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想折返回去,然后刚走出花园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花园深处的那棵樱桃树,突然很想去瞧瞧,于是又再次折返,往百花园深处走去。 桑落很顺利就找到了那棵如今已亭亭如盖的樱桃树,树下的秋千还在。他想起了儿时坐在上面,身体随着秋千荡起落下,轻柔的风轻轻拂过脸庞情景。偶尔还会有五彩的蝴蝶围绕在他的身边,恍惚间让他有种飞在天上的错觉。 桑落再次坐上了那个位置,却是与小时候截然不同的心境。 秋千的高度是按照小孩子的身高标准定的,因此对如今的桑落来说就过于矮了,坐下之后两只脚还紧贴着地面,就跟坐在椅子上一样。 桑落轻轻晃动身体,由于双脚没有离地,秋千只小幅度前后晃动,慢慢悠悠跟摇篮似的。 夜风安静,隐约能听到前边派对上的喧闹,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怎么跑这里来了?” 极度安静的环境中悄无声息响起的人生,惊悚效果堪比恐怖片,成功把正在发呆走神的桑落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发现是时暮冬,才猛地松了口气。 时暮冬笑着问:“吓到了?” “有一点。”桑落拍了拍受惊的心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家里佣人告诉我的,说看见你往这边走了。”时暮冬往前跨了一步,走到桑落的面前,压低了身体与他平时,“好端端地跑这里来做什么?” 桑落摸了摸鼻子,声音略小:“避避风头。” 时暮冬来之前也听说桑琼摔倒的事情,闻言嘴角挑起一抹浅笑:“所以,桑琼真是你推倒的?” “是他先推我的。”桑落撇嘴。 时暮冬摇头失笑:“跟一个小孩子这么计较。” “小孩子怎么就不能计较了?”桑落不以为然,“小孩子犯错就不是错了吗?” 幽暗夜色下,桑落没有看见时暮冬眼中那抹赞赏的笑意。 “既然觉得自己没错那躲这里做什么?”时暮冬道,“走吧,跟我出去。” 桑落坐在秋千上晃悠,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半晌才小声回答说:“我不想出去。” “怕大伯骂你?” 桑落鼓了鼓腮帮子没有否认:“桑琼被大伯宠坏了,熊孩子一个。大伯一向不喜欢我,那小胖子也有样学样,从来没把我当成兄长,没大没小,手还欠经常来惹我。我有时候被惹急了就动手揍他,他又打不过我,就哭着跑回去跟大伯告状。” 时暮冬问:“那你大伯是什么反应?” “还能是什么反应?当然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呗。”桑落声音淡然。 时暮冬皱眉:“他们经常欺负你?” “其实也还好。”桑落抬起双脚,身体微微用力,将秋千荡了起来,“有爷爷和哥哥在,他们不敢明着欺负我。而且我也会告状,所以他们很少得手。只有一次。” 随着秋千前后摆荡起来,桑落的声音也变得忽近忽远。 “那还是我读小学时的事情。有年暑假,爷爷去外地出差,哥哥去参加学校的夏令营,我一个人留在家里。有天晚上桑麒和桑麟兄弟俩因为一点小事打了起来,结果不小心打碎了大伯的古董花瓶。大伯很喜欢那个花瓶,花了高价弄回来,兄弟俩害怕大伯揍他们就诬陷是我打碎的。” “你大伯相信了?” “其实大伯心里清楚花瓶不是我打碎的,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找个由头教训我。所以他问都没问就把我关进了小黑屋。”秋千后荡到最高点,桑落的声音有些缥缈,“我记得我在小黑屋里待了两天,两天里没吃一口饭,也没有水喝。后来我终于撑不下去晕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等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了,爷爷和哥哥也都回来了。” “你知道谁将你带出小黑屋的吗?”时暮冬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桑落猜测道:“应该是我哥吧,虽然我晕倒了但中途好像清醒过一段时间,我记得我好像是被人抱出来的。不过我那时候饿得头晕眼花没看清脸,但能感觉出来抱我出来的身量不像是大人,像是个十几岁的男生,所以我猜应该是哥哥。” “是吗?”时暮冬语气平静如常,“我们出去吧。别怕,只要你是占理的,这一回没人能再欺负你。” 桑落将脚尖点地让秋千停住不动,却没有起身,只是仰着脸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 时暮冬也没有催,只是无言地伸出了手。 两个人一立一坐,僵持了足有半分钟,桑落终于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时暮冬的手心上。 时暮冬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手臂往回一收力,桑落就被拽了起来,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一缕月光穿透丛叶缝隙倾泻而下,正好照在时暮冬的脸上。桑落抬起头,朦胧月色下,时暮冬那张俊美的脸似乎也看不真切,朦朦胧胧之间却又生出了一股别样的熟悉感。 记忆中,自己好似也曾以仰视的角度看见了某张脸。模样他已记不清,只记住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刻,那个模糊的轮廓竟然和时暮冬的重合了。
