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时间所剩无几,他除了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已经无人可以托付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与安第一次见这个少年,就心生好感,下意识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善良的人。或许,唯有他可以一试。 “我知道你,你经常躲在远处偷看我们家,你是谁啊?”少年走近了时与安,他嘴里吊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问。 “算了算了,我不问了,每次你一来爸妈就把我支出去,他们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就当不知道吧。”少年见时与安没有搭话,转头一想又摆了摆手。 “这孩子是谁?”他有些好奇地凑上前看时与安手里怀抱着的婴儿。 时与安下意识退后一步,少年见状愣了一下。 “你干嘛?我又不会害他?”少年一叉腰,有些不乐意。 时与安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他明明是要将这个孩子托付给少年,何必如此提防人家。 “不好意思。”时与安有些抱歉。 “这个孩子……你能帮我给……给你父母吗?我从村门口的树林里捡到的,周边也没有大人的踪影,我怕他这样晒下去会出事儿,就先抱回来了。” 少年闻言有些兴味。 “捡的孩子?你还挺好心。” 他凑上前又瞧了瞧孩子的小脸蛋,就这一会儿孩子的嘴唇都有些乌紫了。 “行,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这么大点的孩子丢在树林里,我让爸妈帮孩子找一下父母吧,可能就是我们村的也说不定。”少年抬头看向时与安,“我爸妈马上回来了,你要不等等他们?” “不了。”时与安的脸色有些黯然,他嘴角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 “我马上要走了,孩子就拜托给你。” 时与安说完转身准备离去,这时他听见少年喊住了他:“诶,你等等。” 少年扯住了他的肩膀说道:“你等我一下啊,我很快。”,说罢往屋里跑去,没一分钟少年拿着一个面包和一瓶水出来,一股脑儿塞在了时与安的怀里。 “你一大清早就在我们家门口了,肯定没吃饭没喝水吧,这个你拿着,路上垫一垫。” 少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时与安看着被塞到手里的水和面包,竟然莫名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说不清这种冲动从何而来,可能就是太久没有人关心过他吃没吃饱穿没穿暖了吧,乍一遇到陌生人释放的一点善意,也会让人觉得过分的温暖。 “谢谢。”时与安抬头,真心实意地谢过陌生的少年。 少年见状笑露了牙,一大口白牙被黝黑的皮肤衬得怪闪的。 时与安从照片当中回神,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把这个少年给遗忘了呢?如果能早点记起来,说不定能早点找到那个孩子的线索。 时与安低头发消息给S:这个少年是谁? S:这个他们一家人也不太清,当时只有这家的老奶奶跟你养父母家走的近,下面的子女早就在外打工了,也不常回家,都说他们印象中没有这样一个少年。 时与安:元旦的时候我自己回去一趟,再问问。 S:也行,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第50章 我很想你 时与安在旧年的最后一天终于从做不完的手术中抽离出身。 中午做完最后一班手术,他准备直接打车去机场赶下午两点的飞机,提着行李箱往医院大门口走时,一抬头却见一辆熟悉的红色保时捷911停在了门口。 车窗摇下,果然露出了祁迹那张笑得得意的脸。 时与安见到时他,笑着叹了一口气,又有些掩藏不住自己内心的开心,信步朝车子走去。 路上遇上了别的医生,纷纷揶揄:“哟,时医生,今天又有小宝贝接送啊?” 时与安这会脸皮子也不薄了,甚至还心情颇佳地回笑了一下:“是啊”,引得众人纷纷发出意味深长地起哄笑容。 祁迹在车里观赏完了全程,内心美得很,这么多天被时与安晾着的郁闷都快被时与安这一笑给笑没了。 要不说美色误人呢,祁迹吐槽自己,真没出息。 时与安上车,看了盯着他的祁迹一眼又笑了。 “诶我发现你今天很开心啊时医生。”祁迹一手杵着方向盘,顶着脑袋笑道。 时与安最近也不别扭了,大大方方地回:“你来接我,我当然开心。” 祁迹乐了,他可爱死时与安打直球的样子了。 祁迹发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无奈感叹:“诶没办法啊,要追我的人才追了两三天这个热乎劲儿就没了,说玩失踪就玩失踪,说出去就出去。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我自己送上门了呗。” 时与安被说得十分不好意思,他这十天来确实因为工作怠慢了祁迹。 “抱歉。”时与安很诚恳地道歉,明明是自己说要好好追人的,结果晾了人大半个月。 “没事没事,这是作为医务工作者的准家属应该要有的自觉,我要早早习惯。”祁迹十分大度。 “不过你还是得告诉我回程时间吧?”祁迹转头问道。 “我之前定了明天晚上的飞机回来。”时与安道。 “要去接你吗?” “不用,我的飞机很晚,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家了。” 祁迹点点头,转头又想起什么:“诶对,之前你赶着做手术我就没来得及问你,你是飞哪儿?” “成晖,在那边的机场再转大巴。”