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头一次,宋伊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只能给云凛办了修学手续,将他关在家里好好反省。 宋伊不想将云凛送去戒同所,她不认为云凛是同性恋,相信着云凛只是一时间走上了歧途。 毕竟谁没有犯过错呢? 她将云凛关在家里,以为用这样的怀柔政策,可以矫正对方,让他重回正道。 她从来没想过云凛会逃。 * 贺野提着购物袋回出租屋到楼下时,正好看见坐在楼道口的云凛。 对方还是穿着那身白衬衫,快要入秋了有些降温,他下意识双手抱臂裹住自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狗坐在楼道口,等着主人归家。 贺野情绪复杂地走过去,“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 云凛掀了掀眼皮,缓慢站起来轻声道:“不该是你先甩掉我么,毕竟这么久你从来没有找过我。” 其实贺野是有找过的,只不过每次都被宋伊赶出去,还被对方恶狠狠地骂了“畜生”“变态”“下等人”这类词。 这种事情没必要和云凛说,贺野摸了摸后脖颈,笑道:“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云凛:“想你了。” 贺野心跳漏了一拍,此情此景难得有些不自在道:“上楼?” 两人闲来无事时,就喜欢窝在这间出租屋里温存。 贺野的父母出车祸死了,保险公司赔偿了一大笔保险金,他不缺钱。 但他还是搬离了原来的高级公寓,原本三个人住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人,太过空空荡荡,也太过寂寞,所以他又重新租了这间不足80平方米的出租屋。 出租屋虽小,五脏俱全,设施什么都很完备,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贺野给他倒了一杯苦荞茶,随口问道:“有什么打算?” 云凛看出他平静下的心绪翻涌。 贺野这人看似狂野放肆,实则内心细腻,也没有安全感,他害怕自己受到宋伊的强压顺势和他分手。 云凛安抚道:“我妈妈已经给我办理了休学申请,短时间内我是回不去学校了,也没了住处……你能收留我么?” 贺野表情有一瞬怔松,像是在思索其中的真假。 云凛笑道:“怎么,不愿意?” 贺野摇头,“求之不得。” 哪怕已经是情侣关系,他们除了睡在一张床上,也没做太逾矩 的事。 当然,并非贺野自制力好,事实上在床上他老是动手动脚,得亏云凛还有理智,以“还是学生,需要禁欲”为由,始终没做到那一步。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有事相拥而眠,有时背靠着背,两个少年相互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就这样点着灯火,度过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直到宋伊一通电话打来,打破了并不算长久的宁静。 “云凛,现在给我回来!” 听到是宋伊的声音,云凛毫不意外。 哪怕他从来没告诉过宋伊自己的电话号码,甚至没有告诉过宋伊自己有手机,但对方总有各种途径查到。 云凛听着宋伊电话传过来的声音,哪怕没有看见对方的脸,都能想象她现在怒不可遏却又不得不压制情绪的情态,或许额角的青筋绽开,握着电话的手也在细微颤抖。但为了维持自己的“涵养”,为了不露出丑态,而强硬遏制表情的狂化。 他心头像是抹了一层黄连,有些发苦,却又有些难以名状的痛快。 他的灵魂仿佛分裂成两半,一面看着宋伊发出恶劣的嘲笑,一面又心疼宋伊的痛苦。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正好,算得上明媚,云凛看向窗外,却总觉得有几分刺眼。 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云凛回过神,顿时失去了兴趣,声音轻得甚至有些温柔:“我回去了您会怎样对待我呢?” “我会将你送出国去,让你反省清楚了再回来!” 宋伊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意图,她还想绝对地掌控儿子,从来没想过云凛心里的想法。 哪怕云凛从这个家逃了出去,她还是依旧相信对方仍旧是之前那个听话,任由她拿捏的云凛。 云凛表情平和地挂断电话,并将这个电话拖入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番动作,才发现在阳台晾衣服的贺野,正透过落地窗望向他。 两人相顾无言。 云凛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地将手机放回茶几上。 贺野有心想问他有没有动摇,有没有产生过想回去的想法,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今天也一起去买菜么?” 云凛点头,笑容温和道:“当然。” 谁也没有再提起方才的插曲。 * 今天云凛一个人去买菜,平日都是他和贺野两个人去,只是今天对方临时有事,所以只能一个人去超市选购食材。 独自推着手推车,云凛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是那样不习惯。 他苦笑自嘲,或许真的要离不开贺野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不用为琐事缠身,过着悠闲惬意的生活。 