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姥姥家过年时,他把手机给言惊蛰,把言惊蛰吓得眼睛都瞪圆了,摇着头直不敢接。 对于言惊蛰来说,手机是一种非常奢侈的物件儿,虽然班里很多同学都有,但言瘸子每周的生活费都只给他五十,再断一条腿也不可能给他买手机,当时的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东西。 “我不要,你自己用。”他推着段从的手催他赶紧收好,“这么新,别被人偷了。” 段从对于“饲养”言惊蛰的成就感,简直有种该死的上瘾。 一看言惊蛰这样,他心里就又痒又暖,也不心疼钱,也不遗憾自己没充上的游戏皮肤了,嘴角一个劲儿往上勾,只笑着盯言惊蛰。 “我有。”他十分潇洒的把新手机往言惊蛰怀里一丢,掏出自己的在指间转一圈,“这个就是专门给你的,今年的新年礼物。” 从小到大,言惊蛰其实一直有记数,包括那团袜子球,段从每次给他的好吃的、小礼物,哪怕只是一瓶饮料一块糖,他也会大概换算成钱,记下来自己欠了段从多少。 别人对自己好,从不是自己应得的,有回报的付出才有意义。 这个道理言惊蛰特别懂,只是他实在没有钱,也实在不舍得拒绝段从的好,所以只能悄悄记着,等以后长大能挣钱了,也给段从买很多礼物。 从小学到高中,段从已经给他太多太多了,可现在甚至连手机都买给他,还是超出了言惊蛰能想象到的程度。 他一个劲儿的推拒,段从扔给他,他就跟烫了手似的赶紧塞回来,嘴里不停说着“不要不要,太贵了”。 来回这么几次,段从心里那点儿成就感都磨没了,反而有种第一次被言惊蛰拒绝好意的不满。 “爱要不要,不要扔了。” 他是很有脾气的人,五官逐渐长开的帅脸一拉,漂亮的下颌线已经能带出几分唬人的意思,嘴角一抿身就走。 言惊蛰不敢要手机,更不想看段从生气,赶紧追在后面哄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反正先说“我错了对不起”。 “那你到底要不要?”段从又回头盯他。 “这个……多少钱啊?”言惊蛰无措地捧着手机盒,像捧着全世界最昂贵的宝贝。 段从看他服软了,又一点点笑起来:“最便宜的。瞅你那出息劲儿。” 言惊蛰虽然不敢收,但又有哪个学生能不开心拥有自己的手机? 他在段从的催促下惴惴不安地拆开手机盒,给手机装卡,攥住那部小小的黑色机子,心脏“通通”跳。 “那以后我是不是只要想你,就能给你发短信、打电话了?”他眼睛亮晶晶的问段从。 “嗯。”段从弹他脑瓜嘣儿,“你注册个□□,不发短信也能聊。但是只能给我发,不许跟别人。” “没有别人。”言惊蛰揉揉脑袋,小心地擦着手机屏幕,“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 言惊蛰确实没有别的联系人,他连言瘸子都不敢让知道,所以他的手机里只有段从,每次有消息发过来,除了运营商,也只有段从的消息。 他喜欢上了每次收到消息时,手机微微震动的感觉,期待段从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符号,就像每次跑去门卫处看快递时的心情。 这部手机也直接将两人的联系,从每年几次的见面与漫长的写信,扩展到了无时无刻。 段从不能找言惊蛰玩,必须跟老妈去走亲戚时,能给言惊蛰发消息;陪姥姥去集市买菜能给言惊蛰发消息;一大家人吃年夜饭能给言惊蛰发消息;晚上睡觉前的无聊时间,也能给言惊蛰发消息。 言惊蛰只要没在睡觉,几乎每次都能秒回。 频繁的聊天让两人无比上瘾,尽管他们每天也没聊什么有意义的话题,但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那年寒假,段从在姥姥家的最后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晚饭喝了点儿葡萄酒,头皮兴奋,跟言惊蛰聊着聊着,突发奇想地说:你来跟我一块儿睡吧。 言惊蛰:现在吗? 段从:我明天就回家了。 言惊蛰:被发现会不会不好啊? 段从:发现怎么了,你又不是女孩,好兄弟一起睡多正常。 言惊蛰心想好兄弟才不会亲嘴。 但他没反驳,心里也有股隐隐的兴奋,像好学生第一次逃课,他悄悄从被窝爬起来,踩着言瘸子如雷的鼾声,披上外套从家里溜出去。 段从在姥姥家比他自由多了,他有自己的小房间,跑到院子里给言惊蛰开门,第一眼先言惊蛰光脚踩着夏天的拖鞋,受不了地赶紧把人往屋里带:“又不穿袜子。” “就两步路。”言惊蛰鬼鬼祟祟的不敢提声说话,嗓子都捏成了气声,“快去你屋里。” 这种半夜聚会的感觉刺激又开心,两个人挤在被窝里闹了会儿,言惊蛰被段从抓痒抓得直笑,笑累了蜷在枕头上喘气,腰上突然一沉,段从在被窝底下横过条腿,不客气地搭在他身上。 “重吗?”段从跟他脸对脸躺着,看着他问。 言惊蛰摇摇头,伸手在段从腿上拍了拍。 下着雪的县城冬夜,弥漫着柴火气的温暖被窝,挤在一起的小少年,眼神与呼吸都细细的交融着,带着葡萄酒的甜香。 不知道是谁的目光先滑到对方嘴上,两个人额头微微一碰,又亲到了一起。 