第十五章 桑落跟着时暮冬回到了派对现场。 桑麒、桑麟两兄弟正奉命在满场寻找桑落,已经找了好一会儿了。兄弟俩被父亲使唤出来找人心里原本就诸多不满,偏偏桑落就跟隐身了似的,怎么都找不到,两人这会儿心里都有些烦躁,看到桑落赶紧跑了过去。 “你跑哪去了?”桑麒黑着脸,语气也不怎么友善,“不知道大伯在四处找你吗?” 桑落淡定问:“大伯找我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二十多岁的人了欺负个小孩子,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教养了!还不跟我回……”桑麒教训地正欢,突然赶紧袖子被拽了一下,声音立时顿住了,愣愣地看着忽然悄无声息走到桑落身后的时暮冬。 “小叔叔。”兄弟俩异口同声喊道。 时暮冬没有应声,脸色微冷:“桑如海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出了事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指着鼻子开始骂?” 时暮冬其实年纪比兄弟俩还要小四岁,但谁让他辈分高呢,再加上在做了这么多年的上位者,教训起人来极有威势。 桑麒顿时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桑麟也有些胆颤,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为兄弟解释了一句:“时叔,桑麒只是太着急了,毕竟琼琼伤得挺严重的,易叔叔带他去社区医院检查了一下,查出来左手小臂骨折了。” 手臂骨折了?! 桑落诧异,他倒是没想到桑琼会摔得这么严重,毕竟时家的草坪还是很柔软的。不过诧异归诧异,他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愧疚——这种熊孩子不让他吃点苦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时暮冬闻言也不由地皱起了眉,但没什么反应,只说了句:“先去看看吧。” 兄弟俩不敢说什么,全程低眉顺眼,时暮冬说什么就是什么。 时暮冬拉过桑落的手往屋里走去。 走了会儿,和身后的双胞胎兄弟拉出一些距离了,桑落贴近时暮冬,与他小声耳语:“桑琼要是真的骨折了,大伯估计会气得把我撕碎。” “别怕。”时暮冬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低声说,“到时候你只管如实说,明辨是非的人都不会怪你。” “嗯。”桑落低头往下看了一眼。 今晚他们似乎一直在牵手。无论之前在会客室,还有刚才牵着他的手将他从花园里带出来,亦或是眼下,时暮冬每次牵手的时机都是那么的恰合时宜,总是能在他需要鼓励和肯定时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桑落生平第一次和别人如此亲密牵手,除了最开始有些尴尬以外,后面几次似乎已经是习惯了,每次时暮冬一伸手他就自然而然伸手回握住,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时暮冬的手掌比他略大,每次都能将他的手包裹在掌心。他的掌心永远是干燥的,触感细腻。桑落握着他的手,就像是握着一块质地温润的美玉,握久了还有些爱不释手。 桑落下意识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两下,手背的皮肤比手心更加细腻光滑,但是缺少些肉感,有些硌手,略微有些遗憾。 时暮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仍然面色如常地牵着他的手。 桑落和时暮冬携手走进屋中。 前厅里除了桑如海一家三口,还有时家二老和时启安。时秋晔和丈夫留在外面招待客人。 时易也被父母逮出去招呼客人了,不过他听说桑琼摔倒的事情和桑落有关,放心不下中途又溜了回来。 这会儿桑如海和时家二老正坐在沙发上谈话。桑如海的妻子挨着丈夫坐着,怀里窝着已经安静不哭的桑琼。 桑琼这会儿脸上贴着纱布,手上打着石膏,眼睛哭成了悲伤蛙,看起来又可怜又滑稽。 桑落看到他这副模样,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连忙低下头,努力掩饰上扬的嘴角。 桑麒桑麟紧随进屋,自觉走到了父亲身后。 全员到齐之后,桑如海便开始迫不及待质问起桑落。 “跑哪儿去?” “没去哪里,”桑落微微垂着头,冷静回道,“就在庭院附近逛了会儿。” “你那是随便逛?!”桑如海语气忽地一厉,“我看你分明是做贼心虚逃跑了!” 桑如海这句话说得有点重,时家人听到这话都不同程度地皱了下眉。时暮冬更是想帮桑落说句话,却被桑落拦住了。 桑落轻轻拉了下他的手,没让他说话,沉着反驳:“大伯,我做错什么事情了需要心虚逃跑?况且我要真的做贼心虚又为什么要回来?不应该跑得越远越好吗?” “你还狡辩!”换做平时桑落如此顶撞他,桑如海早就要动手揍他了,今天大概是因为时家人在场没敢动手,“琼琼都跟我说了,他会摔倒就是你推的!琼琼是你弟弟,你就是这么做哥哥的吗?” 桑落看了眼窝在母亲怀里还愤愤瞪着自己的桑琼,问:“大伯你确定问清楚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桑如海这会儿已经快压不住脾气了,声音愈发严厉,“难不成我还会故意嫁祸你?!琼琼亲口说是你推的他,周围一圈人可都听到了!” 时老爷子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不悦地瞥了桑如海一眼,好歹是亲侄子还没问清楚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态度未免太苛刻了。 老爷子正想开口说句话,手背突然被妻子碰了一下。老太太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老爷子只得忍着往下看。 面对桑如海的步步紧逼,桑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懦,声音愈发冷静:“桑琼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桑如海沉着脸道,“琼琼他才几岁,不过是一个孩子,他能说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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