时与安回答。 “成晖?”祁迹笑了,“这么巧吗?” “怎么?” “没什么,我干爸干妈家也在那边。也对,那边堪称全国最穷,我爸妈可不得也把我往那边送么。” 时与安也笑了:“可不么,怪不得把我往那边卖呢。” 两人说着都笑了,祁迹也能逐渐感觉到,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时与安已经没有了原来彻彻底底的悲观,反而能用一种轻松平和的心态来面对过去发生的一切。 到机场之后,时与安扳动车门准备下车,手刚放上把手却又顿住了。 祁迹见状问道:“怎么了,少带什么了么?” 时与安回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也能预支么?” “啊?”祁迹一愣。 “我是说,我也能预支一些福利么?”时与安耳朵尖又不争气地红了。 祁迹这下听懂了,有人这是在向他讨要亲亲抱抱呢。 “当然可以~”祁迹一头凑上去唱道:“我的一切,你全带走。” 说完,他抱住时与安吻了上去。 这个吻让时与安从上飞机开始就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这种状态一直到他下飞机见到S。 S是朋友介绍给他的一位私家侦探,之前他们从来只是网上联系,这也是第一次线下见面。 S带着他到村里后,一边朝时与安养父母的老家走去,一边给他介绍之前探听到的一些情况。 “你养父母这边太落后愚昧了,这夫妇俩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给孩子登记户口,就让那个孩子作为一个黑户这么长大。他上的那个破学校,也不收学生档案,也不要求户口,我连查都没法查。”S被这个单子搞得心累。 “派出所那边呢?” “派出所那边事情出来之后,就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了,也没留什么信息,毕竟是一个黑户。”S回道。 说着,两人走到了时与安养父母家门口。 时隔多年,时与安又站在了这扇大门前,可物是人非,门里已经没有了他的爸爸妈妈。不论是关爱还是责骂,他想他都愿意接受,他只是想再听一听他们的声音,可是却永远听不到了。 “房子这条线我也查过,因为你养父母没有继承人,所以房屋会由政府回收,再通过法拍进行拍卖。但是这个买主我却始终查不到是谁。我想如果能查到买主,或许就能知道是谁带走了那个孩子。” 时与安点点头,他静默地站在尘封的大门前良久,直到S抽完了两根烟,他才转身道:“走吧,去福利院看一下。” 福利院很破旧,里面的孩子不多,大概八个左右,从小到大各个年龄层的孩子都有。 一个院长妈妈负责照顾这些孩子的起居,院长妈妈已经很老了,S跟院长妈妈描述了半天,她才堪堪想起来曾经有一个车祸之后被送来的孩子。 “好像是有一个孩子,大概在……在三年前送来的。在我这里呆不到一个月就被人接走了。”院长妈妈仔细回想,“那个孩子可怜的哟,到了我们这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个月都不出门,跟谁都不说话。” “那个孩子长什么样您还记得吗?”时与安问道。 “长什么样……我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他长得很瘦小,看上去有点病怏怏的。”院长妈妈回答道。 “那接他的人您记得吗?” “我就记得是个年轻人,长得挺好看的。更多的你让我一个老婆子说我也说不出来。” 时与安最后也没能问到什么很有用的信息,他跟S站在乡村的道路边,揉了揉自己紧皱的眉头,长叹一口气。 “本来这事儿就不容易,越落后的地方想要查事儿就越难,大家都不按规矩办事儿,也没有监控啥的。”S也叹了一口气。 “对了,关于那个少年,那家人还有说什么吗?”时与安问道。 “多的也没有了,不过据那家人说,那个少年在他们村待的时间肯定不长。他们这些子女每年年末都会返乡的,可那一年的年初和年末他们返乡之后都没看见过那个少年,所以那个少年应该在你养父母家待的时间不超过一年。”S回答道。 时与安点点头,心里也在纳闷,这个突然出现又消失了的少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难道是什么远房亲戚么?但是他从来没听他的养父母提起过。 诸多线索就此断掉,时与安一时找不到什么头绪,本来以为会有什么进展,但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跟S告别之后,时与安一个人回到了镇上的宾馆。 这是旧年的最后一天的夜晚,时与安一个人待在不知道算是异乡还是家乡的宾馆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 他不得不承认,此时,他真的很想他的养父母,想再亲口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时与安有时候甚至自虐般地想:“他们在坐牢的那三年时间里,会因为恨而无法忘记他吗?” “他们有了新的孩子之后,还会想到他吗?” “临去世前,他们可有一刻想起他吗?” 对于时与安来说,恨似乎也比遗忘要好。他渴求于一切情感的反馈,不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他都视若珍宝。 所以他在长大的过程当中一次又一次地回到养父母家,哪怕被破口大骂,被怨恨指责,好歹能证明他的养父母在心里因为怨恨而没有忘记他。 对时与安而言,这就够了。这种自虐行为能让他获得一种近乎变态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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