可能是想着第二天要分别,也可能那晚本来就到了开窍的时候,段从没有像之前一样,亲够了就停,他的手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沿着言惊蛰的秋衣衣摆推上去,揉了他的胸口。 “你干嘛?”言惊蛰忍不住缩了一下。 “不知道。”段从的呼吸变沉了,带着点儿强势,摊开言惊蛰缩起来的胳膊肩膀,就想揉搓他。 言惊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段从把自己当成了女生,但他贫瘠的匈甫实在毫无一丁点儿起伏的可能,段从的月各膊却申进来就不再拿出去,用指间扣来摁去。 男生的那种置位,原本是没有太大感觉的,可言惊蛰被激得脊柱发麻,烫着脸不敢吭声,憋着气蜷起肚子。 “你应了?”段从突然问。 “嗯?”言惊蛰扑扇着眼睛想装傻。 段从直接不说话,将手朝下包过去。 那是两人第一次真实的触碰。 很稚嫩,很鲁莽,虽然还什么都不懂,只是互相攥着弄出来,但那种被人把控到头晕目眩的感受,让两人对那一晚的记忆,一致地记忆犹新,难以忘记。 当很久他们以后上了大学,有次聚会闲聊,说到有些男生会在寝室互相帮着撸时,韩野身为铁直男震惊得不行,鸡翅都从嘴里掉出来,一个劲儿喊“我操”。 段从只是靠在座椅里垂眼笑着,在所有人看不到的桌角,他将手搭在有些紧张的言惊蛰腿上,安抚又温柔地拍了拍。 第 14 章 言惊蛰在马桶上坐了半天才出来,恢复情绪是一方面,在一条腿不能着地受力的情况下,既要提好裤子冲好马桶,又要撑稳身体,费劲挪动是另一方面。 段从的烟早就抽完了,听到卫生间门响,过去将他扶回床上。 相识二十多年的默契不是白给的,两人对于刚才的尴尬,一致选择了忽视,谁也没有说什么。 段从将言惊蛰在床上安置好,直接喊了大夫来确认情况,了解后续的治疗安排。 听到“在医院住两天”时,言惊蛰没忍住开口打断:“可以不住吗?” 段从的目光与医生护士一同望向他。 “我家里还有小孩子,”言惊蛰想到言树苗还一个人在家,心里直揪得慌,“没大人不行。” 今天还是他生日。 “家里没别的大人了?”跟随护士接话,“你现在也没法照顾小孩吧?” “建议住院也是为了方便观察。”大夫解释,“你的情况回家修养也可以,今天还是别折腾了,明天感觉确实没什么问题再出院。但是该注意的得注意,多卧床少活动,定期回来检查。” 言惊蛰还想再说什么,段从将话题接了过去,开始询问医院有没有现成的轮椅拐杖能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这是让他服从安排的意思。 医生护士们离开后,言惊蛰想想,拿过手机给姐夫打电话。 段从去租了轮椅回来,就看到他怔怔地坐在床头,耷拉着眼皮很轻地叹气。 “疼?”段从问。 “嗯?还好。”言惊蛰忙摇摇头,看他弄回来的东西,心底有种复杂的温暖,“谢谢你。” 段从没说话,沉默着将轮椅调整好,抬起手腕看看时间。 “你有事就去忙吧,”言惊蛰注意到他的动作,赶紧说,“麻烦你了今天。” 如果这会儿离开,不论从情分上还是本分上,段从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真的不想再过多涉入言惊蛰的生活。 可看言惊蛰反倒是客气到极点,一副巴不得他立马离开的模样,段从又有种微妙的不悦。 “你自己可以?”他问言惊蛰。 “我没事,有了轮椅就很方便了。”言惊蛰说。 “你儿子呢?”段从又问,“再找个同事去帮你照顾?” 后面那半句话,搁在这个语境与他们之间,是十分不合理的。 尽管段从的表情毫无起伏,语气也极为平稳。 言惊蛰又想起他刚进病房时看到宁望的反应,从胸腔连带着喉咙口,都不受控制地想要收缩。 “没,”他感觉自己这会儿出声说话都有些发黏,清了清嗓子,“本来想找我姐夫去帮着看一下,刚打个电话,他说他今天没时间……” 言惊蛰没有姐姐,这个姐夫是从哪儿论的,稍微一琢磨就能猜出来。 段从的神色突然又冰冷几分,言惊蛰也意识到这一点,心底那点儿冒泡的幻想,顿时恢复平静。 “对不起。”他囫囵着将话题终止,低头在手机上漫无目的地划拉,“我再给言树苗打个电话,今天是他生日。”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几秒钟后,言惊蛰听到一声兼具着无奈与烦躁的叹息:“密码。” “你家的。”段从说。 言惊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抬头愕然地看着他。 言惊蛰压根儿没换新房子的密码。 韩野粗枝大叶,没想到告诉他怎么改,他不会弄,也没想着去改。 毕竟是以帮人“看房子”的名义搬进来的,说到底甚至不算真正的租房,那种借住在别人家的心理作用太过强烈,让言惊蛰总有一种不好意思擅动别人东西的感觉。 段从知道他连门锁密码都没换,有些古怪地扫了他一眼。 言惊蛰没在意,光顾着激动——虽然让段从去帮自己接小孩,实在是有些无耻,可这会儿他也实在顾不得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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