选购完食材,结完账提着东西回家。 超市距离家不算远,云凛没有坐计程车,还是选择步行。 少了人一起聊天,云凛只能随意地想贺野现在在做什么。 或许是想得太入神,才没有注意到陌生人的靠近。 只是一刹那,口鼻被白布捂住,眼前便是倾斜扭曲的天地,云凛意识挣扎着,最终还是陷入了昏迷。 再睁眼,就疑似在一家废弃仓库里,他的手脚都被绑在凳子上,两个凶神恶煞的人手里拿着刀,有些凶邪地看着他。 云凛拧眉,“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人狠笑道:“看不出来么大少爷,当然是绑了你朝你父母要赎金。” 另外一人接腔道:“盯上你有半年之久了,今天可算让我们找着了机会!” 说着,他古怪笑道:“大少爷你不用怕,我们兄弟就图个财,乖乖听话点,我们不会动你的。” 云凛沉着脸,没有答话。 * 宋伊接到绑匪电话时,女强人的面具第一次破裂开,慌得有些六神无主。 她头脑一片混乱,拿不定主意,连忙打电话让在国外出差的云天楚,让他今天赶紧飞回来。 两人为筹赎金和报.警忙得焦头烂额,就在这时,贺野找上了门。 宋伊本来就因为自家儿子被绑架的事着急上火,看到罪魁祸首找上门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狠骂。 原本来找云凛的贺野知道对方被绑架了后,也跟着心里急。 但挨着宋伊是云凛的母亲,对他的辱骂也老实照单全收,直到听到宋伊骂他“有爹生没娘养,没有家教的东西”,贺野终于怒了。 他忍着火气道:“老子家教是不好,但你他妈教育也没见得做多好,你他妈扪心自问是个合格的妈么!” 这一句话把宋伊问哑火了。 贺野火气上来,也憋不住了,“你他妈根本就没有把云凛放在心里,你就没把他当儿子,而是一头驴,当成实现你虚荣心的工具!” 对方嗓门大得惊人,宋伊怒声反驳,也不由得声音大了写,“我是主张精英教育,我都是为了培养他,都是为了他好!” “放你妈的屁,”贺野直接爆发道:“你看你的精英教育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没有兴趣,没有爱好,没有自由,你睁开眼睛看看,你的精英教育都要将云凛逼死了!” 他这一吼虽不至于惊天动地,但整个别墅却回荡着他的声音,宋伊也被这一吼吓傻了,也吓清醒了。 她木刻一般的眼珠子转动,有些恍然地回忆起过去。 她开始渐渐思考过去的教育理念,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或许真的有问题。 明明初心是为了子女,但结果却往往偏离。 她将过于厚重的期望压在子女身上,期待子女成为理想中的样子。 明辨是非,不品行败坏;全知全能,不粗浅鄙陋;自信温润,不性格软弱。 这些都是宋伊想要的,她想要的太多了,不断通过各种手段塑造理想中的子女。 她不知道子女也是独立的人,需要成为的不是她理想中的人,而只是需要成为他们自己就够了。 * 交赎金约定的是两天后,这期间绑匪没有喂过他一口吃的,只是一天灌一次水吊着命。 云凛出生优越,哪怕是被宋伊逼迫,却也没受过这种苦。 手脚被麻绳死死绑住,血液不循环,早已经是青乌一片,但比起胃部的灼烧饥饿,这点痛苦还算不上什么。 他被关在仓库里,不见曦月,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一度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但想到父母和贺野,只能咬牙坚持。 转眼就是期限日,云凛的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他是被绑匪拖着走出仓库,见到第一缕阳光的。 * 哪怕已经接近傍晚,但受夏天影响,空气还是沉闷异常。 约定交赎金的地方是荒郊野岭的废弃仓库,宋伊从开的车上下来,提着一箱子赎金,心情焦虑等待着。 焦虑中不免有些进展,因为车后背箱还藏着两个秘密行动的警.察,她车子的后面还跟着好几辆警车,只是偷偷埋伏在附近。 他怕警.察暴露,绑匪撕票杀了云凛,可当看见云凛被拖着从废旧仓库送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时,宋伊脑子一片空白,忍着失神痛苦的情绪,红着眼喊道:“钱在这里,你不要动我儿子!” 原本意识混沌的云凛听到这一声,也不由得看过去,手有些颤抖。 在生与死的界限前,过去的隔膜通通被打破。,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比起宋伊的失态,旁边站着的贺野便显得格外冷静,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一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冷静。” 宋伊在他的提醒下,稍微冷静下来,冲远远相隔的绑匪喊道:“钱到了,放人!” 举着刀的绑匪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说着,威胁似地将刀举得离云凛的脖子更近了。 宋伊提着钱箱就要走过去,被贺野拦住了,他沉声道:“我去。” 宋伊迟疑。 送钱无疑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如果绑匪撕票,那么送钱的人也跑不掉。 她犹豫着,贺野直接强势地将钱箱抢过来,朝着绑匪一步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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