。 果然,楚谌的动作停住了,朝他这边看来,清润的声音带了些许懊恼:“嗯,吵醒你了?” 房间内亮起灯,楚谌往里走了两步就停住,左手插进睡裤的口袋里,鼓起一团。他身上穿着看起来就很柔软的白色短袖,站在门边,稍显局促。 吕懿这才知道不是梦,扶着脑袋清醒了一会,才问:“哥,是不是认床睡不着?还是有事找我?” “都有,其实事情也不重要,早上再说吧。”楚谌说着又低头转身想要退出去。 “等等——”吕懿急了,一甩手想爬起来拉住他,却把手边的一件衣服甩在了床尾,大咧咧地挂在两人视线交汇处。 那是一件有些旧的浅驼色大衣,带了些褶皱,看起来就像被人长时间捏在怀里似的。 楚谌赶在吕懿之前提起了它,翻到衣领的标牌,确认了这是自己那件被洗衣店弄丢的旧大衣。 所以,吕懿拿着它是在做什么? “我可以解释,这件衣服是你离开后店员找到家里的地址送过来的,我就把它留下了。有段时间我……我睡得不太好,抱着它就会好一些。” “哦,心理安慰,是觉得有我的味道?”楚谌提起衣服闻了闻,上面沾的已经全是吕懿身上的味道。 “嗯……是的。”吕懿看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发愣,就好像许多年前,在学院宿舍楼下,第一次见到戴着眼镜的吕懿时一样。 微妙的浅红色慢慢爬上耳廓。 楚谌拎着大衣看着他,看得他不得不想办法转移话题:“哥,你过来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我刚刚动了下桌子,就发现了……”楚谌将大衣丢回床尾,坐在吕懿腿边,左手勾着表带从裤袋里一点点取出,在吕懿眼前晃了晃,“这块表,你不会怪我擅自打开吧?” 吕懿在听到“动了桌子”就猜到楚谌看到手表了,此时瞧着眼前的手表,有种准备好的惊喜被人提前发现的窘迫感:“不怪,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什么时候买的?我记得这款要提前预定,是上次我陪你去取手表的时候,你手上拎着的那个袋子么?” 楚谌每说一句话就靠近一点,他今天才发现吕懿藏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像一团缠在一起的线球。一点点解开理顺的过程,让他心痒难耐。 “嗯,第一次修表的时候定的,差不多等了一个月。本来想那天晚上送给你的,但是你很急的样子,去和凯布尔吃饭。之后……” 之后楚谌喝多了,第二天醒来发现吕懿睡在自己身边,身体还有释放过的痕迹。 “那天晚上我们做了么?我喝多了,记不清。” 吕懿看着已经几乎到自己面前的楚谌,眼神垂下瞥过他的唇,又抬眼看向楚谌平静地丝毫不带邪念的眼睛:“没有做完,只是怕你难受,帮了一次。” “嗯,我知道了。”楚谌边说话边越过吕懿,将手表放在床头柜上。 在确认如此昂贵的手表不会因为任何外力掉到地上后,他重新靠向吕懿,问他:“那今天做完,可以么?”
第三十五章 楚谌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仅仅是被分开腿,就发出咯吱咯吱的机械摩擦声。 在长期放置未使用之后,他生锈了。锈迹在开合的关节处让他难以动弹,因此楚谌悬着泪,央求身后的人轻一些。 吕懿不是特别有经验的维修师,但他所有的经验都来自于眼前这台,所以即便没有说明书,他也清晰记得这台机器每一处容易被遗漏的隐蔽的细节点。 吕懿的维修方法朴实简单。 他先尝试开合每一处关节,根据楚谌的反应来判断是否需要除锈并添加润滑剂,再大面积地为他上一层护理剂,最后运行机器。当然到这里还没有结束,维修师还需要根据运行时的声音、持久度、动力输送情况,来反复微调。 吕懿做这件事时非常细致,因为这台机器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千金难换。所以光是确认需要除锈的地方就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用来润滑关节的机油淌了一地。 有的地方楚谌自己觉得没有坏,但吕懿才是主导者,所以他的意见吕懿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被采纳。 这个步骤结束后,楚谌被翻转过来,吕懿发现他状态不对,装模作样问了几句,修理的动作依然没停。 上护理剂打蜡的时候楚谌忍不住哭了,开始反抗,用脚踹他。 吕懿十分强势地按住不听话的机械,一边哄着说马上修好了, 一边强势地打开了开关。 运行起来的时候楚谌发出了老旧机器该有的,不堪重负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要接不上气一般。 刚刚上好的润滑油从接触滑动的关节中溢出来,让他原本嘎吱作响的锈声都消失了。渐渐地楚谌开始习惯这副被修理养护好的身体,跟上了运行的节奏。 修到这里才算大功告成,吕懿大汗淋漓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 楚谌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醒了,他记得今天要去学校报道销假,对接课程进度。 扶额起来时,摸到身旁床铺是空的,吕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起床离开。 楚谌晃了晃不太舒服的脑袋,挪动身子下床时小腿发软,腿根异常酸痛,后面还残留着难以忽视的胀意,让他不得不停止动作。 他现在才觉得昨晚的自己有点放纵,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的情绪。 果然不应该这么冲动,昨天开始时已经很晚,结束时更是又累又困。 吕懿的体力比前几年长进不少,让人有些难以消受,不过好歹最后也都受下了,虽然有些艰难。 楚谌在床边暂时坐一会,等酸痛缓过去后习惯性抬手去找手机,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晃了眼。他的左手不知何时戴上了昨晚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招摇炫目,还有点沉。 吕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楚谌背对着他,将手表摘下,有些犹豫地放回到床头柜。 他发出了一些声音,楚谌听见后回过头看他,手指还搭在床头柜的边沿,表情不是很自然,有一点点做坏事被发现的尴尬:“嗯?你没去公司么?” “不是说好先送你去学校么?”吕懿几步走到他面前,手掌抚开他额前的乱发,捧着脸弯腰要跟他接吻。 刚擦过唇时被楚谌避开:“我没刷牙。” 吕懿看他很介意的样子,转而亲在鼻尖上。退开一些后他看见楚谌颤动的眼皮,觉得心口涨涨的,还是想接吻,于是说:“我不介意的。” 楚谌觉得吕懿好像回到了新婚那段时间,像一块橡皮糖,时时都要粘着自己,让人很是受用。但现在时间不早,他还是把人推开了些,说:“要来不及了,我先洗漱。” 吕懿看着人从自己身前姿势别扭地走开后,走去床头,将手表揣在口袋里。 在楚谌以为吕懿走掉去公司的时间里,他做好了早餐:两个鸡蛋,几道小菜和温在罐子里的粥。 两人像几年前那样,平和地坐在餐桌两边吃饭。吕懿很快地吃完,在楚谌看手机时再次把手表推到他面前。 “戴上吧。”他说,接着给楚谌看自己衬衫袖口下的手表,是一块表壳不带钻的同款,“买戒指不太合适,你肯定也不会戴,手表应该可以吧。” 这块昂贵的手表待在吕懿手腕上,配着衬衫的昂贵袖扣,才显得相得益彰。而戴在楚谌手腕上,总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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